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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是一方面,还有各州各县缺钱少粮,去年是王随他们,于是手宽了宽,各州放粮贷与钱贷。不是我们要这样做的,太平州有这个先例。但放下去,有需急救得不到,有的不需要,可强行摊牌下去,放也要看人头,穷得象鬼一样,凭什么放给你?很类似后来王安石搞青苗法时出现的种种丑状。有的秋后归还,今年继续放,不要也得收利息。
还有的直接将地契拿着投奔大户,给俺几个钱,俺带地做你的佃户。不然怎么办,没牛没粮没农具,这个地我没办法耕。
更有者借着高利贷,秋后还了一还,老本归老本,不想要这个地。
相反,郑朗所说的那两个才能低下的黄知军与马知州,态度一直强硬,所圈五圩分配最为合理。
可也不服,下面告黑状的人不计其数。
希望这本书能给他们一些启迪。
里面就有三篇太平州,专讲郑朗在太平州如何做的,包括未去太平州就在谋划,然后如何调解,如何安排等等。
不过整个本也做一些变动,大纲后面就是三分,再到讲易,谋政,谋人,谋事,德利,太平州,师徒对答,天下。
……
坐在船上,崔娴疑惑地问道:“官人,能不能去杭州?”
本来是想去苏杭,赵祯坚持让郑朗回京,使郑朗不得不放弃这一想法,改成秀明密,三州当中最想去的秀州,虽没有黄埔江,也有密集的内河网络。明州过于疏远,密州虽好,到了北方,那一州都有得罪不起的大户,头痛万分的大户。
不作为,无为而治,无所谓,一作为必有利益的纠纷,因此是最末一位。
杭州也头痛,宋朝各种专营杭州都有,还有大户,毕竟这是南方重要的都市。
然而其他条件跟了上去。
奇怪的是杭州百姓自己在请官人前去杭州,听说几乎所有杭州百姓都在请愿书上签了名字,或者按了手印。这会减少官人的压力。
但是郑朗摇了摇头:“不知道。”
不是杭州百姓想请就请的。
没那么回事。
上次来太平州,是自己岁数小,又坚持到地方,朝中的大臣也担心。自己在京城,与赵祯经常交谈,最后如愿来到江南,来到太平州。
但赵祯如真下诏书,让自己回京,或者到襄州其他地方担任太守,自己岂敢不从?
主要是司马光岁数也小了,说话不管用。
船只停在黑沙洲。
另一艘也停过来,两艘船上的官员一起走下来,江水已起,浅浅一层江水拍打着堤岸。不过提前筑了江堤导致江沙进一步淤积,江堤外围的淤泥抬高了许多。
顺着土阶登上堤,向里面看去。
小麦与菜籽全部黄了,低下沉甸甸的穗荚。
严格说这是第四代种籽。
杨察说道:“长得好。”
他就是庐州人,离这里不是很远,看过庄稼。
郑朗没有作声,也许在宋人眼中很好,在他眼中就没有一个庄稼让他认为好的。
油菜亩产四石是不敢想,但两石总可以吧。然而这样的精耕细作,种子进化,也不过一百几十斤,产油大约能达到七八十斤,大圩里只能产油六十几斤。百姓开心万分。
小麦六七石也不敢想,四石总可以吧。也不过三石略多一点,大田里两石到两石半。百姓也开心。
但与原来相比,肯定是高产田,高产得不能再高产。
郑朗道:“还远,最少十年进化,有可能要二十年时间进化,那时候产量才会惊人。这是做一个试点,若是好了,可以在全国推广。一旦全国用都用上优良的种籽,粮食危机会化解许多。”
只能说化解许多,粮食越多,百姓数量越多,没法治!
又说道:“当初我在设想时,就想到我要离任,万一有官员不好怎么办?投的钱不多,毕竟也是钱。所以宁肯补贴百姓,不用高价收购种子,与粮价相齐收购,就是不让利存在。否则百姓自己会以次充好,混淆种籽的质量。然后又以平价给百姓,道理一样,也是不让中间产生利益。否则官吏会强摊于百姓。”
杨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比如开圩,本来用意是好的,可四周的百姓哄成一团。
皆是因为官吏执行时发生偏差导致。
心悦诚服地说道:“郑知道,下一任官吏萧规曹随就行了。”
“不是,我有一些事也留给了下任知州,一是城墙。没有城墙,这么大的城市终没有一个保障。”
休说是太平年代,天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方腊呢,太平州变成这种光景,为什么要攻打杭州去,不如攻打太平州,有城墙多少可以挡一挡。咱不信史书,什么叫好,什么叫坏?
甚至还有人为侬智高与李元昊喝彩。
不管喝得对与不对,俺现在是宋人,就得替宋人着想。
“喏。”
“还有学堂,今年太平州省试居然全军皆墨,这是我这几年来疏忽文治的结果。但当时迫于无奈,全州建设,百姓忙碌,以后事情逐步定落下来,可以鼓励一下州学,甚至私学。”
“喏。”
“还有外来人口。芜湖城中多是大户人家圈走地皮,盖了许多房屋,为留住劳力,免费给他们居住。但这些房屋终不是这些劳力自己的,有一些百姓想自己盖房子,却没有地。眼前危机不大,长久下去,这个问题若不解决,也会麻烦。中间需要大家坐下来协商解决,不能用强制手段,也不能太过软弱。这些劳动百姓,才是未来城市的主流。”
“喏。”
“就这三条,但城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以后必然会有新的问题。”其实在交待后面的事务,但朝廷诏书未下,郑朗去向未定,同样也未必是杨察接任。
所以两人说得很含糊。
人口确实在膨胀之中,四周新的纠纷,导致一些人口继续向太平州流动,不象以前那样猛烈,但在三月底户数增加到了五万一千户,继续在增涨。若象这样发展,杨察接手三年,六万户不是一个梦想。
这是郑朗有意留下的一个缺。
有外部原因,也有内部原因。
有的是因为劳力问题,劳力这几年太紧张了。但有的是刻意留下来,给新知州讨一个好。否则他做得太满,新知州未必是来摘桃子的,摘得不好是一个烫手的山芋。
到处转了转,再次上船,返回芜湖城。
就着蔗糖作坊,将各个大户聚在一起开了一个小会。
大家陆续坐下。
等坐好后,郑朗说道:“这几年辰光终于变好起来。”
诸人感谢地一笑。
“很多人奇怪我是怎么做到的,我说过很简单,中庸理事,学问创财。何为中庸,我写了一本书,那个似乎有些难懂。”
诸人再次一笑,估计是有学问人看的,与自己肯定无关。
“但说一个简单的比喻,就象一个大家庭一样,有六七个儿子,大儿子最好,二儿子其次,三儿子日子也能过,四儿子只是温饱,五儿子六儿子饭都吃不上。做父母的怎么办?只好将大儿子二儿子多挖一点,分给五儿子六儿子七儿子,可挖不能用强迫手段去挖。毕竟也是大儿子二儿子辛苦所得,智慧所得。”
一起拍掌喝彩。这个比喻比得妙。
“因此要劝,还要用一些手段,比如我圈圩之前不明说,只对你们说老实交待哪,多少地多少劳力。结果你们肯定不愿意说出来的。这个地也就挖走了。我再用劳力分地,诸君有钱,却没有足够的劳力,又挖走了一部分。”
诸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大笑。
“我在中庸那本书中也说过,大家都是大宋子民,是兄弟姐妹。老百姓要求不高,有一口饭吃,不会冻死,有一个能遮风蔽雨的家,家不要大,可是他们自己的,不会莫明其妙被强拆走,一无所有,就心满意足了。连这个要求都实现不了,一个没有事,两个三个几千个几万几百万个,最后会成什么。结果老大老二皆会在这场暴风雨下一无所有。自己过得好起来,可以做一些善事,比如敬菩萨去,其实也是在敬菩萨。但怕你们不理解,毕竟当初分家时,大家都是差不多。后来因为勤劳,因为节约,因为智慧,慢慢使自己日子过得好起来。”
“是啊,是啊。”说到这些大户人的心中。
“我也在兼顾你们的心理感受,尽量给你们补偿。这叫两头兼顾,所以剥削你们一部分财富,你们不会生气。甚至会通过其他手段将这个财富弥补回来。这就是学问,何谓学问,实用的就是技术。为什么江南的丝绢不值钱,正是工艺落后。这一点你们深有体会。不但丝绢,铁铜药革玉瓷茶等等,都是如此。但我是父母官,不是商人,只能带你们一个头,做一个示范。于是鼓励你们自己请高明的工匠回来。”
大家恍然大悟,这使他们想起一件事。
“四年快要过去,应当水落石出。今天说的事,是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说。为什么我让你们请高明的工匠,有了高明工匠,你们作坊里所制的器物就会精美,卖得贵还能卖得多。你们卖得越多,太平州就越会繁荣。对你们有好处,对官府也有好处。”不说大道理,这些人论儒学也许没有几人精通,可一个个很精明,说实情。
郑朗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道理虽然简单,可你们以前没有想过,于是我用一些激励的政策激烈,有的人做得很好,有的人做得普通,有的人只是看到别人去做自己才想起来去做。做得好的,看到收益,不但自己有了收益,也为太平州带来了收益。今天到了奖励的时刻。”
这是他做的承诺,今天到了兑现的时候。
但只是这一次。
无他,公平耳。在他手中能做到很公平的奖励,但在其他官吏手中未必能做到,不一定所有官吏都是坏的,事实在言官的监督下,许多官员宁肯不作为,都不敢做得太过份。
这也是郑朗对君子党唯一不排斥的地方,那就是监督的力量,包括江东诸州,事情越闹越烈,将会有大批官员因此下台。
但未必对这方面懂。
至少不是他们所学的学问,他们学的孔孟之道也不会说这些。
此次奖励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最终。
于是宣读名单,最多的就是纺织作坊,有些人眼睛光长远,从一开始就派人学习,作坊中有一些织女工艺相当高明,在锦锈苑之外,他们也打出了品牌,还有两个铁作坊,一个剪刀作坊,一个琉璃作坊,以及其他五六个作坊,先后闯出一些名气,在周边颇有一些声望。
但不是他们自己研究出的工艺,都是从外地请来的高明工匠,带着一群工匠,打出的名声。这些作坊符合当初郑朗制订的标准,先后减去一成到两成的税务。
郑朗说完后,许多人捶胸顿足。
知道请高明工匠的好处,然而宋朝高明工匠薪水太高了,一个个舍不得。
然而这一项政策,足以保障工匠的薪酬,还提高了作坊制器的竞争力。
现在后悔已晚。
郑朗挥了一下手,让诸人安静下来,继续道:“亡羊补牢,未失之晚。纳税只是商税,诸君又能交几何,即便减去一两份,也未必在诸君心头之上。我只是通过这个来告诉大家,学问与技术的重要,一个蔗糖作坊产生何等的利润,这就是格物致知的好处。”
格物致知说得空洞,但宋朝因为外在因素与内在因素的结果,对杂学不是很排斥,包括商业,有许多弊端,正是普及科学的好机会。
郑朗说完离开。
这一次聚会,基本是他最后一次聚会,也为他在太平州划上了一个句号。
该做的也做了,不该做的留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