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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嶷笑道:“毌丘俭所叛,魏也,与我晋何干啊?”
其实毌丘俭是谎称得到郭太后的手诏,打着扶魏的旗号,叛攻的司马师,但当时司马师为曹魏执政,他当然不能承认了,对外必须宣称毌丘俭叛魏。那么魏为胜国,都亡了很久啦,魏之叛臣,咱们有啥不能用的?
再者说了,毌丘奥本身也是晋臣嘛,也没见司马家再提起往事来,说应该把这条当初的漏网之鱼也一并铲除喽……
关键是——“我裴氏根基,终在河东,则毌丘闻喜人也,既然来投,岂可严拒之?”
裴该心说我让李容去削弱河东大族,幸亏这事儿没跟叔父你提,否则你非跟我急不可……当下微微一笑:“叔父所言是也,然而这般庸懦颟顸之辈,恐不宜入我行台。”终究二人镇守巴东那么些年,不能够安百姓、固防守,以御贼人来侵,顷刻间便即失地弃守,不必亲与交谈,也知道不会是什么有本事的,则我若用了他们,被他们带坏了我关中行台的风气可怎么好啊?
裴嶷反复劝说,裴该只是不允,最终裴嶷无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彼等来此,是恐朝廷治其失土之罪,文约还当为其缓颊,以笼络人心——机会不可失也。”
裴该点头说,这倒没有太大问题,我命郭璞写一封上奏,帮那俩货求求情,免了他们的死罪,也就成了。裴嶷摇头道:“不可,彼等不往洛阳,而先来投关中,复又归之洛阳,恐朝廷质疑文约越俎……”终究巴东不归行台管,你有什么理由为巴东守将求情啊?
最终商定,命郭璞作书,裴该署名,交给杨谦、毌丘奥,让他们持此书信,到洛阳去拜谒荀崧,请荀景猷帮忙缓颊。如此一来,裴该既无越俎代疱之嫌,那二人也仍然会感念裴该的恩德,勉强可算是两全。
第三十八章 反攻倒算
梁懃接到长安的公文,急得是团团乱转,不知道是否应当从命。他怕一旦离开武都,前往长安,裴该会治其死罪……最不济也将他转任别处,则自己在宕昌的根基就此会被连根拔起哪。
当然了,不从估计也不成,老熊仍然驻守武都,兵强马壮,而且如今汉中已定,外患消除,熊悌之可以把全部兵力都用在征剿宕昌上,自己实在是挡不住啊……
百般筹谋,无计可施,最终只得将出大笔财货来,去向张节讨教——据说张先生是智谋之士,故而熊督才如此器重他,说不定他能帮我拿出什么对策来哪。
这时候张节已经通过内部消息,知道长安有人荐其继任为武都县长,这个职位他是很想拿到手的。终究其人志不在军戎,他也知道自己对于行军作战,并无专长,此前投入“武林营”中,只是找一个晋身之阶罢了。一县长令虽然品位不高,终究荷亲民重任,从墨绶长吏做起,进而郡守、刺史,直至朝中九卿,对于门第不高的张节理来说,这是一条可以详细规划的,也有前例可循的攀升之途。
汉末魏晋之际,旧有的官僚体系被打破,世家豪族还未能彻底掌权,就有无数寒门子弟通过这样的途径,一步步晋升高位——尤以曹操麾下最多。在张节看来,先不论有无谋篡之心,裴大司马的权势和用人之道,实可比拟当年的魏武,则在其麾下为县令长,将是一个不错的开端。
因此他必须把梁懃给轰到长安去——若使其为叛,再加剿灭,既麻烦又恐夜长梦多。
就此劝告梁懃说:“君何以不肯往长安去啊?武都虽叛,祸不甚大,君无死罪,且有甄将军为君后盾,大司马岂肯害君性命?”
梁懃嗫嚅着道:“我之家业,都在宕昌,实不忍相离也……”
张节笑道:“不知君之志向,是为晋臣,是为羌酋啊?若只欲为羌酋,则自不可擅离根据,若欲为晋臣,又何惜些许产业?大司马本籍河东,不见下河东后,即迁向闻喜;即贵家梁司徒,本籍乌氏,却离关中而向洛阳……”
封建王朝为了避免地方坐大,从来都有异地任官的制度,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本郡之人不能为本郡之官,得把你调别郡去。因此张节就说了,你若留在武都,那永远都是羌酋,若想为晋之大臣,打开晋升的通路,就必须得敢于抛弃故土,打烂那些坛坛罐罐。
梁懃听了,这才恍然大悟,连声致谢,就此整束行装,急奔长安而去。随即熊悌之亦携张节等返归长安,裴该分别召见了这两拨人。
经过交谈,他认为梁懃不过庸碌之辈——实话说即便把他放回宕昌去,终其一生,也掀不起什么大乱子来——张节于政事上,倒似乎还有一日之长。因而最后决定,转任梁懃为略阳郡平襄县长,命张节继任为武都县长。
梁懃跑甄随府上,去跟自家从妹见了一面,请她多多写信给甄随,帮忙自己说说好话——“我今复归于晋,是否能够攀龙附凤,位至两千石,全靠妹婿了。”这人没什么大志向,能做上郡国守相,或者相应的中朝职位,也就满足了。
梁氏劝告道:“阿兄既弃宕昌,还当将族人陆续迁出——不如即往归本籍乌氏,可得梁司徒为援。”
梁懃点头,说我明白的,一旦我在平襄坐稳,自然会迁出族人,并且逐渐割断和那些羌人的联系。
随即辞别裴该,直奔略阳而去。可是才刚过了略阳县,距离平襄还有好几百里地呢,突然得信——略阳氐乱,正在围攻平襄县城!
梁懃不禁大惊道:“怎么我到哪里,都有氐人作乱哪?!”
……
略阳氐乱,乃是人为煽动起来的,根由就在新任刺史裴粹身上。
当日裴该召裴粹就任秦州刺史,裴粹时在凉州,名为武威郡守,其实不过张寔的幕宾而已,接到任命,乃先跑去请问张寔。倘在过去,张寔未必肯放人,但他才刚前赴榆中,跟裴该见了一面,双方言谈甚欢,申以盟好,这会儿自然不便拒绝裴该的请求。他只是对裴粹说:“方才得报,胡寇大举入侵关中,大司马乃急离冀县东御,胜负尚且不明。公演若此际南下,恐有凶险,不如稍待些时日……”
因此裴粹便砌辞敷衍,不肯成行,要一直听说裴该打赢了,他这才辞别张寔,离开凉州,南下到冀城去跟裴嶷办交接。
从兄弟二人久别重逢,恳谈了整整三天,裴粹反复询问相关裴该的能力、志向、秉性,最重要是实力,裴嶷备悉解说,当然啦,在他嘴里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坏话,整个儿把裴该夸成了一朵奇葩。裴粹便说了:“秦州地广人稀,晋戎混居,田土不饶,实为难治……愚弟恐怕难当如此重任啊。”
裴嶷笑笑说:“我已留雍州强兵为镇,其实治秦不难。今文约方破胡倾国之卒二十万,威震西戎,试问谁还胆敢作乱呢?尊兄即殁于是州,公演岂不愿绍续兄业,为国家重安陇上么?”
然后压低一点儿声音,对裴粹说:“今长安行台,能当秦州之任者,也非凤毛麟角,然吾独荐公演,何也?我裴氏若能稳固雍、秦二州,则文约之势牢固不拔,即昔日季彦公(裴秀)、逸民公(裴頠)在时,家族亦不如今日之烜赫。则为国为家,公演勿辞辛劳啊。”
裴粹心里这才有了底,于是等到裴嶷一走,他就开始在秦州实施自己的政策,第一步说起来很简单,就两个字——“报仇”。
裴粹之兄裴苞曾为秦州刺史,先因拒司马保上陇而遭到攻击,兵败后依附贾疋,但等贾疋一死,后台崩塌,司马保便再次发兵,攻打裴苞,复请凉州张轨发兵南下,终将裴苞杀害。
但是裴粹并不恨张轨,一则他在凉州,跟张寔关系不错,自然不便衔恨乃父;二来张轨已经死了呀,人死则恩仇俱灭,那还有什么可恨的?再者说来,张轨终究只是帮凶,害死自己兄长的主谋,还是司马保!
然而司马保被囚洛阳,裴粹也不可能把手伸那么长去收拾他,于是将满腔愤恨,全都倾斜在了司马保的余党头上。尤其当日裴苞在秦州,败得如此之速,固然因其将兵无方,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很多地方土豪都慑于司马保的藩王之号,纷纷起而响应,反攻裴苞之故。
裴粹事先打听清楚了,秦州只有陇西辛氏、李氏,天水赵氏等有限的几个家族正式依附了裴该——指的是家族中有重要成员出仕长安,并且任职在七品以上——也就是说,这些家族是不可轻动的,而其他家族,便可任由他处置了。
关键是裴该击败司马保,名义上控制整个秦州,时间还并不长。初擒司马保之时,多数家族便有依附之意,但随即胡寇大举来攻,裴该东归御敌,他们便自然而然地缩回了脚步,打算观望一段时间再看。等到裴该于河桥破胡,消息传来,许多家族这才坚定了投靠之心,但很可惜,他们遣人到冀城来,所要面对的就不再是裴嶷了,而是心怀怨恨的裴粹。
陇上本无世家大族,而且多数并不以经学、文艺见长,却娴熟弓马之道,在以司马氏为首的世族掌权之后,自然会被边缘化,裴粹相信收拾了他们,是必然不会动摇关中政权,甚至于整个晋朝的根基的。
于是便开始施以种种手段,对包括陇西彭氏、李氏,天水姜氏、杨氏、秦氏、狄氏、段氏、尹氏,南安庞氏、林氏,略阳李氏,金城边氏、单氏等等大地主,开始了大肆的反攻、清算。但凡当日司马保与裴苞相争之时,没有旗帜鲜明站在裴苞一边的,全都难逃裴粹的毒手。
当然啦,陇上各家必不肯束手待毙,但他们势力小弱而且分散,裴粹利用裴嶷留给他的数千大司马军,再加上临时招募的数千州兵,便足以攻堡破垒,杀得人头滚滚了。即便户口数最繁的天水各家,姜、杨等从汉末起便为一方土豪,先拒韩遂,复逐马超,但经过多年动乱,其力亦衰,即便能够重新联合起来,也不会是装备精良、组织力也强的大司马军的对手。
只是汉末以来,随着中央势力的衰退和更替,秦陇之地戎势复炽,晋人各家为了自保,与附近氐、羌杂胡也都日益加深羁绊,逐渐形成了半联盟的状态。因而裴粹迫害这些家族,他们无力正面拮抗,乃被迫暗中煽动戎部,掀起叛乱。
此前游遐以护西戎校尉的身份,巡游陇上,曾经一度笼络住了绝大多数的戎部——主要也在于司马保与各郡旧守横征暴敛,早就已经丧尽了氐、羌之心——但这种纯出于感情的羁縻,再加小大之势对比所造成的俯首称臣,终究势难长久。一旦裴粹妨害到了晋人土豪的利益,晋人土豪再将损害转嫁于周边戎部,则戎部多数有如干柴,迸上一点火星,便会燃起燎原之火来。
叛乱首先在略阳郡西部和天水郡北部发生,叛氐万众攻陷了平襄县城,叛羌数千团团围困住显新县城。显新县在冀县之北,相距不到百里,裴粹闻报大惊,急忙遣将往讨,倒是顺利击退了叛羌,但随即氐、羌合流,又再度包围了更北面的成纪……
……
梁懃正待赴任平襄,突然听说任所氐乱,已经攻陷了城池,不禁大吃一惊。
他倒也非颟顸之辈,赶紧遣人探查得实,然后才拨转马头,一口气逃回了长安城,向裴该禀报。裴该急召裴诜前来,询问秦州之事,裴诜说我正要上报哪,秦州戎乱,恳请发兵征剿。
裴该冷着脸问道:“略阳、天水的氐、羌,究竟因何而乱哪?汝父在秦州抄家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