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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呱——”
几只乌鸦不知从何而来,停在路旁的一棵枯树的树枝上。
老头默然地抬头瞧了几眼。
虽然说乌鸦早先也是众多喜鸟之一,但是这些年来,因为天下大旱,饿殍遍野,而乌鸦又喜好啄食腐肉,以至于到后来,乌鸦在百姓心中早已与会带来死亡的灾厄之鸟无异。
传到后来愈加离谱,说是只要这种厄鸟一旦出现,那么当地就势必会有人死于非命。
“去!去!”
难以免俗的老人怀着心中对此鸟的惊恐,用嘴学声吓唬着停在枯树树梢上的那几只乌鸦,只可惜乌鸦们丝毫不为所动,时而用鸟喙梳理着乌黑的羽毛,时而抬首观瞧,一对乌珠冷峻漠然的盯着官道的远处。
老人本想丢石子赶走这几只乌鸦,而就在他低头寻找合适的石子时,远处的官道上却扬起了一片沙尘。
仔细观瞧,官道远处有一名年轻的少年正快速奔跑而来,年纪不大,看似十五六岁上下,浓眉大眼、唇红齿白,不可不说是一位颇为俊朗的年轻小哥。
尽管这位小哥身上所穿布衣与一般百姓也没多大区别,但是单单看他那白皙的肤色,老人便足可以断定,这位小哥绝不像他一样是穷苦人家出身。
仓促间四目交接,老头眼巴巴地瞧着那个年轻小哥从身旁跑过,被他奔跑带起的沙土糊了一脸。
而让老头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位小哥在跑出了几丈远后却停下了,似乎感觉有什么不对,折转回来,拱手一礼,满脸歉意对老头说道:“小子跑地匆忙,以至起沙尘惊动了老丈,实在过意不去。哦,对了,小子姓张名煌,见过老丈。”
'好一位有礼数的小哥!'
本来老头心中多少也有些气,不过见这名年轻人这般有礼,他宽释之余反而有些欣赏,摆摆手微笑着说道:“不碍事不碍事,倒是张姓小哥,你这般匆忙,究竟是所为何事呀?”
那名为张煌的年轻小哥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在瞥了一眼来路后,用带着几分戏谑的语气说道:“这不身后遛着几条恶犬嘛,由不得小子不逃地快些呐!”
“恶犬?”老头听了这话有些纳闷。
见老头不明白,张煌遂笑着解释道:“是这样的,小子眼下正被一帮恶人追赶着……”说着,他好似已瞧见了什么,继续说道:“那帮家伙追上来了?嘿!哦,对了,老丈也避一避吧,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可都是些穷凶极恶的暴徒!”
说完这话,张煌再次拱手行了一礼,朝着远方疾奔而去了。
老头满脸疑惑地望着张煌离去的背影,片刻之后,他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头一瞧张煌跑来的方向,老人心下微微一惊。
只见在官道远处,一群五三大粗的精壮大汉们正气喘吁吁地从远方疾奔而来,数数人数竟有三十来人。
这些人衣着不一,有的握着大刀,有的提着长枪,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善茬。
见此,老头暗暗后悔没有听从张煌的劝告而继续在此逗留,从路边拾起随身的衣物正要离开。
而这时,那一群人中领头的大汉已来到了老头面前。
“喂,死老头,有没有看到一个小兔崽子从这边跑过去?!”
领头的大汉厉声喝问道,一副凶神恶煞的嘴脸。
'这些人就是适才那小哥口中所指的恶人?唔,果然凶神恶煞!'
想到这里,老头心中不悦,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徐徐打量着面前这人。只见那大汉五大三粗,双目炯炯有神、臂膀强壮有力,脸上左眼处还有一道吓人的刀疤。不提此人腰间还挂着一副砍刀,但是这卖相,已足以吓坏寻常的百姓。
这边老头徐徐打量着这群人,那为首的大汉见老头迟迟不回话,面容上已浮现出几分不耐烦的神色。
“死老狗,老子问你话呢,哑巴了?!”
老头闻言轻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老朽在这边歇息,不曾瞧见什么‘小兔崽子’。”
“死老狗还给老子嘴硬?老子明明瞧见那小兔崽子是往这边逃的!”大汉闻言很是不悦,脸上露出浓浓愠怒,一把抓起老头的衣襟,双目一眯,冷冷说道:“老匹夫,你可知老子是何人?老子叫做黄罗!没听说过么?!”
'黄……罗?'
老头吓得一对眼珠都瞪直了,为何?因为这个名字在当地实在是太过响亮。
那可是这章县旁边,灰烬山上落草的贼寇首领,人称‘黄阎罗’的暴徒,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灰……灰烬山上的贼……的大王?”老头一脸惊恐,结结巴巴地说道。
“知晓老子的大名就好。”那黄罗听了老头的话更是冷笑几声,旋即面色绷紧,脸上那一道刀疤也渗着血色,目露凶色地恐吓道:“还不快说!耽搁了老子的大事,老子将你这老狗的皮都扒下来!”
老人闻言心中一颤,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可正当他要说出张煌的去向时,他心中忽然想起了张煌适才那一番礼数。
“老朽……不曾见过!”
在一番心里挣扎后,老人咬牙说道。
“老狗还与老子嘴硬?”黄罗闻言大怒,双目瞪大,猛地抽出了腰间的砍刀。
见此,老人心中凄然,又惊又恐,浑身颤抖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就在黄罗的刀即将砍刀老人身上时,远方却传来了一声大笑。
“黄罗,带着几个狗崽子,怎么跑得这么慢啊?小爷在此等候你多时了!”
黄罗下意识转头望去,这才望见在远处官道旁,有一个令他恼怒非常的人影正依靠在一棵枯树旁,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大哥,是那小兔崽子!”
黄罗手底下一个贼寇尖声叫道。
“废话,老子瞧得见!”怒喝了手下一声,黄罗一把将老头推倒在地,旋即走上前几步,冷笑着骂张煌道:“狗崽子,今日老子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逃到哪里去!待老子抓到你,定要将你抽筋扒皮……”
“这种话,等你抓到小爷再说不迟。”远处的张煌打断了黄罗的话,一边用右手小指掏着耳朵,一边浑然不在意地说道:“就你们几个小寇,还敢在小爷面前耀武扬威?你们就跟在小爷身后吃屁吧!”
说着,张煌转过身来,故意用手拍了拍屁股,脸上满是讥讽与戏耍的表情。
这是何等明显的挑衅?!
作为章县一霸,黄罗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见此哪里还按捺地住,竟气地浑身颤抖,语调颤抖地骂道:“好!好!好!老子看你能逃往何处!”
说罢,他也不再理睬老头,带着那一众贼寇呼溜追赶着张煌去了,只留下老人茫然地望着张煌离开的背影,心下暗暗纳闷。
老人可能是想不明白,那位早已离开多时的小哥,为何还逗留在附近。
他怎么也想不到,张煌只是不放心,过来看看罢了。
'还好不放心回来看看,否则那老头肯定是死了……非亲非故的,只是刚才对他礼貌,他就替我隐瞒……唉,果然是民风淳朴啊!相比之下……'
心中想着,张煌转头瞧了一眼身后的那一众灰烬山贼寇,心下冷哼一声。
一个逃,三十来人追,不多时,便来到了一个官道的岔口。
隐隐约约地,官道岔口处传来一阵诗经的诵读声。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汝,莫我肯顾,逝将去汝,适彼乐土……”
仔细一瞧,只见在官道的岔口摆设有一处酒摊,而摊子后则有一位年轻的书生手握一本书卷,正摇头晃脑地诵读着,竟对张煌以及黄罗一行人视若无睹,大有‘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
不过,当张煌从那书生面前跑过时,那书生却微微将头抬起了几分,目光与张煌的视线一触。在那对视的一息之间,二人眼中神采一闪而逝。
而此后,张煌继续奔逃,那书生也继续诵读经书,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几十个呼吸后,继张煌之后,那以黄罗为首的一干灰烬山贼寇也来到了书生的酒摊前,口中骂骂咧咧。
“这该死的狗崽子,跑得倒是快!”
黄罗身旁,有一个贼寇讨好说道:“大哥莫急,那狗崽子也就逃命有点本事。大哥放心,那小子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等最终也能将他抓获,剥皮抽经!”说到这里,他朝着那书生经营的酒摊瞧了一眼,咽着唾沫恳求道:“大哥,说起来咱追了那兔崽子许久,怪渴的,您看是不是……”
“唔!”黄罗岂能不知手底下的兄弟心中所想。事实上,他之所以在这里停下来,也无非就是闻到了淡淡的酒香,被勾起了酒瘾罢了。
得到老大点头,那一群灰烬山的贼寇们面色大喜,立即就朝着那书生经营的酒摊围了过去,也不过问价格,打开酒坛就取瓢狂饮。
书生本来还在摇头晃脑地诵读经书,此刻仿佛如梦初醒,一脸惊愕地问道:“诸……诸位大哥这是作何?”
可是他的话丝毫不起作用,众灰烬山的贼寇们还是继续饮酒。
其中,有一名贼寇蛮不讲理地说道:“你这小穷酸,你在此贩酒,不就是给过往客商喝的么?咱哥几个喝了,哪里不对了?”
“可……可是……”
那书生乍看脑子有点不好使,闻言愕然了许久,这才结结巴巴说道,“阁下说得倒也有理……不过,小生是在此贩酒,并非无偿供应路人酒水呀,诸位大哥到此,未问价而先饮,此乃巧取豪夺,非君子之礼也!”
听着这个书生在那咬文嚼字,众灰烬山的贼寇们哈哈大笑,其中有一人更是走上前来,一脚将那书生踹倒在地,恶狠狠地骂道:“管你什么,在这片山,老子们就是天!”说着,他示威般地舞了舞拳头,只唬地那书生面如土色。
“百无一用是书生呐,哈哈哈!”
眼瞅着那书生呆呆瘫坐在地,六神无主,众贼寇更是哄笑不已。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当他们饮饱了美酒继续去追赶张煌之后,那适才还满脸惶恐、悔恨之色的书生,却登时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悠然自若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所沾染的土尘。
“喝吧,喝吧,这几坛下了蒙汗药的酒,本来就是给你等预备的……一群蟊贼,要赚尔等,本军师出马,手到擒来!”
轻笑几声,书生走到不远处的草丛旁,在摸索了一阵后,竟从其中摸出一副宝剑来。
“呀呀嘿!我心藏圣贤之言呐,手提驱邪之剑,我将你斩——斩呀——呀——呀呀嘿!”
在空无一人的四下,那书生提着宝剑来来回回转了几圈,摆足了架势后,旋即脸上表情一正,朝着那一干灰烬山贼寇所离开的方向,不急不缓,慢步赶了上去。
黄罗如何晓得他们所看不起的书生此刻正提着宝剑走着戏步慢慢追赶上来,此刻他的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将那个叫做张煌的小兔崽子生吞活剥。
但让他有些纳闷的是,那个叫张煌的小子脚力实在强劲,他们一群人追了有足足几个时辰,硬是追赶不上。
就在黄罗心中又气又恼之际,他忽然远远瞧见前边逃命的张煌从官道的岔口转入了一处小道。
'那条小道……'
黄罗心中登时涌出无限欢喜,因为他知道,那条小道的前头就只是一处死谷,有进无处。
'这可是你自寻死路……'
黄罗咬牙切齿地冷哼了几声,心急如焚地带着手下弟兄追了过去。事到如今,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