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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盼弟却不示弱,挽起袖子,拳头几乎落到张师陆脸上,“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拿我去吃牢饭,好啊,我正等着有人管我口粮。来啊,抓我啊,我犯了什么王法,凭什么抓我。”
一个男子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张公子是吧?在下范进,这厢有礼。眼看放榜在即,你却在这里与人争论些无用之事,莫非自知这一科无望,索性破罐子破摔,来此闹事了?”
大明朝的读书人向来守礼,每到考试放榜之时,跟是身体力行展现读书人的节操。时人总结:随你两个人考,也要挤一挤;随你十顿饭,也要抢一抢;随你一个题目,也要结烛;随你一名不取,也要说不公道。
放榜时多备公人,自是防着闹事,今年甚至从两广总督衙门调来标营,更是摆明对考试秩序的重视。张师陆虽是本地名门,若是落个带头闹榜的名声,科举之路怕也要大受影响。
张师陆也知厉害,不接范进的话,“范进,我辈读书人读圣贤书,晓周公礼,你和你身边两个女人是什么关系,敢不敢说出来?只冲你的德行,便休想读出什么名堂。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厚的面皮,也敢来看榜,你还当能过了县试?”
“能不能过县试,考过就知道。要不然,我们赌一把?若是稍后放榜时,没有范某的名字,我便滚出广州,今后见你张师陆就退避三舍。若是有我的名字,你见了这两位姑娘就给我规规矩矩,少上来搭话。”
粤人赌性大,张师陆亦不能例外,再者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也输不起这个阵势,一咬牙关,“赌就赌,咱们击掌为誓。你若是输了,就得赌个咒,以后不与这女人同进同出,免得损了我们读书人面皮。若是我输了,这锅狗肉汤我就包了!”
两人的手空中相击,发出一声脆响,随即就如斗鸡似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只等着放榜。随着天空渐渐放亮,县衙之内一声锣响,两排皂衣翎毛的衙役以二龙分水的阵走出。当中一人手捧榜单,走到衙门照壁之前,将榜单朝上一贴,转身即走。
张师陆此时也顾不上看范进,转过身,径直奔照壁跑去,一干童子也如潮水般涌向照壁,梁盼弟和胡大姐儿也待向里冲,却被范进拦住,“这么多人,仔细踩掉了鞋。该你的就是你的,不抢飞不掉。不该你的,抢也无用。”
县试的榜称为轮榜,人名是以顺时针顺序,姓朝外名朝里的方式排列,而居中朝上位置,便是案首的名字。此时太阳已升,日光落在榜上,张师陆在几名仆从帮忙下,已经冲到里面,朝着案首位置看去,范进两个字牢牢地矗立在那里,如同日晷一般迎着阳光,闪闪发亮。
“这不可能!错了,一定是错了!”
伴随着这一声哀号,维持秩序的标营兵士如同得了冲锋令,持刀提枪向着看榜的儒童冲来,为首队官大声喊道:“谁喊的错了?谁带头闹考?站出来让爷家看看!”
第三十五章 发财
官兵不至于真的敢捉走张师陆这样的大家公子,但是抚标兵士身份非凡,张师陆等本地士绅子弟,亦不敢触广东巡抚霉头。于这个结果不管有多少意见,也不敢吵闹。
人群里有人高声喊着,“范进,案首叫范进!”随即如同接力一般,一人传一人,向着外头喊。距离县衙门稍远的地方,几个穿短打的男子,蹲在树下聚精会神听着,等听到名字,二话不说,转身就向远方跑去。
在外面等消息的梁盼弟也听到了这喊声,她先是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向关清顾白两人,“他们说案首是谁?”
关清面色惨白如丧考妣,顾白却乐的几乎跳起来,大声道:“掌柜的,他们说中案首的是九叔啊。案首啊,我发达了!我押了六十文在九叔身上,这下他们要赔三百文给我,三百文啊!”
“三百文你老母!”梁盼弟一脚踢过去,将顾白踢的啊啊怪叫,她却猛的转过身,一把抱住范进,在他额头上用力亲了一口,摇晃着他的肩膀道:“进仔,你听到没有,案首!你是案首!姐就知道,你一定行的!”
胡大姐儿从斜刺里冲出来,合身撞开梁盼弟,随即紧拉着范进的手,一副理所当然地神情道:“进哥儿,我就说过,你一定会中案首,我们先去拿银子,然后就回家去,把消息告诉大婶,她老人家一定高兴。”
梁盼弟方才过于激动,竟是亲了范进一口,直到胡大姐儿撞这一下,反倒是把她撞得清醒过来。看着范进与胡大姐儿拉手的模样,梁盼弟心内一沉。他正值少年,自己却已经年华将逝,何况他如今中了案首,说不定日后真能做个举人,自己的身份和他在一起,只会牵累了他。胡大姐儿固然不是良配,自己却比她更差一些,毕竟人家是姑娘,自己只是个寡妇。
不该让自己的痴念害了进仔,只做他的姐姐就好了。她心内生出自惭形秽的念头,强压下心头那奔腾的情感,上前道:
“大姐儿说的是,我们现在该去拿钱,关清顾白,你们两个东西也别说老娘不关照你们,这次要不是你们跟着老娘买进仔,怎么能有这笔外财?关清,你怎么回事,明明赚了钱,怎么像死了老子似的,这么难看?”
“掌柜的……我,我全部的家当啊,都买了张师陆,这下完了,全完了!”关清抱着头蹲在地上,差一点没哭出来。梁盼弟起脚踹道:
“张师陆?你居然敢买张师陆!我说过要支持进仔的,你敢给我买张师陆!活该你赔光老婆本,我告诉你,这个月的工钱没有了!这些东西归你收拾,我们去拿钱。”
范进四下张望着,“张师陆呢?他可是答应了,赌输之后,要包下这些狗肉汤的,我们好给他算算,值多少钱。”
“走拉,张家是本地名流,那些名流从来不曾说过实话,怎么能指望他认赌服输,走吧,去富贵坊拿银子,跟士绅比起来,还是开赌档的人信誉好一些。一赔五啊,这次三姐托你的福,可是要着实发一笔财了。”
梁盼弟在范进身上前后押了三两银子,除去本金,净赚十五两,眼下广东银价尚高,十五两银子着实是笔巨款。但是收获最大的,则是范进本人。他全部身家五两,都押在自己身上,一下便进帐二十五两白银,这放在小范庄,都是笔不小的财富,若是想娶胡大姐儿,这笔钱都足够成亲了。
他原本担心着赢的太多,赌坊那边会不会有问题,没想到顾白进去时间并不很长,就捧了一大把散碎银两出来。将银子与几人分了,又说道:
“这富贵坊的东家着实硬扎,晓得今天开榜放款,竟是预备了足足二百两白银,预备着赔付。大姐儿,你最厉害了,压了三百个铜钱,结果眼下铜价正高,七百六十个钱就能兑一两银子,他兑了近二两银子给你。崔胖子这下也发了财,买九叔赢的一共没过十三两银子,全数照赔也不到七十两。单是张师陆、魏好古两个蠢材名下押的银两就不下几百两的数字,他富贵坊这回发了大财,可是杨三爸就惨了。据说是抵了城外一亩菜地买闱姓,这下血本无归,可是赔掉了老本。”
范进收起银两,转头对梁盼弟道:“三姐,杨三爸吃了这么大的亏,一时间心情不好,怕是顾不上自己的儿媳妇。你可以趁这个机会,把她找来,我们和她谈一谈。”
两下约见的地方,还是在那间临时租赁的院落,范进没急着回去,带了胡大姐儿在城里转了半天,先是买了几朵花送了胡大姐儿戴,最后扯半匹花布,一半留了给母亲,一半则给大姐儿。
胡大姐儿俨然成了跟班,将花布全都抱在怀里,蹒跚着跟在范进身后,却不叫苦。她这次也赚了近二两银子,欢喜的不得了,边走边张罗着,要为范进置办几身像样的衣服。
“我听人说了,中了秀才就要住在县学里,到时候都是秀才,穿的不好,会被他们看不起。”
“秀才又不一定穿的好,咱方才碰见那几个胸前满是油腻,头上帽子开花的,一样是秀才,穿的和乞丐也没什么区别。我不想摆阔,当然,也不想受穷,衣服先不用换,将来发了财,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二十几两银子,我们不要乱使,将来还要指望它当钱母子,以钱生钱,过好日子。”
两人边说边向那院落走去,胡大姐儿看看左右无人,停住脚步道:“进哥儿,你真的要帮那寡妇?虽然我阿爹和那个寡妇有来往,可是他这次吃吓,不敢再去了。你真的不用帮他,寡妇门前是非多,万一要是办不成,又惹来麻烦可怎么好?我听阿爹说过,那妇人不是南海县人,而是番禺的,你这个南海案首,到番禺好用不好用啊,不要好不容易争来的面子,又丢掉了。”
范进笑道:“如果她是南海县人,这官司反倒要费点周折,就是番禺县,才好做手脚,你只看我手段,包准还她个自由之身。”
第三十六章 写状
在院落里,范进和胡大姐儿都见到了那个寡妇,看她年纪比梁盼弟还要小上几岁,相貌颇为标致,尤其是一双修长的眼睛,眼波流转,如同两汪深潭。即使与范进说话,眼睛也总是不住打转,仿佛在勾男人的心思。这种丰流眼生女人身上,男人见了她,骨头多半要酥几两,也就难怪胡屠户一头撞进去。
她的脸色本来很是红润,但是两个新的巴掌印,却把这美感破坏了八成。一见到胡大姐儿,她先是有些不好意思,但犹豫片刻,还是拉住胡大姐儿问道:
“你阿爹的身体怎么样了?怎么这几日不见他来集上,我这有事,也不知道找谁去商量。范公子是你爹请来的?听说他中了这科县试案首,你能找这么个相公,倒是福分。只可惜啊,他不是秀才,否则我这官司就肯定能赢。”
胡大姐儿被她一声相公羞的满面含羞,连带对她的恶感也消失了大半,扭捏着道:“进哥儿不是我的相公,我们只是……乡亲。”
梁盼弟咳嗽一声,“杨二嫂,现在不是说家常的时候,进仔说万事要当面谈,以你的心思为主。你就当他的面说说看,那个家你还想不想待?”
妇人朝范进福了一福,又端详他半晌,才道:“范公子,奴家命苦,十六岁嫁到杨家,十八岁就守了寡。那老杀才不许我改嫁,要为他家换一座贞节牌坊,还不是为了免赋税丁役?真是老天杀的,只为了他家可以免税,就要我守着牌位过日子。这还不说,他那瘸腿儿子亦不是个东西,自己讨不到老婆,就总打我的主意。这回与胡大哥的事发作了,他们虽然没拿住什么把柄,也晓得我外头有人,他便敢来摸我的床,说左右也是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自己家人。这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是一天也不想过了。你看这脸,就是他们打的,这身上……”
她说着话,似乎想要解下外衣来验,梁盼弟咳嗽一声,制止她的行为,又看向范进道:“进仔,这官司你真能打的赢?杨二嫂的话,好多是拿不到公堂上说的,就像与胡屠户的事,她怎么敢到公堂去说。万一县太爷只想要县内出个贞节牌坊,不管她的死活,可该怎么办。”
范进朝女子一笑,又对梁盼弟道:“三姐说的是,县令当然是希望治下多几个节烈妇人,显示自己牧民有方,给自己捞名声。若是这一案发在外县,事情确实有些难办。但是广州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