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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名字,都这么难听,还特别有歧义,她把觉非都弄成“绝非”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嫌弃,李斯年又道:“诗经·大雅有言,於万斯年,受天之祜,故而母亲给我取字斯年。”
“觉非,觉今是而昨非。”
清风拂过,李斯年衣袖微动,除夕的烟火在他身后炸开,竹影萧萧,他与红尘俗世的热闹格格不入。
程彦却只觉心头一颤,寒意自脚底直冲头顶——她不大读诗书,听李斯年这般说,才想起他名字由来,於万斯年,受天之祜的大意是上天永远保佑你,而觉今是而昨非,则有反思昨日之过从今走上正途的意思。
这两个名字虽都是褒义,却有种让人遍体生寒的悲凉。
他之前究竟做了什么滔天大恶,才会让人给他取这种名字?
李斯年早已习惯了旁人对他名字的猜度,淡然一笑,道:“今日莲池的花开了,我便知道有贵人要来,本想在竹林等贵人,却不小心挡了别人的路,受贵人相助,才得以解围。”
他神色淡淡,丝毫未将刚才受人欺辱的事情放在心上。
除夕的眼花落在他眼底,他静静看着程彦,道:“贵人可是为番薯而来?”
第16章
程彦很是意外。
他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害死了他全家,可他为什么还要与她做交易,他难道不恨吗?
还是被幽禁在三清殿多年,道家的清静无为磨去了他所有的棱角与戾气?
程彦去看李斯年。
他不过十四五,眼睛极清澈,笑起来时,仙气与少年气便中和在一起,如美轮美奂却也易碎的琉璃。
程彦抿了抿唇,问道:“你不恨我?”
李斯年笑笑道:“我有求于贵人,又怎会恨贵人?”
程彦便明白了。
李承瑛并不是一个精细的人,他能寻到的东西,没道理她寻不到。
画着番薯的信,只怕未必是李承瑛主动寻到的,而是李斯年自己想办法投到李承瑛那里的。
至于为什么给李承瑛而不是给她,是因为李承瑛行事不羁天生好玩乐,无论什么人,都能在李承瑛那说得上话,而她平日里不是住在钧山离宫,便是住在公主府,甚少回宫不说,性子又跋扈,寻常人连话都不敢跟她说,又怎会递东西给她?
程彦道:“你所求何事?若我能做到,一定帮你达成心愿。”
讲真,她害死他全家,莫说他手中有番薯了,就算没番薯,他有求于她,她也不会拒绝。
当然,前提是他家人不是罪大恶极之辈,只是被宫变波及的无辜人士。
李斯年低头浅笑,道:“我自出生便在这里了,从未瞧过宫外景色,贵人颇得圣心,不知能否带我出去瞧一瞧,让我也看看,这大夏的盛世繁华。”
程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么简单?”
李斯年眸光微转,笑盈盈地看着程彦。
程彦瞬间便反应过来,一个自出生便被关在三清殿不许外出的人,又被取了这样的名字,被三清殿的人刻意忽视,他的存在,显然是个禁忌,想把他带离三清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斟酌片刻,程彦道:“此事我会想办法。”
她不敢答应得太满,在没有弄清李斯年的身份之前,她不敢把他带出宫。
程彦的声音刚落,李夜城沉声道:“你说你自出生便在这里,又如何得知番薯此物?”
李斯年抬头看了一眼李夜城,笑了起来,道:“这偌大皇宫中,有人看到雕梁画柱,纸醉金迷,有人看到宫墙高深如牢笼,四角天空中,偶尔掠过几只飞鸟。”
他说这句话时,悠悠的目光便落在李夜城身上,仿佛李夜城便是那坐井观天之人一般。
李夜城眼睛轻眯,他便转开了目光,继续笑道:“还有人看到宫墙之外高山连绵不绝,平原一望无际,碧海蓝天一线。”
说到这,他的声音微顿,轻轻一笑,看着程彦道:“就如贵人一般,天生便知道粮食要怎样才能丰收。”
程彦忽然生出一种他纯良无害的仙气飘飘全是伪装的念头。
许是看出了程彦对他的怀疑,李斯年温柔浅笑,目光程澈,道:“贵人寻的东西叫甘薯,从海外之国传来,因是番外之物,故而又叫番薯。此物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润泽可食,或煮或磨成粉,生食如葛,熟食如蜜,味似荸荠。”
他的眸光太干净,对上那样的一双眼,程彦有些负罪感。
她不该那般想他的,李夜城的话有轻视他之意,他反驳一两句也算不得什么。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更何况是被一个身带胡人血统的人轻视。
要知道,胡人在大夏才是最不受待见的。
程彦问道:“仙长想要何时出宫?以及,仙长的其他两个心愿是什么?”
李斯年道:“听母亲讲,华京乃是天下最为繁华之处,上元节花灯,更是九州一绝。还有几日便是上元节,小翁主便在那一日带我出去看花灯可好?”
“剩下二三,待看完花灯,我再说与小翁主。”
许是怕程彦不答应他的条件,他又补上一句:“小翁主请放心,此二事对于翁主来讲,皆是举手之劳。”
程彦道:“此事容我考虑一下,明日再给仙长答复。”
在没有查清李斯年的真实身份后,她是不会乱答应他的要求的。
李斯年笑了笑。
他气质干净,目光真诚,好似他全心全意信赖你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程彦很想带他去看上元灯节时,连绵不断的璀璨花灯。
程彦有些理解古代那些因色亡国的昏君。
这样的一个人,若为女子,有哪个君王不愿燃烽火搏美人一笑?
程彦走出竹林,半途中又转身回望,李斯年仍坐在竹亭中,白鹤在他身边舒展着双翅。
竹林萧萧,他浑然不似凡尘之人。
程彦有些惋惜。
这样的一个人,偏生是个瘸子。
可见生得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容易遭天妒。
程彦收回目光,回到自己宫殿。
罗十三前来汇报太子李承璋的事情,递来李承璋与谢诗蕴往来的书信。
李承璋惊马后,吴皇后便下令销毁二人所有的书信,罗十三行了掉包计,将这些信弄了过来。
程彦看了前几封,无非是互相引为知己的情话,后面的信她无需再看,也能猜出内容,便把书信往桌上一放,问罗十三:“除了书信,他们还有没有别的举动?”
罗十三道:“谢家姑娘约太子一起看花灯。”
程彦眉头挑了挑。
这便很有意思了。
吴皇后为了缓和与丁太后的僵硬关系,这几日来她宫里来得很勤,又早早地定下了让李承璋与她一同看花灯的事情,吴皇后到底是一国之母,她不好很拂她的面子,便应承下来。
左右按照往年的惯例,是她去看花灯猜字谜,李承璋在明月楼上等她,各玩各的,互不相干。
可李承璋既然是要跟她一起去,又哪来的时间去陪谢诗蕴这个小白莲?
还是说,再过几日,李承璋便会寻个借口推了与她的约,去找谢诗蕴?
李承璋瞧上了谢诗蕴,没有人会觉得过分,可若是把正儿八经的未婚妻扔在一旁,去陪一个连侍妾都没挣上的谢诗蕴,便是明晃晃的宠妾灭妻、行事不正派了。
扪心自问,她希望这种事情越来越多,这样一来,她与李承璋的婚约也能快点解除——她与李承璋的身份太特殊,他们的婚事根本由不得自己做主,只能靠彼此不断作死才能取消。
还好,李承璋颇为上道,一路狂奔在作死的路上。
程彦道:“你做得很好,继续盯着,一有风吹草动,便来回我。”
罗十三称是,程彦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去做。”
“帮我查一个人,他叫李斯年,又叫觉非。”
罗十三脸色微变。
第17章
程彦有些诧异。
做暗卫的,都有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心理素质,罗十三更是其中佼佼者,她认识罗十三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罗十三脸上有别的表情。
看来李斯年的身世不简单。
程彦斟酌问道:“很困难?”
罗十三摇头道:“倒也不困难,只是翁主不该与他往来的。”
“他是宁王独子,若说宁王,翁主可能不知,但若说起他的曾祖父,翁主一定知晓——梁王李不疑。”
百年前,梁王逼得当时的天子动了迁都的心思,幸好天佑大夏,梁王暴毙而亡,华京就此保住了。
天子大喜过望,为显大度,天子发誓永不追究李不疑的不臣之心,甚至还将李不疑以及其他首领之后纷纷分封为王——事实上,梁王虽然死了,可他的势力依然在,除非把梁州屠个干净,才能彻底剿灭梁王的势力,天子只能分而治之,广封王,让梁州的人自己内斗消耗。
百年岁月匆匆而过,梁州诸王在朝廷的刻意分化下失去问鼎天下的实力。
李斯年的父亲,便是诸王之一的宁王。后世的天子们为了提防梁州再出一个梁王,对李不疑的后人严加防范,李斯年作为李不疑的直系子孙,自然就成了格外关照的对象。
若只是这样,那还罢了,李斯年的身份尴尬在另一处——他的母亲,是先废后谢元的嫡亲妹妹。
天下谁人不知,长公主恨谢家人入骨,李泓的亲生骨肉因流着谢家人的血都被长公主一刀斩了,天子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长公主逼宫夺位后,谢家只有两户人家躲掉了长公主的清算,一个是谢诗蕴母女,靠的是程仲卿与长公主过往的情分,另一个,便是李斯年,靠的是凌虚子以命相保。
程彦听完,一时无话。
李是国姓,李斯年姓李并不稀奇,她原本并没有把他往天家子孙上面想,只以为他家族是受了牵连才被灭门,哪曾想,竟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
程彦斟酌道:“那他是不能出三清殿半步了?”
罗十三道:“翁主还是不要与他来往的好。”
长公主虽然饶了李斯年的性命,可这些年来一直严密监视着他的行为,他每日看经书抚琴,并无其他动作,安分守己得很,与一般道士别无二致。
——当然,除却对欺辱他的人手段毒辣些外,其他的根本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往来三清殿的,除却道爷道童外,还有许多人。李夜城生得好,虽然是个瘸子,可那张脸委实让人心动,内侍想与他行断袖,宫女想与他对食,大夏民风开放,爱慕美色的贵人贵女们,便想收他做面首或者娈童。
动了这些念头的人,无不死状凄惨,死因成谜。
去年死了一个家世颇高的纨绔,罗十三奉命追查。
纨绔既然是纨绔,得罪的人便多了去了,其中有一条,便是他前几日来三清殿那经书,恰遇李斯年,见李斯年生得委实漂亮,便心痒难耐,调戏了一把李斯年,还顺手摸了一把李斯年的下巴。
若非三清殿的道爷及时发觉解了围,只怕李斯年会被他讨回家去成为榻上的娈童。
罗十三对这位纨绔印象并不好,又加之他是死在青楼头牌的肚皮上,便结了个纵欲过度的案,没再追究。
结案之后,罗十三来找李斯年,警告他老实点。
这件事旁人查不出什么,可他是暗卫出身,清楚李斯年手里的小把戏。
自此之后,李斯年深居简出,甚少有贵人再遇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