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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午后)-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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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两个孩子十分懂事,人也忠厚,颇类似崔娴的三个哥哥,郑朗也很满意。就是考不中,以自己身份,荫补两个官员不是很难的。想做官不仅学问要好,也会做人会做官。

郑朗加了几块木炭,放在火盆上。

来到书桌前开始著书。

开始写忠恕。

这个忠不是人们所想的那个忠心耿耿,忠于国家或者主人的忠,恕同样不是宽恕的恕。

有点儿饶口。

但到了宋朝渐渐演变成忠心与宽恕,这一演变,在儒家中地位也不高了,更没有郑朗所说的对立互生。

郑朗写的忠恕乃是上古儒家的忠恕,很重要的忠恕,而且可能牵涉到各家各派的道心。

先说一。

以前少年时与冯元说过这个一,但那时郑朗也没有想清楚。后来思想成熟,终于将三定为儒家最重要的数字。虚的正反两面,比如仁义慈孝忠恕,等等。真正的仁义慈孝忠恕根本没有,或者说根本没有人能做到。做到的仅是接近于仁义忠恕,是两者之间的中的产物。这就是三。

但写忠恕时,必须还要写到一。

来自论语,子曰,参乎,吾道以一以贯之。曾子说唯。孔子出门,门人问何谓道也?

曾子说,夫子之道,忠恕而已。

肯定不是忠恕而己,但十分重要的忠恕,这里忠与恕曾子将它定为一。

因为这二字以前没有,到春秋时才出现,比论语要早,周语说,考中度衷,忠也。施其所恶,弃其忠也。以己心度人心,这就是忠。非是忠臣的忠!己所不欲,却施于人,叫不忠。

左传里说恕而行之,德之则也,礼之经也。周桓王用自己所不能有的十二城邑与郑,是谓不恕。这里的恕与忠是一个意思。

因此曾子说忠恕乃是一。

肯定不是,包括孔夫子在内,都没有认真的用三来区别宇宙万物定理,但许多方面意识到这个三,或说中,或者说仁义相辅,这个相辅就是中,就是三。

只是郑朗未出现之前,从未有人认真的想过这个三,或者想过,不会想得这么详细。但就是郑朗未出现,后人也很少有人这么想过。有一个人,半仆街的写手。

因此儒家自我将它进一步演化完善。

夫子说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孟子说君子自反也,我必不忠。

夫子又说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孟又也说仁之方就是强恕而行。还有更多的例子,将夫子与孟子荀子的书籍翻一翻,能翻出好几十条说忠与恕的。

区别也就出来,所谓的忠是内在的,恕是外施的,忠要求的是内尽于心,问心无愧,恕道则是我爱人人,人人爱我,要想人人爱我,我必先爱人人。

或者再分一分,有德于人,而无求于人,也就是百姓常说的做好事不留姓名。当然是好事,接近圣人的境界,可几个人能做到。第二是有德于人,求用于人。还有一种,无德于人,而求用于人。这会是所有人痛恨的,但现实生活当中却不少。孔孟还有一种情况未说,便是人有德于我,我非但不报答,反而去害这个德我之人。

一与四对立,二与三对立。

但一与二同样在对立,又互相生依。

这便是忠与恕。

可这个忠与恕也没有绝对的,德到何处,用到何处?

因此这个忠许多人认为它不可能存在,实际存在,只是存在时掺杂了许多恕在里面。而恕又掺杂着一些忠。毕竟相比于知恩回报,先赐恩后求报又要高明一点。

因为没有人系统地去想,最初的忠退化,变成忠诚的忠。

这样想是错误的想法,夫子说的君臣父子,臣是子是仆,不能说老子不好或者贫穷,儿子就不养老子,大臣也是如此。这有一个主从关系,因此真正的忠臣不指望君王赐予什么,也会老实替君王做事,进谏劝正,治理救民,安邦强国。这才叫忠臣,或者换成范仲淹那句名言,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

范仲淹说错了,古仁人之心不是这个心,古仁人的心范围更广,但这正是忠臣的心。

还不能称为忠,仅是忠的一面,忠臣的忠,还有忠于己心,忠于朋友,忠于立人行事,不求任何回报去做善事德事,才是真正的忠。

不过夫子与孟子明显感到这种忠肯定不能推广,因此多推广恕道,或者介于忠恕之间的那种德操,以己所欲,譬之人,知其所欲,亦犹是也,然后推其所欲,以及于人。

但忠不是顺从,是立正立德,用于忠臣不是让大臣诌媚皇上,那是谓不忠,乃佞臣。真正的忠臣,不为自己官爵着想,皇上做得不好,就得进劝,不要怕皇上恼怒。要让皇上做一个好君王,治好国家。那怕被皇上砍掉脑袋都不怕,这才是真正的忠臣。

那么一个大问题来了,按照郑朗这种说法,韩琦与欧阳修那种行为算什么?

这才说道心。

夫子时常说道,但这也是道,那也是道,并没有说清楚。那么何谓道呢,真的说不清楚,因为宇宙万物太过复杂,谁能将它说清楚呢。蚁有蚁的道,走兽有走兽的道,人有人的道。

但道殊归一,大道只有一条,越是圣人,离这个道就越近。例如儒家这个忠与恕,再看吕氏春秋,将欲毁之,必重累之,将欲踣之,必高举之。道理差不多,杂家吕不韦出自商人,功利心很重,因此不说德仁,而说毁之累之,踣之举之。落下乘了。

还有老子的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衰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予之。与儒家的己欲立而立人差不多。周书也说过将欲败之,必姑辅之,将欲取之,必姑与之。法家的韩非子看到这句话,见猎心喜,也将它拿来引用。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差别,老子出世,因此说得有些消积,孔子要入世,说得积极,还有几个原因,鲁国小,尊崇周室,鲁国才会平安。因此夫子不喜战争,于是隐隐感到有仁有义,多说仁而少说义。礼多说礼仪与尊卑,而少说战争。其次夫子直接从周王室吸取营养,学的乃是王礼,而且无论周王室或鲁国强行使天下诸候臣服了,于是多用说教。

这造成夫子的一些不全面性。

但夫子隐约也知道仅说教没有用的,写了一些义,一些威,还有中,只是不多罢了。

还有佛教的因果报应。

以及最初的金刚经。

金刚经很少谈因果报应,多说节制自己欲望修心修道,这个节制,是为了修道心的,还是儒家的恕。还有一件更更赤裸裸地表明释迦牟尼的这种道,多少财宝都不稀罕,只要颂读传扬这本佛经,就积下大功德了,颂读传扬佛经用义就是广大佛门的,有所求还是恕。虽然后来释迦牟尼感到这种自相矛盾,用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语遮掩,但干嘛说了十几遍?

那么何谓道心,实际儒家的仁为本,义为节,中调之,礼为法,便已经接近这种道心。当然,还不能算是真正的道心。故夫子说了大半天,越绕大家越糊涂。老子索性来了一句,玄之又玄。释迦牟尼也索性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变成了自相矛盾的空。

他们要做圣人,郑朗不想做圣人。

所以说只要将这个中把握好了,就能接近所谓的道心。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也就是这个中。而不是仁爱的神马,别的不看,看到宋朝就知道一味仁爱惹来什么下场?对契丹仁爱了,是没有开战,但为什么还要在河北河东驻扎二十多万禁军?为什么庆历时又让契丹狠狠地勒索了一顿?

再看西夏,不但给其赏赐,给其赐币,帮助他们平灭没藏讹庞的叛乱,这两年李谅祚是如何回报的?

还有交趾,同样如此。

仁爱了,铁杆朋友在哪里?

因此这种墨家式的仁爱不是道,真正的道乃是这种中。以仁为主,以义为节。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不是郑朗说的,而是礼记里的话。

打了一个耳光,忍受一番,对其劝解。第二个耳光打来,再劝说一番,加以警告。第三个耳光打来,还能忍受么?操丫的上吧。

这才是真正的有仁有义,有爱有节,也才是真正的道。这一点唐朝前期做得就比宋朝好,以仁为主,对番邦从不排斥,但不服的,牛人猛将精兵就操兵器过去了。因此万邦来朝,一度让高加索山区的白人种,以及堪察加半岛上的夷人都不远万里来朝。看看现在呢,若不是因为平安监,连倭国都不派使来宋朝朝贺。来了,几个野和尚,或者来借种的倭女。

太软弱了,非是道,而是如孟子所说的畜牲。写到这里,郑朗想到前世。不知如何发展的。看似在施以道,那不是施道,是在自取灭亡。爱心施下去了,为什么盟友在叛变,中间国变成仇敌,四面敌起?太软弱了,皆认为可以欺负。

其实真正的道不是这样的,比如将那个小菲胖揍一顿,或者其他的小国家狠扁一通,对其他国家再拉拢,有恩有威,道便有了。若不然继续下去,小菲越来越猖獗,倭国与老美以及阿三认为小菲都能骑在头上,胆子越来越大会。最后不是软弱换来和平,而是换来大战特战,甚至都能被瓜分掉。

写好,再进行润色,然后将它直接刊登于报纸上。

文章前面一出来,后面就引起更大的反响与争议。

郑朗并没有对道释表示排斥,但无论是道家或者佛教子弟一起反对,什么,竟然说释迦牟尼与老子没有得到真正的道心,于是用言语糊弄世人?

这个不要紧。

有许多士大夫不喜道释占地侵田,直接喊出灭佛灭释。

郑朗多少点出它们的一些积极作用,比这些喊打喊杀的士大夫要好得多。

但在儒家中反对声音不大,比起早先那些激进新奇的说法,郑朗此时儒学九成与夫子的思想接近,再看三先生与书院的五先生,他们将夫子的思想篡改得更多,也未有多少人反对。

相反,许多人认为是美谈,不管承认不承认,郑朗少年悟道一事很有名气的,直到今天,才悟出了这个道心。对与不对不要紧,但绝对是一件佳话。可也有争议,郑朗写了忠恕,用许多文字来写这个忠,还有忠臣。

与朝堂一对照,有几个大臣是忠臣?

当然,儒学修到这份上,郑朗毫无疑问,已经走进儒家一个大家行列。

高滔滔也在看这份报纸,洋洋洒洒的,近两万言文字,整整占了京畿晚报的一个头版。

看后高滔滔叹息一声,郑朗认为真正的忠臣很难做到的,但大家至少要做一个恕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是纵观许多士大夫,口称圣人大义,然而连恕臣都做不到。

忠臣还是有的,例如范仲淹,郑朗也能算一个,但丈夫这个脾气,能用郑朗吗?高滔滔有些失神。并且她还知道一些事,国家财政紧缺,只好向富人借钱,这两年年年在借,这是前些年从未有过的事。不管韩琦是忠臣还是奸臣,至少在经营上,差了郑朗好几筹。又不知如何劝起。

想到这里,她对太监说道:“将长公主喊来。”

“喏。”太监退下,来到济宁观,将赵念奴喊进内宫。说了一会儿话,俩人关系不恶,即便因为赵曙产生一些隔阂,但还是说得来。

过了一会,高滔滔问道:“奴奴,你可知郑公修儒学要修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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