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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病了几日,身体没有一点力气,费力地将程彦垂在脸侧的鬓发梳在耳后,温声道:“小翁主何必问我?”
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他的手指极凉,指腹扫过程彦的耳侧,像是冰块覆在了耳朵上。
他察觉了自己的手太凉,怕冰到程彦,收回了手,淡淡笑道:“不过小翁主不用担心,天子如此对我,一是因为我是谢家人。”
说到这,他声音微顿,轻轻一笑,眼底便带了几分嘲弄之意:“天命在谢不在李,凌虚子的这句话,天子还是听进了心。若不然,天子未必会对我下手。”
听李斯年这般说,程彦越发难受,道:“你这个样子了,还为舅舅说甚么话?”
“天命之说,只是其一,更重要的原因,你我都明白。”
程彦心中酸楚。
舅舅要除去李斯年,是因为李斯年在身边的她,如虎添翼,舅舅忌惮她的势力越发强大,如今想着法子剪除她的羽翼。
朝中她安排的人备受排挤,逐渐被舅舅的人架空,过了明年二月,母亲会再度对北狄用兵,按照往常的惯例,军饷军粮便要开始调动了,可是直到今日,她也没听大司农提起军饷的事情。
种种事件表明,舅舅是铁了心要削弱她的势力,要李斯年死,不过是舅舅剪去她羽翼的其中之一罢了。
程彦声音悲凉,李斯年笑了笑,宽慰她道:“你是天子最为疼爱的小翁主,他纵然将你的人全部去了,也不会伤及你的性命,你无需担心他会对你下手。”
“等你不能再威胁皇权的时候,他或许会比往日更为疼爱你,你仍是金尊玉贵的安宁小翁主。”
“舅舅或许顾念亲情,不会对我下手,可是世家朝臣呢?”
程彦拧眉,道:“我得罪之人不计其数,我一旦失势,你觉得他们会让我活在这个世上吗?”
“若只是如此,那也就罢了,他们不仅容不下我,更容不下舅舅。你莫要忘了,舅舅是如何继承皇位的。”
如今的世家,哪一个不想代天子而代之?
舅舅仁弱,当初是靠母亲上的位,一旦她与母亲失势,舅舅便很难压制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
北狄虎视眈眈,世家们若再起波澜,大夏百年基业,怕是要断送在舅舅手里。
程彦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她起身,给李斯年倒了一杯茶。
李斯年双手捧着茶,碧色的茶水中映着他微闪的眸光。
“小翁主准备如何做?”
李斯年轻啜一口茶,抬眉问程彦。
“我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程彦回答得很是果决。
看着李斯年整个人陷在榻上的病弱身体,程彦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掉的。”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看我心中的大夏,我不允许你半路便丢下我一个人。”
李斯年眉头微动,指腹轻轻摩挲着玉质的杯子,问道:“小翁主要去找天子?”
程彦颔首:“不错。”
“我去问他要解药,也与他说一说,这天下大势。”
李斯年眸光轻闪,又问:“若没有我的这宗事,小翁主还要对天子的所作所为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
程彦微怔,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会多久呢?
她也不知道。
她从来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掌握着世人的生杀大权的天子,可是她的亲舅舅,抱着她长大,哄着她入睡,一路陪她走过风风雨雨的舅舅,若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她怎会与他分庭抗衡?
她那么那么敬爱他,甚至远超对自己亲生父亲的敬重。
程彦垂眸,久久没有说话。
李斯年便放下了茶杯,偏过头,去看程彦敛着的眼睑,轻笑着问道:“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小翁主是为了我,才与天子对峙的?”
面前少女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似是收到了惊吓一般,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将视线转到一旁,粉/嫩/的唇角动了动,小声说着才不是的话。
可惜那声音太弱,委实让人难以放在心上。
李斯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的小翁主如此,他近日受的罪,才不算白受。
天子的毒委实霸道,他不过几日没有去解,便攻到了心肺上,他丝毫不怀疑,若程彦今日再不过来,自己或许便见不到后日的太阳了。
还好,程彦今日来了。
带着对他的关心来的。
李斯年伸出手,轻轻捧起程彦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
“我很欢喜。”
因为在病中,李斯年的声音微哑,不复往日的清润,然而虽然有些沙哑,可此时他的话,却像是在蜜/水里浸泡过的一般,酥软了程彦无处安放的心。
程彦眨了眨眼,眼前是李斯年过于清澈,清楚地映着她的模样的眸光。
窗外有风穿过竹林,竹林沙沙作响。
和着竹林萧萧,程彦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李斯年漂亮得有些过分的脸近在咫尺间,呼吸间的热气洒在她的脸上,像是羽毛一般拂过她的心口。
略有些痒。
屋里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彦突然一把推开面前的李斯年,往外面跑去。
李斯年被她陡然间的动作一激,趴在榻上不住地咳嗽起来。
剧烈的咳嗽声让程彦停住了脚步。
程彦背对着李斯年,想回头去看看李斯年的病情,又有些不敢回头,手指搅着帕子,干巴巴道:“你没事吧?”
李斯年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摸到自己刚才没有喝完的茶,略喝了一口茶,方觉得自己好了一点,声音弱弱的:“无事。”
无事才是怪事。
他本以为,后面的事情便顺水推舟了,哪曾想,他的小翁主,还是不曾开窍。
又或者说,开窍了,只是不知道,那种惶恐不安心脏乱跳的情绪叫做什么,才会一把推开他,躲了起来。
“你没事就好。”
站在门口的程彦松了一口气,道:“我去问舅舅要解药,你等我回来。”
说完话,她不等李斯年答话,便飞快跑出了竹屋,仿佛竹屋里住的不是李斯年,而是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将她吞噬的修罗恶魔一般。
李斯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摇头轻笑,慢慢躺回了榻上。
他终究还是明白了他的小翁主的心。
尽管这个明白,让他付出的代价有些大。
李斯年眉头微蹙,又呕出一口鲜血。
李泓对他实在舍得,竟给他用了天家从不外传的千机引。
千机引杀人于无形,且让人找不出任何病因,找不出病因,自然无从用药,是传闻中无药可解的剧毒。
他虽然通晓百家,极善于用医用毒,可也不曾配出千机引的解药,只调弄了熏香,用熏香压制着体内的毒素。
近日天子加大了千机引的剂量,他的熏香便有些支持不住了,而今让程彦知晓天子对他用毒的事情,不仅仅是逼程彦做出选择,其另一个原因,是委实担心自己的身体。
李斯年擦去嘴角的血迹,点燃一旁的熏香。
第76章
程彦一路来到天子的寝殿紫宸宫。
小黄门见程彦鸾轿落下; 忙一路小跑着去迎程彦,面上堆满了笑,道:“陛下这两日还在念叨安宁翁主呢,可巧翁今日便来了。”
“当真是陛下最疼爱的人; 连陛下想什么; 翁主您都知道。”
程彦略微颔首,问道:“舅舅此时在做什么?”
小黄门道:“陛下正在看折子呢。”
李泓是靠长公主兵变得的江山,看重长公主; 更宠爱长公主唯一的女儿程彦,还给了程彦一个特权; 进出紫宸宫不需要通传。
宫人们对此议论纷纷; 说说程彦比几位皇子还要得天子宠爱,也就就薛妃娘娘生下的福瑞的八皇子; 能与程彦相较一二了。
世人羡慕程彦的好福气; 不过一个翁主,便能越过众多皇子公主; 独得皇宠。
小黄门却不这般想。
他的师父是宫里的老人,偶尔吃多了酒,便会跟他提几嘴过去的事情; 说若没这位翁主,只怕当今太子这会儿还是一个备受谢家女打压欺凌的小可怜皇子; 哪有今日的君临天下的威风?
说句不中听的; 这天下本就是程彦母女给天子挣来的; 天子待程彦再怎么好; 也不为过。
师父的醉话历历在耳,小黄门对程彦越发恭谨。
只是他有些奇怪,素日里爱说爱笑爱闹的程彦,今日却一改往常,话没几句,连面上也不大好看,像是刚与人吵了架一般。
难不成是与人吵架吵输了,来向天子告状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又被小黄门否决。
程彦在华京城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怎么可能有吵不赢的人?
八成是旁的原因。
小黄门素日在天子身边伺候,忽而想起天子近日来对朝堂的布署,心头一动,头低得越发深了,生怕程彦的怒火波及到了他——天子最近撤下不少程彦的人,程彦此次前来,怕是为了这件事。
小黄门弓着腰在前面引路,一直到紫宸宫的正殿中。
巨大的鎏金檀香炉里燃着檀香,李泓收执朱色御批,正在批阅奏折,看小黄门领着程彦,眉头微蹙,又很快舒展开来,放下了御批,笑着对程彦招手:“阿彦来了?快到舅舅这。”
“今日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芙蓉糕,你来尝尝,是不是还是你小时候你最喜欢的味道。”
程彦没有与往常一般直接坐到李泓面前,她对着李泓行了君臣大礼。
李泓微微一怔。
立在李泓身边伺候着的老黄门见此,连忙上前去扶程彦,程彦只是跪在地毯上,并未起来。
程彦不愿起来,老黄门看了看座上的李泓,一脸迷茫之色。
“请舅舅屏退左右。”
程彦抬头,对李泓道。
李泓知道自己换了不少程彦的人,程彦多半是为此事而来,殿里伺候的宫人太多,她也不好开口说话。
“都下去吧。”
李泓道。
内侍侍女们尽数退下,李泓走上前,亲手扶起程彦,道:“朕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只是朕登基多年,对大夏身无寸功,一直依赖你与长姐辅佐朕,朕心中惶恐,愧对祖宗,这才将朝中的人手略微调整了,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番事业。”
在扯下程彦安排的朝臣的那一刻,他便知道,程彦迟早都会来找他,所以他提前便想好了说辞,来应对程彦的兴师问罪。
李泓拍了拍程彦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朕启用之人,皆是贫寒子弟,用这些人,去对抗如今朝中的世家权臣,他们身后无任何势力,只会依附朕一人,为朕做事。日后朕肃清朝政,荡平世家之祸,如此一来,也算对得起你与长姐的当年拥立之功。”
程彦静静地听着李泓的话。
她的舅舅,并不是一个能言善辩之人,尤其是在紧张的时候,说话还会结巴,断断续续半日说不出来话。
今日她过来,舅舅联想自己做过的事,是能够猜到她为何事而来的,面对她时,不仅不紧张,还滴水不漏地说了这许多话,话里每一面都顾及到了,想来是在心里早就知道她会找来,提前便背了许久的稿子。
程彦心中发苦。
她与舅舅,何时竟到了这种程度?
权利委实不是一个好东西,让最为亲密的人处处防备,不复往昔。
程彦垂眸,道:“舅舅,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你不是为朝臣而来?”
话刚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