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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敢情越千秋把他哄来了,自己却在外头关了门!
下一刻,他就听到了皇帝的声音:“千秋倒是狡猾,他之前和朕可不是这么说的!”
进一步确认自己上当的越小四气得心疼肝疼胃疼哪都疼。他虎着脸转过身,见皇帝面色微妙,而自家老爹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目光极其复杂,良久之后竟是突然转过身去,那肩膀微微颤抖,这种极其少有的迹象顿时让刚刚一肚子怨气的他有些心慌。
纵使之前有再多的心结,有再多的不甘,可面对久别重逢,终于能不用顾及旁人目光和老爷子说句话,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酸。他犹犹豫豫挪上前两步,最终低低叫了一声。
“爹……”
没等越老太爷回答,皇帝就笑着说道:“千秋不进来也好,朕和越相针锋相对的局面,不想让他一个后生晚辈看见。小四你来得也正好,朕刚刚正在逼问你家老爷子,他到底瞒着我们多少东西。现在你也来了,好歹你娶了朕名义上的女儿,你也来问问他!”
越小四确实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打算在久别重逢之后质问自家老爷子,可此时越老太爷迟迟不曾转身过来,也不知道是眼圈红了,还是干脆在流泪,他刚刚进门时鼓足的勇气,和可以装出来的那副气势,不知不觉就已经消解了一多半。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竭力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一些:“爹,我人在北燕,你有些事情不能和我商量,这我不怪你!可之前那么大的事情,你就不能给我提个醒吗?说句更不好听的,你哪怕给我一个暗示,最后也许不会发展到那个乱七八糟的样子!”
“你爹不是神仙,也没有河图洛书,算不清各种各样的变数!”
说这句话的时候,越老太爷依旧没有回头,声音缓慢而低沉:“萧敬先会去北燕,我算到了;但他竟然能坑死那个南京留守,我没算到;他居然能坑得那个被人推上帝位的六皇子招兵买马去打霸州城,结果被刘静玄打得大败亏输,我更没有算到!”
“萧卿卿回到北燕会煽风点火,兴风作浪,我算到了;可她竟然在上京倒行逆施,几乎将北燕超过三分之二的权贵和皇族一网打尽,我没算到;她会悄然潜行,自投罗网去见北燕皇帝,两个人仍然能和解,我勉强算到了;但你竟然会抓了千秋,我怎么可能算到!”
说到这里,越老太爷徐徐转过身来,脸上哪有半分父子相见的激动,赫然只有满满当当的严霜:“你给北燕皇帝送去了一个千秋,人家顺理成章就用他钓出了萧敬先。当然,没有千秋,萧敬先也能另想办法把自己送过去,可到底是你做的事情给他们提供了便利!”
“就算你说千秋当时怎么个不小心,怎么个没成算,他是儿子你是爹,当爹的就要给当儿子的遮风挡雨,哪有你这样坑他的?你看看他现在什么样子!”
皇帝没想到自己和越千秋私底下说好,让越千秋把越小四哄了过来,让那父子俩早点见个面,自己也方便趁着越老太爷情绪波动的时候,好好质问一下某些自己早就想弄明白的事,结果,开始得很顺利,可展开很快就乱了!
门外在当门神的越千秋也同样很郁闷。
要知道他和越小四固然是一见面就吵架,可他和越老太爷却素来是挺好的,顶多少许斗两句嘴而已就刚刚躲着不去见越老太爷,也是和皇帝早就商量好的一计而已怎么现在看起来,那爷俩碰在一起,竟然也和他与越小四碰在一起时这么劲爆?
虽说他被北燕皇帝给下了药之后,一身武艺都暂时使不出来了,后遗症甚至从战场上一直持续到今天,可对越小四的那股怨气早就出完了,如今与人斗气只不过是习惯使然,越老太爷怎么一见面就惦记着替他向越小四讨公道?还是说……那是套路,完全是故意的?
果然,越小四刚刚那初见老父亲时生出的那一点亲情,或者说亲近,全都被越老太爷那硬梆梆的话给冲得一干二净。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此时火冒三丈起来,那更是犹如暴怒的刺猬,把浑身所有尖刺都竖了起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就会把过错都安到我头上!上次在金陵也是,这小子差点被某个蠢货派出去的人掳走,结果你呢,不由分说闯进国信所,对着我就是一巴掌!就算是做戏,你也太不讲道理了一点,就和你当初不讲任何道理就给我随便定下那门婚事一样!”
看着越小四气急败坏顶撞越老太爷的样子,皇帝依稀觉得似曾相识,再一细想,他就记起了之前悄然探看过一次越千秋和越小四私底下相处的情景那时候父子俩也和此刻的情形差不离他不禁暗自感慨,这越家的习性大概是一代传一代。
越千秋真的不是越小四在不知道的时候生的吗?比方说,被人下药借了个种什么的……
就在皇帝平生第一次浮想联翩到完全乱七八糟的地方时,越小四的暴跳如雷仍然在继续。
“我承认那一次打昏这小子带走确实是简单粗暴,但那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怎么知道北燕皇帝竟然会对千秋这么心狠手辣,之前他明明带人出去乱逛,还甘之如饴地让人叫自己阿爹!我可以对千秋道歉,可萧敬先明明是你们自己放出来的,他做的事情可别赖我!”
“再说了,你什么都没和我说,霸州那边的情况你死死封锁,严诩身为玄龙将军,可北燕皇帝的动向他也丝毫没给我通过气,我就不相信你真的不知道他带着那么一支大军突然杀到南京,我就不相信你完全没预料到他会打霸州!”
“如果不是你早有预料,戴静兰怎么会在霸州城里?竺骁北又怎么会突然赶到?”
“老头子你瞒着我,瞒着千秋,而且还瞒着皇上,你现在还来质问我!要我是千秋,我就揪着你的领子好好质问你,你到底把他这个孙子当成什么了!”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外头传来了越千秋那无精打采的声音:“你和爷爷吵架不用拉上我。我今天不去接他只是和皇上说好了,姑且演一场戏骗骗你而已!我相信爷爷说的话,就算他是九尾狐也不可能算准每一件事,你要真帮我打抱不平,就替我问问爷爷丁安的事情好了!”
此话一出,不但越小四微微一怔,就连皇帝也不禁微微坐直了身子。
越千秋竟然这样单刀直入地挑破了一个谁都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在东阳长公主这个当事者之一不在的情况下,越老太爷说的话,无疑是一个最强有力的证言!
第786章 爷爷的故事
“看来,今天是皇上和我这不孝子外加小孙子联手逼宫是不是?”
越老太爷看了满脸无奈的皇帝一眼,见越小四桀骜不驯地盯着自己,外头的越千秋摆明了只打算在门外听,不准备进来,他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别以为我真是个无所不知的神仙,我也就是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走的路过的桥吃的饭比你们多一些,没那么全知全能。”
“丁安当年抱着孩子去投奔的不是我,是李建真。”说出这句话时,越老太爷没有看任何人,仿佛完全陷入了对往事的追忆之中,“李建真派人来请我过去,我刚刚一到,伤痕累累的丁安只来得及拿出皇上的信物交给我们,然后就昏死了过去。”
被越老太爷说起自己人生中唯一那段荒唐的往事,而且还是当着门外一个越千秋,门里一个越小四的面,皇帝自然谈不上自在。然而,眼下这祖孙三人加在一块,算得上是劳苦功高,值得信赖,因此他只是面色微微一红之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聆听越老太爷的故事。
“李建真告诉我,襁褓里的孩子也许是皇上和外头女子生的。呵呵,她还打算对我隐瞒丁安的身份,可她却没想到,我也认识丁安。因为在萧乐乐还是赵王妃的时候,我就曾经见过她,那时候的丁安,还不是北燕赫赫有名的尚宫,只不过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婢女。”
北燕那位文武皇后竟然在还是王妃时就来过大吴,无论是对于皇帝,还是对于越小四,甚至是对于门外的越千秋,那都是一个让人惊愕的事实。刚刚一直显得沉稳镇定的皇帝,他甚至忍不住一推扶手站起身来,又惊又怒地问道:“她来干什么?”
即便皇帝如此失态,越老太爷的叙述依旧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根本没有被打乱节奏。
“那时候我还只不过是一个太守,她呢,乔装打扮成一个来自北边,出手阔绰的豪商。不得不说,萧家姐弟那乔装打扮的功夫实在是很不错,在我召集商贾,劝他们乐输赈灾的时候,女扮男装的萧乐乐甚至堂而皇之地带着同样女扮男装的丁安前来见我。”
“只不过,我不是个死读书读死书满脑子迂腐书本的太守,我见过的人太多了。发现她竟然是女子,我倒没怎么太放在心上。毕竟,木兰辞都读过,我也没觉得女子应该成天呆在家里,只能刺绣纺纱,相夫教子,可她后来竟是亮了一手不俗的武艺,我就觉得不对了。”
“她的样子不像是什么武门出来的,我身边正好有个小影,他亲自出马,盯了他们十天十夜,最后发现,人似乎来自北燕。那会儿的我多了个心眼,暗想北燕秋狩司难道没人了,居然要派一个女人到南边来刺探情报?”
“皇上知道的,我这个太守出身连寒门都算不得,最初不过是泥腿子出身的小吏,一直不受上司同僚下属待见,所以我就有意放长线钓大鱼,立一桩让人刮目相看的功劳。”
此时此刻,就连越小四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他皱紧眉头冥思苦想了好一阵子,最终不那么确定地说:“我想起来了,我大概几岁大的时候,记得是有一阵子,影哥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我问你的时候,你只说他出去办事了,不肯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我还悄悄跟踪过影哥一次,半道就被影哥送了回来。后来,他整整消失了大半年!”
越小四的话佐证了刚刚越老太爷的这个故事,皇帝越发相信在自己根本就没有和萧乐乐相识相知的时候,她就已经到了南方,一时心里五味杂陈。
身为男人,尤其是他这样作为至尊的男人,总对自己有一种盲目的自信,更何况当初的邂逅实在是太美好,太梦幻,以至于哪怕后来萧卿卿打破他对那巫山一梦的幻想之后,他依旧不愿意去想那种最坏的可能。然而现在,他最信赖的宰相却无情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是啊,如果不是小影,就凭萧乐乐的本事,自然是谁都不可能抓住破绽。可就因为有小影,他又帮我训练了几个精干护卫,所以我最终设了个圈套,把萧乐乐和丁安一块堵了个正着。出乎我的意料,她很爽快地承认是北燕人,到南方是因为敬慕江南人杰地灵。”
说到这里,越老太爷仿佛想起了当初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子,想到她如数家珍地评点着各种南地名人的诗词歌赋,两眼放光地说着那些一次次科举之后脱颖而出的年轻进士,仿佛坊间那些喜爱才子的名媛。那时候,他甚至都被骗了过去,只以为这是个一时贪玩的北燕贵女。
“她自己告诉我,她是北燕赵王的王妃,这个赵王,就是后来的燕帝。当年赵王母族不算很有力,排行又不靠前,在当时激烈凶残的北燕夺嫡中根本就不怎么起眼,传闻中也有提到他喜好诗文,我姑且将信将疑。因为小影也告诉我,她姓萧,名乐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