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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到及冠之年,没有字号,只好直接报名字。
紧张的气氛立时松了下来,小状元耶!好多人正准备到太平州瞻望一下小状元的风采。不顾开打,一起看着郑朗,是小,好小,但气度俨然,有的人窃窃私语:“不能看他小,那是天上的文奎星。”
郑朗又说道:“诸位,某临来时,陛下对我说,江南好啊,风光如画,物华天宝,人物风流,百姓淳朴。嗯,真的很好,看看这几百里的丹阳湖,当真是风景如画,沙汀缀珠,水鸟翔集,菱藕飘香,百姓更是当真很淳朴啊。”
无奈,自己是很小了,十七岁,放在农村里可以当家立事,十七岁中进士每一届都有几十个聪明的士子可以做到,但担任一方知州,这个年龄确也勉为其难。
只好拿小皇帝来压一压。
这一说,许多渔民还真不好意思了。
郑朗从小船上拿出两根缆绳,看了看,向西边一条稍大一点的渔船船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禀太守,小的叫华二莼。”
“华二莼,接着,栓好它。”抛去一根缆绳。
知州大人有令,不敢违抗,况且有可能是太平州功名出身最高的知州,不仅是状元公,还是三元公,华二莼将绳子系好,郑朗又道:“王通判,将它拉过来。”
又向另一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高家宁。”
“高大郎,接着。”
不知道郑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人家是状元公,加上岁数小,防范心理又不重,于是接住系好。郑朗一拉,以他的小舟为中心,一东一西将两条渔船联在一起。
岸上的人看着很古怪,王知州道:“江小娘子,状元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江杏儿目不转睛的看着湖面,心中很担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那么多船那么多人在对峙,居然两边出动了一百多百衙役厢兵,没有制止住。又是刀的,又是棒,还有弓箭,看上去就让人害怕。江杏儿看到郑朗一头扎了进去,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其实那有那么危险,这时候百姓对官府还存着很强烈有畏惧感,未必是好事。平时畏惧你,到了民不聊生的时候,这种畏惧就会产生仇恨,会催毁一切。
但暂时在这种畏惧心理下,换王知州来,或者李若谷来,会取得同样效果。关健他们两人敢不敢象郑朗这样做?
又说道:“诸位乡亲,请东西两边的船以华二莼与高家宁的船为中心,绑在一起,听我说几句话后,若你们还想打,我绝对不会插手管你们。这个矛盾存在许久了,相信诸位听几句话时间,大约能等得及。就是想死,也要做一个聪明鬼去见阎罗王,对不对?”
大家呵呵一笑,于是一个个以两船中为心,联起数排,但还是井水不犯河水,中间空出一个水道出来,仅是郑朗的小舟孤零零售的立在哪里。可诸人全上了第一排船的船头,听听小状元说什么。
“高记和与石栓在不在?”
“在。”人群中走出两个人,虽然他们身家好,这么大规模的械斗开始,若两人躲在家中做缩头乌龟,以后休想有号召力。这才是真正的农村情况,仅有钱是不行的,平时也要有影响,比如水浒传里那个三打祝家庄,有影响力再加上有钱有势,才能成为地方上头面人物,甚至某些时候都可以动摇官府对他们的判罚。
看了看,高记和大约四十刚出头,身穿着皂白色的圆领长衫,石栓则是一身紧身短打衫,系着一个丝带,也是四十刚出头。
“过来说话。”
两人走过来,没有危胁力,仅是一大一小两个官员,不用害怕。
郑朗看着石栓,道:“石大郎,某问你,子女是不是父母身上的肉?”
“是……”
“就算高大郎无理取闹,做为别人应好生劝慰,安生安慰,你出言相讥,做得对不对?”
“我……”
“讲人心,就要比自心,本官不诅咒你,若事情发生在你身上,如何做想?”
不说大道理,一句句平近易人的话,高记和忽然伏在船头上,大声号哭起来。
石栓低着脑袋,抛开过去恩怨,仅在这件事上,自己是做错了。
“不问他事,这件事,你替本官向高大郎赔一个礼儿。”
“是……”石栓不情不愿地向高记和赔礼道歉,不是自己赔礼道歉,是替郑朗赔礼道歉,能不听么?
高记和忽然爬过来,道:“郑状元,你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赔不赔礼不要紧,自己女儿死得太冤枉,别人能掉到悬崖,但自己女儿身体好,从小在家中就爬高滑低的,怎么可能也掉下那个悬崖。
这件事郑朗听到后,就感到有很多古怪了。
但有些不好办,这些大和尚们做孽做了十几年,出来了五十个孩子,还是一百个孩子,或者更多?这些孩子当中未必是野种,双方求子,一隔就是好些天没有同房,那些小蝌蚪质量提高,也是多孕的原因。
怎么区分?事情真相揭开后,这些真儿子,假儿子,还有那些女子的命运怎么办?
况且还装神弄鬼的,估计太平州最少有一万名以上的信徒,处理不恰当,有可能引发民变。
以及证据,那座山地形独特,证据也不好提供,或者授意几个良家妇人让他们侮辱后,才将这些淫僧们抓捕起来?那成了什么?
郑朗都怀疑有极个别精明的人察觉出来,可还是去求。
自己没有能力,抱人家的孩子隐瞒不住,养子能有亲子孝顺么?看一看皇帝陛下就知道了,人家是皇帝,听闻刘娥不是自己亲生母亲,立即翻目成仇,幸好有诸多大臣的解劝,这才收手。万一问题是在自己身上怎么办?大和尚的好啊,人家只求香火钱,以后又不需要重新认领,属于安全的“人工授精”。
这种人恐怕是凤毛麟角,并不多,毕竟是一个万民相信鬼信的时代,休说这时,后来科学之道盛行,鬼神还不同样哄得一个个百姓做出让人瞠目结舌的种种事?
或者仅是一个误会?真有可能是高家女掉下了悬崖,善骑者坠,善泳者溺,以前求子灵验,是因为夫妻双方时久未做,偶尔做一回,提高质量才引起的?
自己受了一些古代类似案件影响,判断失误……
但无论怎么难,这件事必须要处理。
道:“高大郎,莫要哭,但你的案子,本官接任后受理了。不过本官要提前说两句,第一你未必是对的,第二此事稍有些复杂,必须给本官时间,有可能要两到三月时间,本官会清楚地还你女儿死因真相。”
不说高家说得对,也不说大和尚做法对。
但这件事恰似这次对峙的导火索,先将它灭下去。之所以这件事越闹越大,也是王知州失职,处理起来有可能会麻烦,他是认为临江寺无辜的,可若劝说临江寺拿出一些钱,事态也没有这么大。要交任了,临江寺在民众中威望很高,不一定会听他的劝,于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不受此案。矛盾激化。
高家一听无话可说,至少人家接了案子的,还怎么闹?
扼着事情的源头,郑朗才开始说话:“人说江南是鱼米之乡,诸多湖泽,有鱼之利。然我四天前就到了太平州。”
闻听后,百姓再次议论。
“这四天,我一直在太平州看,甚至江北我也上岸看过一次,看到你们的实际生活情况,渔家多苦,狂风里生存,暴雨里挣扎,随时有生命危险,还要交纳朝廷税务,养活一家老小,何其不易。”
一句话,暖了所有人的心窝,有的人差点落泪。
“本来生活不易,你们一旦大规模械斗起来,棒棍没有长眼睛,刀箭更是无情,之前已有十几名重伤者,你们可想过他们一家在余下数月是怎么熬过去的?仅是重伤,若是出了人命。”跳到一艘船上,拿起一把大砍柴刀,与一把弓箭,道:“不要告诉我,它们是吃素食长大的。”
渔民低头发出一阵低笑,又羞愧的重新低下头。
“你们好斗,出了后果,别人一家子就此毁掉了,可你们能不能逃过律法制裁,又毁掉你们一家子。在此时,你们可想过你们家中将你们哺养长大成人的父母双亲,家中的妻子孩子?至于湖泊之利的争,本官此次赴任,正是为此事而来。江南好,鱼米之乡,然而再看看太平州,面积比广德军稍大一些,却不及广德军人口的四成三。广德军才是真正的高山大岭,悬崖深壑,为何?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广德军百姓凿山为田,高耕入云者,十倍其力。”
将高山凿成梯田,种茶种麻种桑种旱粮,一直种到高山的山顶,这些山顶比云彩还要高。
在这些山顶上耕耘,是何其的不易,所以说十倍其力,想获得与平原一样的收成,要付出十倍的劳动力!
太平州一些山顶上亦是如此,看了看后,郑朗很是感慨。不要说给了老百姓多少多少好处,这是世界最勤劳最智慧的一个群体,只要不糟蹋他们,不大规模的内战与遭受外来侵略,那怕是再坏的一个制度,也能迅速在这些百姓勤奋下,使国家走上一条富强之路。
至于功劳,未必,倒是这一群群勤劳的百姓,养活了无数,一批接着一批的硕鼠、蠹虫。
又说道:“我又听说了一些事,宁国百姓于两山间开畎亩,在山石的罅隙里耕锄,以至无法使用耕牛,徽州更是处于万山之间,大山之所落,深谷之所穷,民之田其间也,层累而上指十数级不能为一亩,快牛剡耜不得旋其间。”
累十层梯田,因为地方狭隘,面积不到一亩地。与山争到这种地步!
“壮哉,我朝广德民,壮哉,我朝宁国民,壮哉,我朝徽州民。”
三个壮哉,这些渔民一个个面面相觑。
“他们在这么辛苦的环境下,与穷山斗,与恶壤斗,我们坐在膏腴之地上,为什么过得这么清苦,清苦到了你们为一些小鱼小虾,不惜拨刀相向的地步?”
凡事得讲一个理儿。
不能走上来说,你们散吧,不要斗了。
也许能做到,可走过后再斗怎么办,难道派上一两百衙役坐在湖面上看着。
所以讲道理,讲比喻,而且讲得很好,王益听得如醉如痴,老百姓同样一会儿感动,一会儿羞愧,不知如何是好。
恰是郑朗的长处,性格温和,只好学唐僧了,连小皇帝都喜欢听他讲道理,况且这些老百姓?
一个渔民大着胆子问:“我们如何去争?”
“那些高山那么难争,都被当地百姓争了下来,为什么一个小小的湖泽,难倒我们?未来之前,我在京城就有一些想法,如今转了几天后,想法更明确。”说到这里,转头看着太平州一方的百姓,道:“但想要甜,先得有苦,你们为了美好的未来,可愿意捄之陾陾,度之薨薨,筑之登登,削屡冯冯,百堵皆兴,鼛鼓弗胜?”
后面未听懂,一个百姓又大着胆子问:“状元公,后面那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出自《诗经·緜》,周朝祖先迁移到渭水平原,一无所有,大家共同努力,铲土入筐,投土上墙,齐声打夯,削平凸墙,百业俱兴,人们劳动的声音胜过了鼓声。于是美好的家园出现了。”
“愿意啊。”先是小声回答,后来想一想很激动,两边的百姓一起回答起来。
谁不想有一个好家园!
岸上的官员与百姓看得莫明其妙,这挥手在喊“愿意”,是怎么一回事?
但知道危机解除了。
其实做父母官不难,只要做一个好父母就行了,有时候宠一宠,夸一夸,有时候吓一吓,但有一个首要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