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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还是贾琮的熟人,瑷珲将军蒋克宁!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哈哈哈!老夫就是死了,也要把这首词刻在墓碑上!”
蒋克宁白发如雪,但精气神之足不让青壮,他大笑着吟诵完这阙当初贾琮在黑辽为他所写让他名满天下的词后,大步走到跟前,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拜下,声如洪钟般大声道:“末将蒋克宁,参见太子殿下!”
见连南军指挥使都拜下了,城门将和城门卒们再无怀疑,一个个激动不已跟随拜下:“吾等参见太子殿下!”
贾琮翻身下马,亲自上前搀扶起魁梧厚重的蒋克宁,温言道:“当初在黑辽,将军多有关照爱护,我从未忘记。”
只这一言,就让蒋克宁一张沧桑老脸笑的如菊花绽开,陌生的距离感瞬间消失,不过他倒也实诚,嘿嘿笑道:“不敢欺瞒殿下,当初原是不大看得上白面书生,末将只是看在王爷亲卫跟随的面上……”
贾琮闻言笑了笑,道:“将军依旧如此实诚。”
蒋克宁大手抓了抓脑袋,哈哈一笑道:“王爷便是喜欢末将这一点!若不然,那么多大将,怎偏选我守着宫门?”
正得意,老将又忽地一拍脑门,道:“太子快进去罢,别让王爷久等了。”又捶了自己一拳,激动道:“如今该叫皇上了!”
贾琮呵呵笑了笑,点点头,重新上马,引着队伍进了皇城。
入宫后,叶清挑开车帘,明媚的眼睛看着贾琮笑道:“清臣,你自去含元殿应付朝臣们,我先带着林妹妹去慈宁宫,等你和九叔忙完那边就过去?九叔必也喜欢见见你带回来的太子妃。”
贾琮闻言,眼睛微微眯了眯,看着叶清明媚无双的大眼睛,淡淡道:“我知道了。”
说罢,又透过窗口,看着坐在里面很有些不安的黛玉,微微一笑,温声道:“跟着你叶姐姐,不必怕,我去去就来。”
黛玉“嗯”了声后,就看着贾琮渐渐远去。
再看身旁的叶清,见她笑的满脸灿烂,还道了句“算你有良心”,饶是她冰雪聪明,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而叶清感觉到黛玉在看她,转过头看她怜人的模样,哈哈一笑,搂着她的削肩头,道:“太子妃,走吧,咱们去见太后娘娘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黛玉闻言面红耳赤,她之前在马车里,已经听叶清将贾琮离奇的身世说了遍。
虽然极为吃惊,但是……
对她来说,其实贾琮的身世到底如何,身份到底如何,并不太重要。
只要两人能好好的,不会遭遇磨难,其他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黛玉轻声道:“叶姐姐,再莫说什么太子妃了,我不想做,也做不来的,我只要能和三哥哥在一起就行。还是你来当吧……”
看出黛玉是诚心诚意说话,叶清愈发喜爱于她,没再嬉笑,而是正色道:“你莫要推辞,若我来坐这位置,那才是给你三哥哥添恼的。中宫皇后乃天下妇人之首,亦为天下妇人表率。我若来做,天下那群酸腐儒生们非得造反不可……再说,我也不愿被圈在九重深宫中。”
黛玉小脸儿上满是纠结,难为情道:“那你当初……”
叶清何其聪慧,知黛玉说的是扬州府她迷啪贾琮之事。
不过就她二人在车里,虽心里羞涩,面上却还强撑着,将黛玉揽在怀里,明媚的大眼睛挤了挤,道:“好妹妹,这事儿咱们晚上睡时再细说!”
黛玉闻言花颜失色,惊骇的看着叶清……
第六百八十四章 骂金銮
大明宫,含元殿。
说来可悲,君父新丧,合该举国悲痛之时,然而就在这座数日前崇康帝还召见群臣大朝的宫殿内,在这国丧之时,殿内却好似进行一场狂欢一般。
被崇康帝用十数年的时间,处心积虑、呕心沥血才打压下去的武臣气息,这一刻气焰之盛,几乎要冲破这座含元殿的殿顶。
新党诸臣,甚至八大军机,此刻都只能静静的站在一旁,看一个又一个气息彪炳狂野的武臣们,或饱含热泪的对龙椅上的那位新君诉说着这些年的怀念,或愤懑震怒的呐喊着这些年朝廷对边军的打压欺辱。
他们自言,等待王爷的武王令,已经等了太久。
原以为这一辈子都等不到了,会在苦寒之地被冷漠的朝廷遗忘,自生自灭……
却不想,终于还是等到了武王的召唤!!
这一刻,这些边军大将们一个个仿佛都成了武王最忠诚的死士,只要一声武王令下,他们甘愿舍生赴死,踏破凌霄,屠尽漫天神佛,将武王送上天帝之位!
彪炳桀骜之气,着实令满朝文臣心惊更担忧……
同样是武勋将门,这一刻,开国功臣一脉,却沉默的连一句话都没有。
他们甚至只能站在朝班的最后面……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可开国功臣一脉,却连三年的好时光都没过到,就再次被打落尘埃。
甚至,还不如从前……
一时间,牛继宗、柳芳、冯唐等人,心如死灰。
贾琮进殿时,并未走上前,也未让充当大殿守门将军的金军惊动里面,只默默的走到武臣朝班末尾站定,静静的观察。
牛继宗等人虽发现了他,却只能抱以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而后纷纷摇头叹息。
这个时候,虽然都知道贾琮下场多半极惨,可牛继宗等人也无能为力了,他们自身难保。
昨夜他们其实都想过和封住他们大营的边军大战一场,可是别说打了,他们将严训了几个月的士卒拉出来后,那些士卒连和边军正面相对的士气都没有。
看着那群如虎似狼,在九边苦寒之地熬的凶神恶煞的边军,他们手下士卒仿佛在看一个个红着眼的修罗恶鬼一样,好像那些边军能生撕活剥了他们一般,气势上就溃不成军。
牛继宗等人现在还记得,对方不过区区一个边军里的游击将军,连参将都不是,却用极蔑视高傲的眼神看着他们,好似巴不得他们动手,然后趁机屠灭了他们!
虽然倍感羞辱,但牛继宗等人也不得不承认,差距真的太大了……
所以,为了自家阖族老小,牛继宗等人终究没敢妄动。
不过他们可以苟且偷生,可贾琮却……
想想这几年直接或间接死在贾琮手上的贞元勋臣,牛继宗等人甚至都不愿去想象他的下场……
唉,令人心灰意冷的世道……
……
皇庭之上,和从来正襟危坐在龙椅上紧绷着脸的崇康帝不同。
武王很随意的半侧着身子,单手支靠在御椅扶手上,面上也带着浅笑。
安静的聆听殿内的心腹将帅们叫骂了好一阵也没不耐,只在贾琮进殿时目光微微凝了凝,不过看贾琮直接走到武勋朝班尾部站定,武王眼中浮过一抹淡淡的笑意,没多说什么。
对于贾琮沉稳不骄狂的性子,他一万分的满意!
又过了稍许,武王感觉差不多了,便轻轻咳嗽了声。
只这一声,就见方才还让满朝文臣心里厌恶恐惧乃至愤恨的武将丘八们,瞬间闭上了他们恣意的嚎叫谩骂,一个个肃穆直立,目视武王,等待命令。
正如当年,每逢大战之前,武王都会召集众将,允许他们畅所欲言,直抒胸臆,谈论战法,甚至还会分成敌我双方,在沙盘上展开推衍对战。
那个时候,每个人不分身份大小,人人都能畅所欲言,想怎么打就怎么说,不必遮掩顾忌。
但是,当武王出声后,整个大军中,便只能有一个声音。
那便是至高无上的武王令!
这一刻,众将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有些人,甚至因此而热泪盈眶。
武王不似崇康帝那般肃穆谨慎,他很从容不迫,轻轻一叹道:“孤也不曾料到,这些年你们竟过的这样苦……是孤的不是。”
见众将一个个神情激荡,都想说点什么,武王举起有些苍白修长的手摆了摆,道:“罢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罢。万般罪过,孤……朕,一力担之!这些年欠发的军饷,今年一并都补足了。朕的将士,岂能被苛待?”
边关众将,纵然大多头发都花白了,然此刻听闻武王之言,却依旧聊发少年狂,齐齐振臂怒吼狂呼,高喊万岁!
声势之大,之烈,让整座含元殿都在颤栗。
贾琮冷眼旁观,怎么看都觉得,这含元殿像是在变成一座大军帐,而不是谈论国朝大事的地方……
更让他无语的是,武王这个老“败家子”,一口气许出的金银,就算掏空整座国库都不够。
历年大乾军费开支,都将近占四成,这还是朝廷刻意打压下的结果。
若是按照武王当年的旧例,军费开支占六成都不止!
这一补,至少要补到十四年前!
要知道层层克扣到边军手里,士卒们能落手二成的都算好的了,就算如此,朝廷还要补八成……
也就是说,朝廷要支出百万大军十年的军费,至少是四年国库所有的收入……
只看看林清河、吴琦川还要户部尚书岳宗昌等人的脸都绿了,就知道他们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倒不是说果真拿不出银子来,天家内库里如今堆积着如山般的金银,都是这二年来,崇康帝抄家抄来的,足有数千万两之巨。
全部拿出来,倒也够支付得起这笔开支。
可这些银子,林清河他们早就惦记上了,眼下就要到了夏汛之时,河工这个吞金巨兽必然鲸吞国库。
偏齐鲁幽燕之地今年雨水奇少,是大旱之年,千里赤地之相已经显露,旱灾难以避免……
原本赈济灾民,军机处就在指望着天子内库。
且此事已经同崇康帝商议过了,天子也已经点了头……
灾民历来都是无底洞啊!
若是将天家内库的银子都拨付出去,待赈济灾民之时,朝廷又该去哪筹措那么多银子?
可是……
事关皇权更迭,新皇的根基便是这百万边军。
武王要用天子内库的银子犒赏三军,谁能说出一个不字来?
纵是贾琮,虽然心疼之极,却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因为那些本就该给人家戍边士卒,正如他在大同府所为……
其实若是花银子就能收买军心,便是节俭的崇康帝都不会吝啬。
但此事,也只有武王来施恩,才能达到此刻的效果。
武王十四载不下龙首原,今日出府下山,将崇康帝攒下的所有家底儿挥霍一空,却也让其折损了不少的威望,瞬间满血复原,甚至更上一层楼。
此事对贾琮来说,未必是坏事。
因为这些天恩,是能继承的。
纵然会打些折扣,却也比崇康帝强太多……
至于银子方面,他再想办法吧。
此事不可能指望武王了,自古败家子,少有会敛财的……
而正当贾琮在思量该如何聚敛起一大笔银子,以应对国事时,就听到忽有一将大声道:“皇上,臣还想求一事,朝廷能否把那劳什子新法给免了,那新法着实害人不浅啊!”
武王闻言,目光往武勋末班看了眼后,也不理面色剧变的文臣们,不置可否的笑骂道:“刘焕章,你一个宣府总兵,不好好带你的兵,乱议什么朝政?猪鼻子插葱,你装的什么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