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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微妙变化,谢衣不是没有发觉。他自己也很纳闷。
他伸出手去,揽过那小子的脖子,又在那小子肩膀上捏了捏。是活人,他暗忖,就这么一个事实他已经确认许多遍,由着这小子在自己身上折腾一遍还不够,还不踏实。他不是淡泊得很吗?怎么从身到心都忽然不淡泊了?难道真是自己和凡人处久了,也变得与凡人一般无二?
无异被他捏疼了,“唉哟”一声。“没出息。”谢衣斜他。
“师父,”无异翻过身来湿漉漉地覆着他,“你别逗我,我还没完,万一忍不住了再伤着你……”
“想得美。”谢衣颇有些乐意说话了,“一会你就拿副筋疲力尽的样子去见夏公子?”
“师父从哪看出我筋疲力尽了?”无异神采奕奕地一挣,谢衣倒抽冷气,一肘子把他顶开。那小子又“唉哟”,这回是假的,演出来的呲牙裂嘴。
谢衣将信将疑,他刚才注意到这小子身上多了几条伤疤,有点害怕自己是不是动了他的新伤,此时格外注意地观察了一会,直到发现无异的确是厚着脸皮在跟他讨好。他挺粗暴地戳了戳无异胸口上那道白:“怎么弄的?”谢衣问。
伤疤是男人的勋章,无异很不在意,“被那个什么可汗挠了一下。”
“……拿手挠?”
“……刀。”
谢衣瞧着这伤疤形状乱七八糟,就觉得当时处理一定十分不仔细,随风长起来的。他也不能怪无异无能,人怎么说都活着回来了,上蹦下跳的,不能算无能。“唉,你……出去逞回能也这么不当心 。以后怎么办?我看不管是夏公子还是燕王爷,都有你忙的。”
“不怕。”无异摇晃着谢衣搭在自己肩头那条胳膊,“有老哥有师父,我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是怕你以后没有安生日子过,天天叫唤。”
“没关系,”无异倒越来越大方了,“当时回了长安就没指望还能过安生日子。夷则现在指定比我郁闷多了,我能帮他分担点也是好的。师父你再跟我说说那天宫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也好少看点脸色。”
谢衣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当时他跟着瞳那些蛊虫,将里面的光景倒看了十之八九,这个手段说实话怪恶心的,让他想起来都一阵反胃,下定决心若再有下次定丢个偃甲进去。师徒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天就快黑了。
无异起身找了件湖绿对襟的小袍穿上,刚洗完的头发被他这一滚那一轧地折腾,整个跟脱了缰似的到处乱长,看得谢衣差点笑出声来。
“师父你别笑。”无异挺窘,絮絮叨叨地准备出门问问安尼瓦尔有什么辙没有,本是同根生,他估摸老哥对付翘毛定也很有心得。
哪知道他这个翘毛是混血款的,纯种西域人安尼瓦尔每天就追求造型有野味,怎么知道中原人要如何搭配?还是艾尔肯阿依作为唯一的姑娘人小主意大:“大哥哥,你把刘海梳一梳再束个冠,如何?”
无异一看行,“你来你来。”他把小丫头叫进房里。
艾尔肯阿依浑然不觉得自己干的活像下人。本来好看大哥哥给她好吃好喝,她就很有心上赶着做事,奎尼虽然暗暗不乐意,可也说不清楚是对哪一方不乐意,所以没有拦着她。
无异瞅着艾尔肯阿依的模样,这丫头洗净了脸好好打扮打扮,居然模样很不错,眼睛绿幽幽的干净又敞亮,不愧是原先的西域贵族。他虽没正经放在心上,到底暗叹了一回。等艾尔肯阿依帮他梳好了,无异往镜子里一瞧,也觉得自己怪精神,颇自得地左右晃了晃脑袋。“那个,丫头,”他有点不好意思,“委屈你了,这其实是下人做的事……”
“嘿,又没什么。”艾尔肯阿依小脸红扑扑的,“你别听奎尼乱嚼舌头。”
奎尼明明什么都没说,不过无异也不甚在乎,“好,谢谢你。”
待这小娃儿蹦蹦跳跳出了门,无异又调了调束发冠的位置。谢衣在一旁支着手端详他。“你捡来的这个小女孩不错。”他意味深长地道。
“不是我,是屠休大哥。”无异回过头来,“师父,你不是在吃醋吧?”
谢衣“哧”一声,“别拿这话惹我,没用。”
无异无辜地眨了眨眼,谢衣歇足了,下床来帮他整整后领子。无异从镜中盯着他,他也看回来。
“无异,你也不小了。”谢衣躲开目光去,假装盯着他的头顶开口,“清姣没有催促你娶亲么?”
无异磨蹭了一会,“……娘亲已经把闻人当儿媳妇了。”
谢衣点点头,“那也不错。”
“师父你说什么呢。”无异急了,伸出手拽住谢衣的胳膊,“我不娶亲。”
“你才是说什么胡话。你与闻人姑娘在一块是一门好亲事,但你这么优柔寡断的,对闻人姑娘太委屈了。”
他的语气颇有些语重心长,那意思摆明了就是要把无异往外推。的确,男大当婚,无异这个年纪还不娶亲太容易招风言风语。烈山部虽然没这些规矩,谢衣在中原耳濡目染了一些日子,艾尔肯阿依出现在房中的情景蓦然提醒了他。“你真是个富贵散人也就罢了,”谢衣缓缓道,“此去怕是要入朝为官,纵是我不逼你,清姣不逼你,你当夏公子不会逼你么?”
无异眼神一黯。
“可我娶谁,便是一方面耽误了人家姑娘,另一方面伤了师父的心。”他说。
谢衣微微一笑,“凭你多大的本事,还来伤我的心。”
无异抓住他的手,“师父,这里只有咱们两个人,你还与我说什么大话?师父若是没有对我用心,那这些日子师父一直为我操什么心?伤什么心?我还没娶闻人师父就说闻人委屈,等我把人娶来了,师父还不得一天到晚分神我有没有冷落人家?我再不济,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别人传流言蜚语那是我一个人委屈一点,我又不怕,要是我真做了这个事,就不止我一个人委屈了。”
谢衣被他说得脸红红白白的,简直不知道要不要生气,幸亏镜子颜色重谁也看不出来。“……傻,人言可畏你可懂?”
“不懂。”无异硬着头皮道。
谢衣不得不拿底牌出来:“那你就打算把我藏在府中一辈子,令我不能出门见人?”
此言一出,无异果真一怔。
谢衣自然不是以自私的角度考虑这件事,不过无异就是那种别人不能为他吃亏自己却反而无所谓的人,所以想要劝他不能给他分析利弊,得有点恃宠而骄的脸皮。谢衣千不愿万不愿说这句话,到底还是说了。
“那……师父你是,认真想要我娶闻人?”
“不是……”谢衣颇尴尬,“你有更好的人选也可以。”
无异不再出声。
谢衣瞥了眼这小子的脸色,是个十足苦恼的模样。原本还担心自己是否给他过大压力了,然而没过多久,这小子居然雨过天晴,露出一副“就这么办”的神情。“你在想什么馊主意?”谢衣狐疑地问。
“嘿嘿。”
无异兀自傻乐了一会,像是十分欣赏自己的心机。他也不答,就穿着这一身招摇撞骗的公子哥衣服忽然出了门。安尼瓦尔和屠休先后撞见他都是一愣,不过他谁也不找,径直去了两个孩子的房间门口敲门:“奎尼,艾尔肯阿依。”
两个孩子应声跑了出来,对着他都是一头雾水。安尼瓦尔、屠休还有谢衣闹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一起在后头静观其变。
无异在两个孩子左右看了看:“嗯,你们两个谁比较小?……不用说肯定是妹妹。奎尼得有十几岁了。艾尔肯阿依,你今年多大啦?”
“九岁。”艾尔肯阿依脆生生地答。
“九岁?不错,这样,咱们再说小两岁,七岁好了。如此你出生的时候我十四,够了。”
无异大剌剌地往艾尔肯阿依背后一站,拍拍她的肩膀,抬起头来就一同对着那三个观众:“定国公世子年少无知的时候在西域游玩春宵一度,姑娘家瞒着他把孩子生下来了,过了几年他在征战期间无意中找到了孩子,可惜孩子的母亲已经故去,女儿无依无靠成了孤儿。乐小公子的内心充满悔恨,念着孩子她娘,决定不再娶亲专心把女儿养大。师父,你看这个剧本怎么样呀?”
他自知理亏,又去安抚屠休,“那个,屠休大哥,你要是舍不得就说话,这个主意挺馊的我知道……”
被点名的屠休还没闹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谢衣被他唬得一愣,照实跟身边两个人解释。
他们俩那点事在这个家里亦不是什么秘密,安尼瓦尔听完便指着无异捧腹大笑:“当爹?弟弟你?哈哈,我先去笑一会。还别说这个孩子长得挺俏,跟你挺搭配,哈哈……”
屠休本来是捡俩孩子养着玩,无异少爷也算他主子,自然没什么不乐意。“那敢情好!”屠休说,“以后艾尔肯阿依可就享福了。艾尔肯阿依,以后不能叫大哥哥了,要叫爹。”
“爹?”艾尔肯阿依只莫名其妙了一个片刻,这小姑娘从里到外都势力且机灵,眼珠一转就转过身来,“好,爹!”
无异被叫开心了,恍惚中觉得自己真升格成长辈,揉着艾尔肯阿依的头发没完没了。安尼瓦尔在一旁倍严肃地要艾尔肯阿依喊他伯伯,这边无异也没把奎尼落下。“那个,小子,你这个亲哥按理说才是最有发言权的,你……不介意吧?”
奎尼名义上依旧是屠休的养子,他颇沉默地摇摇头,“没什么不好。”
无异于是耀武扬威地冲着谢衣一眨眼,然后转过身把艾尔肯阿依从地上抱起来。“哟嗬,还挺沉……”他叨咕,“乐大小姐,给你取个什么汉人名字啊?”
谢衣极无奈地抱着胳膊去一边看初升的月亮。
艾尔肯阿依扑闪着睫毛,汉文她只会说,其余的一窍不通。“阿依的意思就是月亮。”无异戳着他的小脸蛋自顾自地念叨,“不过月和乐音同,你又是在个小雨雪天把我救下来的,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咱们简单一点,就叫乐雪城吧。”
这个名字怪得很,更偏男儿气,安尼瓦尔和屠休面面相觑,不知他是怎么随便出来的。谢衣心念一动,回过头来,只看见乐雪城歪了歪脑袋,点点头仿佛是同意的模样。
“好嘞,咱们的皇帝大公子肯定等急了,我这就跑过去挨骂。”无异笑嘻嘻地把乐雪城放回地面上,“师父,大家,你们自己吃饭不用管我,我回来晚些,可能还要去趟老爹那跟他说说这事。”
“注意安全。”安尼瓦尔嘱咐一句。
无异冲身后摆摆手就出门了,吹着小曲,那姿势还挺怡然自得。
“德行。”安尼瓦尔嘀嘀咕咕地吐槽,“屠休,咱们这就你一个做饭还可以,晚上你包了吧。”
“是,首领。”屠休答应。
谢衣对自己被自动划归“做饭不可以”行列没什么意见。安尼瓦尔突发奇想要与谢衣练刀,谢衣估摸着这点被无异消耗剩下的体力撑到开饭问题不大,欣然应允,提着刀与安尼瓦尔猎猎耍起来。
安尼瓦尔刚猛,谢衣敏锐,倒打了个棋逢敌手、不相上下。
第55章 工部侍郎
半个时辰后,无异行至甘露殿,他这人现在跟武灼衣一样,都有一点冉冉升起的新星地位,光凭脸就可以来去自如。宫人不敢怠慢,溜溜地把他带到了地方。
夏夷则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两天了。
这也正常,先皇仙逝,做儿子的可以以此为借口悲痛一阵子。六部还在照常运作,边关战事刚毕,一时也没有什么非他不可的决策。纵然有,萧公几乎可以一力决断——这在平时是大忌,如今也就一边收敛一点,一边佯装不知了。
无异一进门便施了个眼色教宫人掩上门。然后他恭敬一跪,不说话,光等着挨训。
夏夷则果然没沉住气。他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