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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明末的小破屋中。
迷迷糊糊的起来找水,刚推开院子门,宋青书却冷不丁愣了下,旋即又轻轻关上,小心翼翼的趴在了窗户,不做痕迹的向院子中窥探着。
院子里一片漆黑,不过邢家班这十多人几乎全都闷在院子中,今夜月光还算不错,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双双眼睛,邢老倌还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枪,那点烟火在夜色中如同鬼火一样,邢红娘还有韩娟儿一左一右的依偎在他身旁,仉二愣子这会儿似乎缓过来的,跟着小萝卜,柳大柱子等人围在吃饭的桌子旁边,谁都没有说话。
气氛沉闷的令人窒息。
这帮没良心的不会在讨论要赶小爷走吧?亏我还刚刚救了他们!心里不愿意的嘟囔着,宋青书尽力把耳朵拉长,心静下来,偷听着一群人的对话。
死一般的沉寂一直持续了好一会,吐出最后一口烟气儿,邢老倌方才苦闷的摆了摆手:“明天,大家就散了吧!”
不仅宋青书激灵了下,一大群沉闷了半天的邢家班徒弟们亦是惊愕的站了起来,纷纷激动的叫嚷着:“师傅!”
“行了,都别说了!”把烟枪丢到了一旁,邢老倌的嗓子似乎也有些哽咽,沉闷的说着。
“是老头子我自不量力,咱们这乡下把式还想在省城立住脚?置办下了行头,一来却祸事连连,如今吃饭的家伙丢了不说,还坏了名声,就算再硬撑下去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让你们赶紧自谋生路,省的大家伙一块饿死。”
邢老倌的话说的苦闷,却也是真切,像他们这样的丑角戏班子,用马克思的话说,是真正的无产阶级,全凭着东家红事西家白事的混口饭吃,要是不赶场子,真就得挨饿。
这次刀啊,枪啊什么演出的道具丢了还是其次的,古人最讲究吉利,自己给赵员外儿子婚礼演出,遇到个对台戏不说,还把人家演到了大牢里,不论这次自己多么无辜,邢家班的名声也彻底臭了,西安乃至省城附近的大户人家都不会再找自己赶场子,等于给邢家班判了死刑!
邢老倌千里迢迢来西安,野心勃勃的想在这儿落下脚跟,也赚出个名头来,却落个出师未捷身先死,连东山再起的希望都没了,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看着沉闷的徒弟们,他喉咙里哽咽的声音也大了点。
“老夫和晋阳镖局的刘老镖头还算有些交情,大柱子,你和仉二愣子几个也算从老头子这儿学了点功夫,世道乱,镖局估计最近都收人,你们几个带着老夫的信明天就去投奔刘镖头吧!”
“还有你,小萝卜,晋阳酒楼的管事儿张老爷最近缺人,你和韩娟儿去试试,娟儿,那可不比咱们戏班子松散,做饭可千万别乱放东西了!”
邢老倌一一的为自己徒弟安排出路,宋青书却禁不住听的心乱如麻,虽然不太喜欢邢家班,可毕竟自己在这个时代无亲无故,一丁点归属感都找不到,明天戏班子又要解散了,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如何谋取一条活下去的希望呢?
活下去,难啊!
就在宋青书亦是迷茫的时候,小萝卜忽然哽咽的询问了起来。
“可,师傅,你和师妹她怎么办啊!”
“没事儿,反正老头子也有女婿了,虽然傻点,但也是个男人,两个男人怎么都饿不死,大不了老头子带他回乡下承一块地,给人种地好了!”
这老头子还能想着自己!宋青书心头稍稍一暖,可旋即柳大柱子的话却让他愤怒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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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横刀夺爱
谁都没有料想到,柳大柱子忽然就重重的跪在了地上,将他练过铁头功,结实的额头狠狠地磕头在了邢老倌脚底下。
“师傅,求您将师妹嫁给我吧!我柳大柱子发誓,我有一口吃食,就绝不会让您老和师妹饿着!”
这话让所有人都惊呆住了,尤其是躲在后头偷听的宋青书都惊呆了。
说实话,从心里,他是没把邢红娘当媳妇儿,他和邢红娘怎么认识的?从天上掉下来砸到的!然后就被她拖着当挡箭牌,然后又一起蹲大狱,两人总共话没上十句,朋友尚且不算,更别说夫妻了!
就如同后世,也许两个人床都上过了,甚至女方都怀孕了,到头来一拍两散都大有人在,更别说邢红娘这一个相对来说完全的陌生人。
自己一个人生活久了,对于另一个人忽然要闯进自己生活,内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排斥,哪怕邢红娘是个美女。
问题是再怎么说自己名义上也是邢红娘的丈夫吧!就算后世离婚也得有自己这配偶一方在场!你这第三者上去就跟老丈人求婚,自己颜面何在?
宋青书的性格其实挺懦弱,不然也不能让邢家班当傻子呼来喝去这么久,可男人什么都可以让,唯独帽子的颜色不能让!一肚子火,宋青书就打算出去理论下。
谁知道没等他走出去呢!邢老倌忽然猛地一拍桌子,嗡的一下吓了他一哆嗦,旋即这倔老头面色铁青的怒吼出来:“此事不得再提!”
“为什么!”
马上要散伙了,此时柳大柱子也顾不上师傅的威严了,敲着他精瘦的胸脯阵阵闷响,无比激动的跪着问道:“师傅,我哪点不比那个傻子强!我十岁开始跟您学艺!我对师妹的心您也是知道的!为什么您宁愿将师妹嫁给那个百无一用的傻子,也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我哪点比不上那个傻子?”
事情发生太突然,邢家班的诸人全都楞在了那里,邢红娘虽然被生活逼得泼辣了点,感情生活上却完全是个雏儿,突然自己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师兄,当亲哥哥看待的柳大柱子突然向自己求婚,邢红娘完全不知所措的木讷在那里,像个傻妞那样丝毫没有反应。
“师傅,红师妹可是您亲女儿啊!那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您也不愿意自己女儿落到火坑中吧!大不了对那个傻子好言相劝,实在不行让大柱子师兄给那傻子磕个头,给他些钱,打发他走呗!”
回过神来的小萝卜亦是劝说起来,一旁的韩娟儿更是帮着柳大柱子直点头。
“师傅,您也岁数一大把了!红师妹更是女流之辈!凭着一个傻子,将来你们又能如何过活!正好大柱子师兄有此心,让他给您养老送终,师妹下半辈子也有个照应,不好吗!”
韩娟儿说的更实际一些,事关女儿的幸福,邢老倌沉闷不语,又是拿起烟袋子点燃,苦闷的吧嗒吧嗒抽起来,韩娟儿又是赶忙拉了拉俏面通红,呆若木鸡的邢红娘,急促的催促道:“红儿,你倒是说句话啊!”
“啊!我,我听我爹的!”完全没了平日里那种飒爽英姿,捏着衣角,邢红娘低着脑瓜扭捏的回答着。
得!把球又踢回邢老倌脚下了!
其实小萝卜的建议宋青书也是赞同的,让柳大柱子给自己磕个头,面子有了,反正他不想和邢老倌种地去,他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超级宅男还怕在这明末混不出一条活路吗?分开就分开,反正他还不想跟邢红娘这个暴力女混在一起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邢老倌身上,等待他的裁决。
吧嗒着嘴,把一袋烟抽的七七八八,邢老倌终于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行与不行,反而昂头看天,回忆起了往事。
“当年还没干这个戏班子之前,老头子我也是个镖师,跟着长风镖局的苏老镖头,南北各处跑,最后一次运镖,却是给平遥一个老主顾!”
满是沟壑的脸露出来惊怒与恐惧,头一次邢老倌显得那么虎虎生风,声音高昂的说道:“那老主顾饿了太原镇的守将,怕人报复这才转移家产,怕长风镖局不接,他就瞒报了这一点,结果我们镖局三十来号兄弟在黑风口遇到了上千兵匪!”
“那一次,镖银丢了,就我,老镖头,还有刘镖头活了下来!”
“那主顾的儿子后来上门讨要,苏老镖头解散了镖局子,把所有家当都赔给了那人,当时老汉不解,明明是他瞒报了,而且我们还死了那么多兄弟,可苏老镖头的话我到现在还能记得!”
脸上面容似乎变得平和,学着当年老镖头的话,邢老倌一字一句的叙述着。
“咱们江湖人行走天下,与那些响马贼盗匪的差别是什么!就是一个道义!既然我老汉接了镖,不管什么情况,哪怕我老汉死了,我儿子也得把这镖赔上!”
看着面如死灰的柳大柱子,邢老倌慢悠悠的又是叹息道:“这也许就是命,睡不好,偏偏让红儿跟个傻子签下婚书,老头子虽然大字不认一个,却也知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在衙门里,傻子已经算救过大家一次了,大牢里又是第二次!你们不承这个情,老汉我得认!”
院子里还能传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与商议声,似乎邢老倌安排分家产还有徒弟们的去路,柳大柱子也是不死心的还要辩驳什么,不过宋青书却没心思偷听了。
同时宋青书亦是一丁点睡意都没有,重新躺回破烂床上,抬头望着棚顶,宋青书的脑子乱成了一团。
说实话,他对邢老倌饿死事小失节事大那一套一丁点都不赞同,来自后世西方民主与理性构成了他的人生观世界观,权利与义务从来都是相对的,如果他是邢老倌,绝对把自己甩大鼻涕一样丢的远远的。
不过宋青书也不得不承认,他佩服邢老倌这种气节与认死理,后世的华夏,受西方文化冲击的太多,也许缺乏的,就是这种来自老祖宗的认死理儿!
但不管怎么说,他和邢老倌邢红娘暂时是分不开了,宋青书可不想和邢老倌去种地,这是什么使节?大明末年!不被黑心地主榨干净,波及全国的大起义一旦兴起,也得被乱匪或者比土匪还恶劣的明兵祸害了,这条路行不通。
得想个万全之策活下去啊!脑袋涨大了一圈,宋青书头疼的凝望着脑门上空破破烂烂的头顶,来到大闽六七天了,头一次,他开始认真琢磨起以后咋活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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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傻子消失记
穷苦的小戏班几乎是一天都耽误不起,彻夜未睡后,一大清晨,邢家班就正式分家散伙。
最后一点家当分了分,去镖局子投奔的抄了把家伙,其他的则是衣服干粮各卷了点,一人对邢老倌磕了个头,还了这份师徒情意,就此各奔东西,各奔前程。
十多人眨眼走了个精光,最后一点东西亦是分的丁点不剩,柳大柱子走在最后,看他的神色,还不甘心的想要劝说什么,可邢红娘却是冷漠的避开了他的眼神,转身去了后屋,而邢老倌脸上亦是寒冰,不得已,叹息一声,亦是背了把大刀,漠然离去。
“小萝卜,你和韩娟也走吧!”
送走这个大徒弟,邢老倌又是对还赖在门口不走的韩娟,小萝卜吩咐道,谁知道小萝卜却是嬉皮笑脸摇了摇头。
“师傅,饭馆子这伺候人的伙计咱小萝卜这脾气可干不出来,再说干农活的话,咱小萝卜总不会比傻子差吧!既然师傅让俺们自谋生路,那俺小萝卜就给师傅干活混口饭吃好了!”
韩娟儿亦是一个俏丽的白眼翻过去:“当年我爹死时候,可让我那您当爹,您这当爹的,总不能赶闺女走吧!”
城里混的再差,也总比乡下干农活清闲,两人明显是不放心邢老倌和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