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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都说!白家几位老爷商量下来,说是把那些个孩子交给越大太太,白家不养这些身份有干碍的闲人,可就是这个欧阳铁树找上门来,说是他家中主人身份尊贵,想要养一批懂得武艺的男女孩子在身边,日后充作心腹。”
既然起了个头,他就原原本本地往下说道:“可这些孩子毕竟最小的也已经六七岁了,最大的甚至有十三四,都已经懂事,欧阳铁树就和我商量,让我逼他们签卖身契,然后假装把他们送去白家,他半路出面截下,然后搜出卖身契一把火烧了,这样就能让他们真正归心。”
越千秋顿时眉头大皱:“那你在白家还怎么呆下去?”
刘四讷讷说道:“白家又没什么了不起的人才,就算是官当得最大的大老爷,也不过是一个员外郎,老夫人一死就更不如从前了,我原本打算去投奔欧阳铁树背后的那位贵人。”
越千秋之前还觉得英小胖不大可能做这种事,因为之前那一场猴子戏漏洞百出,可此时听到刘四的供述,他仔仔细细斟酌了一遍,倒觉得一个个环节还挺有想法的,不禁有些狐疑。
如果不是他和严诩还有周霁月三个刚巧碰到孙立,来到了白家庄子,大太太又带着苏十柒过来,这刘四和那个欧阳铁树两人联手,说不定他们回头找来,真会是一场空!
就算不是英小胖,也许真的是冯贵妃想给胖儿子施恩顺便招揽点班底?
看越老太爷和东阳长公主的态度,听严诩和齐南天的口气,那女人好像不是聪明人……
知道刘四这儿该问的都问了,越千秋毫不客气拿起一团破布把人的嘴堵了,这才来到了满头大汗的欧阳铁树面前。等到他把欧阳铁树嘴里的东西拿掉,也不用他如何作势,这位就慌忙说道:“九公子,我之前说得都是真的,是英王殿下差遣我做这件事的!”
见越千秋仿佛将信将疑,欧阳铁树就趁热打铁地说:“英王殿下一直都很想和越家更亲近一些,所以贵妃娘娘才出此下策……”
没等欧阳铁树把话说完,越千秋就打断道:“你见过贵妃娘娘?还是你见过那小胖子?”
听到越千秋竟然把李易铭直接称作小胖子,欧阳铁树也好,刘四也罢,全都不由得愣在了那儿。尤其是没见过真正大世面的刘四,联想到刚刚越千秋报出的那一堆身份,如今又分明是认识当今皇帝的那个独子,他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他还不如把这些孩子好好送到越家去,说不定还能巴结上这位公子!
欧阳铁树有些支支吾吾地说:“当然……当然见过……”
“英小胖人多高,多胖?口头禅是什么?喜欢吃什么?喜欢干什么?”
越千秋张口就是一连串问题,见欧阳铁树一个也答不上来,他就哂然一笑道:“看看,你还说见过,可我问的你却都答不上来。至于贵妃娘娘,她就从来没有出过宫,料想你也不可能进过宫,我也就不用问你了。”
此话一出,刘四登时大吃一惊。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欧阳铁树,奈何嘴里堵着一团破布,想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来。可他那圆瞪的眼神已经明明白白表达出了他的愤怒。
你这个骗子,恶棍,你把我害惨了!
欧阳铁树被越千秋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当看到刘四那愤怒中夹杂着鄙夷的目光,他终于忍不住了,竭力申辩道:“贵妃娘娘我是没见过,英王殿下我也没见过,可我见过英王殿下身边的一个亲信内侍!那人公鸭嗓,做派都是宫里出来的,说是替英王殿下选幕僚……”
接下来,欧阳铁树就给越千秋和刘四好好讲了一个穷书生如何寒窗苦读,最终被贵人看重,买房置地,纳妾蓄婢,招揽了几十名家丁兼打手,过上美好生活的励志故事。
在他的吹嘘中,自己给李易铭谋划的条陈每次送上去,都会得到非常明确的嘉奖和赏赐,而那位英王也常常会让他做一些事情。
比方说,结交某些前途无量的读书人。
比方说,像今天这样招揽一批年少却又有能力的孩子。
眼见得欧阳铁树越说越是狂热,最终甚至已经开始憧憬明君贤臣,出将入相的风光,越千秋终于忍不住把那一团破布重新塞回这家伙嘴里,随即长长舒了一口气,使劲掏了掏耳朵。
不容易啊,终于清静了!
他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出门,等重新把门合上,看到大太太面色沉静地站在那儿,身边没有任何仆妇或是随从,见了他来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往外行去,他连忙快步跟上。
出了这内外隔开的屋子,来到了外间那空旷的院子里,越千秋方才听到了大太太的一声叹息。他知道隔墙有耳,刚刚大太太什么都听到了,也用不着他复述。至于解释说明他那下三滥的逼供手段,那就更加没必要了,没见大太太根本没有挑剔这个的兴趣?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听那欧阳铁树的口气,他受招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为所谓的英王殿下做事也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今次被我们撞见,不论是别人故意设计,还是巧合,都非同小可。而如今城门已经关闭,内外隔绝,我就怕此事还只是一个引子。”
越千秋对如今这美好的生活非常满意,不希望发生任何一点变故,此时被大太太这么一说,他不禁大惊失色:“大伯母,你别吓我,你总不会说金陵城里今天晚上会大乱吧?”
大太太笑着摇了摇头,心里生出了一种非常不妥当的感觉:“不是兵变才叫大乱。要知道,流言可以杀人。”
第127章 流言和戏
“听说了吗?北燕要南侵,又要打仗了!”
“不可能吧?这几年也就是小打小闹,你这是从哪得的消息?”
“你还不知道?清平馆那两个行首真是好样的,竟然不怕北燕使团的**威,用巧计灌醉了他们,然后套出了消息!”
“没错,听说因为这件事,北燕使团反应很大,朝廷迫于压力,姑且把清平馆都给封了,符行首和白行首也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出了金陵。可怜她们身陷风尘都知道保家为国,哪里像朝中那些老大人们,只顾着争权夺利!”
类似的对话,从昨日夜晚开始,就发生在金陵城中很多酒楼茶肆,也不知道有多少八卦人士对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大发同情,甚至有没能当上入幕之宾的客人们拍桌子大骂北燕。
而当这一日一大早,各式各样的揭帖遍布街头巷尾,揭发了刑部前尚书吴仁愿和前侍郎高泽之的罪行之后,某种呼声更是到了最高点。
也不知道是谁传出,这揭帖是御史中丞裴旭基于义愤散布的,一时间,要求严惩两位前大佬,褒奖两位行首的人把裴府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行首有义,官员无耻……啧啧,这要是写成一副对联挂在裴府门口,那才有意思!”
打了个呵欠的越小四从汹涌人群中挤了出来,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刚刚这里敲打,那里撺掇,几乎是哄得人群把裴府大门给掀翻了。
他觉得自己今天是义务做白工,可一出人群,七拐八绕了一会儿,钻进一条僻静小巷,他就看到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位武德司知事韩昱正面色不善地看着自己。
他打了个哈哈,满脸不正经地说:“韩知事,这么巧?”
巧你个头!你大摇大摆从国信所出来,到这裴府门前看热闹,还煽动人闹事,我放在那儿的钉子们要是还看不见,那种瞎子聋子还怎么在武德司生存?
韩昱恨不得把嬉皮笑脸的越小四拉到一旁暴揍一顿。毕竟,这次的揭帖和流言事件,经过精心策划和发酵,负责执行的武德司差点把腿给跑断了,而且对于一应环节的保密也做得相当到位,要是被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给搅和了,他找谁哭去?
“副使大人跑到这里来,就不怕被你那上司下属看见?”
“哎呀,我本来就是不太管事的。”越小四没个正形地耸了耸肩道,“我出来的时候就和他们说过,今天出来看看热闹,至于到哪去,腿长我身上,谁管得着?”
眼前这位是北燕平安公主驸马的事,知道的人仅限于皇帝、东阳长公主、越老太爷、严诩、越千秋,总共不超过一只手。韩昱虽说身份特别,但却还不知道越小四背后的那一重真相。可既然意识到这个混不吝的家伙不好打交道,他就不得不苦口婆心。
“眼下情势纷乱,四爷要是没有别的事,最好不要胡乱掺和进来。想来你在北燕那边也不是轻轻松松的。大家各自顾着各自一摊子事,这不是最好吗?”
“原来你是要我顾全大局。”越小四挑了挑眉,见韩昱没承认,却也没否认,他就收起了刚刚那没正经,直接朝韩昱走了过去,与其擦肩而过时,却是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径直消失在了小巷的另一头。
当韩昱如释重负,小心翼翼回到监视裴府的那辆马车前时,他突然发现车夫坐在那儿的样子有些僵硬,不禁心下存疑。他试探着把手伸过去揭开一点车帘,等看清楚里头的情景,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差点被气歪了鼻子。
这不是刚刚才和自己分手的越小四吗?
钻上车之后,他就立时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韩知事一大早开始就一直蹲在这里,一面注意满城揭帖的反应,一面留意裴府这边百姓的呼声高低,我没说错吧?”
韩昱知道那天晚上,越老太爷和东阳长公主曾经带着严诩和越千秋入宫,肯定是对皇帝解说越家这位幼子的情况,因此并不敢小觑了越小四。此时此刻,他本能地感觉到,越小四不是揶揄他这个武德司四大知事之一行事鬼祟,而是另有目的。
“四爷,你有话还请直说。”
“呵呵。”越小四皮笑肉不笑地给了韩昱一个白眼,成功把韩昱气成了内伤,他这才觉得报了当初越千秋不认自己,却叫韩昱韩叔叔的仇,心下痛快了不少。
“今天京城好几家行院和戏园上演了新戏。”
见韩昱全神贯注听着,他就不卖关子了,似笑非笑地说:“名字叫做什么金枝记,说得是前朝还是前前朝的一个故事。道是那一朝皇帝一直都没有儿子,从皇帝到后妃全都心急如焚。结果一个急功近利的妃子找了个宫女承恩代孕,等那宫女千辛万苦怀孕生产,最终却是个女儿。”
这一次,韩昱终于品出了几分滋味来,脸上登时为之骇然。
“接下来的剧情就烂俗了,公主是不能继承皇位的,也不能让那妃子当上皇后,所以呢,妃子就差遣亲信宫女到民间去抱了一个刚出生的男婴回来,然后夹带进宫里。至于那个送出宫的女婴呢,巧得很,被朝中一个大官收养了……”
“别说了!”
韩昱既然知道此事严重性,哪里还有功夫再听越小四这么讲故事。他恶狠狠地一捶身下座位,但随即就恢复了冷静。
“敢问四爷,武德司虽说分心,却毕竟有这么多眼线,为什么你会先得到消息?”
“问得好。”直到这时候,越小四方才挺欣赏地看了韩昱一眼,“难道只许咱们大吴往北燕使团头上泼脏水,说两个行首灌醉了这么多北燕使团的男人,还问出了南侵的机密情报;不许北燕往外放一波皇上那位宝贝独子的流言?”
没等韩昱把手伸向他的领子,他就一把打掉了对方的爪子。
“别说什么我怎么不及早通报,我又不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