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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睡床增加了,寝具自然也得增加,唐人普通人家大多是用干净稻草垫在床下做垫被的,但是容易长小虫子,不得已的杜萱娘只好特意跑去李家商铺托李丙七去外地买了二百斤棉花回来,又卖了十多匹棉布。请了三个针线好的妇人来家里做了十床垫被,二十床盖被,那银子如流水般哗哗地往外流。好在人们眼中张家有三处来钱的“金矿”,花钱大方些也没有引起大家的怀疑,反而觉得这杜萱娘心正不藏私,挣来的钱都花在了置办家业上,而这些东西将来都是要留给张家唯一的继承人张义的。
因为自己喜欢下厨。杜萱娘最上心的地方还是厨房,绞尽脑汁恁是让她鼓捣出了现代厨房的格调。整洁的灶台,通风良好的大烟囱,永远不用挑水的大水缸,专门倾倒污水的水槽,饭锅,炒菜锅,蒸锅,汤锅并成一排,还有专门烧干净热水的大铁锅,连陆勇看了都暗暗咂舌,这得花多少本钱啊?
除了一排高大的橱柜,厨房正中还放了桌子与凳子,煮饭中途还可以坐下喝喝茶,最让苟春花满意的是厨房后面用围墙围起来的地方有各个净房与厨房溢出来的干净水汇成的大水池,可以用来饮牲口及洗衣服,这就意味着她们不用寒冬酷暑天去外面的小溪边洗衣服了。
这一家人便这样兴奋地忙碌着,准备着,沉浸在快要搬新家的幸福中,对面的陆掌柜各种羡慕嫉妒恨,每天都要到张家的新院子里去转一遍,誓要让自家将来建的院子比过张家的。
这期间椅子山上与猪场在张富贵的管理下,没出什么茬子,肥猪出栏了二十多头,除去本钱每头也能赚个八百钱左右,算起来还没有卖一头猪的猪肉赚得多,但是这本身就是为了补充肉铺的不足而建的猪场,所以赚多赚少倒可以不必太计较。
倒是香草常常因为家中之事请假,杜萱娘选择了体谅,谁家没有个意外之事?不能因为这个便否定了人家平时所做的努力,但是最终香草还是来见了杜萱娘。
“东家娘子,我……。”站在杜萱娘面前的香草有明显的憔悴,眼眶含泪。
“不是说过么,私下里别叫我东家娘子。”
“杜姐姐,我,我今天是来向你辞工的。”香草抬起头来,艰难地将眼泪忍了回去,将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原来李甲一已经出手了,秦掌柜娘子有一天出门晃荡时,不知怎么的摔到一个粪坑里差点淹死,被人救回来后病情便加重了,常常一整天不说话,只要秦四丫稍不留神便去找刀子砍自己的脖子,或者四处放火,昨天夜里秦四丫睡死了没看住,这疯婆子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火种将她们家的厨房烧掉一半,也就是说这秦掌柜娘子是一时都不能离人了,秦掌柜便提出让香草回家来看着这秦掌柜娘子,若是任她这么折腾下去,怕是将他们家一把火全烧光了都是说不准的。
“秦四丫也看不住她?”杜萱娘也没想到让秦掌柜娘子真的变疯会是这样的结局,直接让她损失了一个好帮工。
“秦四丫已经许给了几千里外的益州姨母家的跛脚儿子,过两天便要成亲了,秦三丫如今也是靠不着的了,听说已经让她的主家配给了一名养马的小厮,十年八载都回不了家一趟的,秦家两个儿子就别说了,大媳妇恨不得永远不回龙泉驿镇,二儿子也入赘给了别人家,如今只有我是使唤得动的了,我不去看着谁去?”
香草想想又苦笑起来,“杜姐姐也不用为我担心,托你的福,我家那大婆子现在把我当成了你,一见了我如老鼠见了猫似的,老实得很,我也想着跟你学了这养猪的窍门,回家也养几头试试,正芳毕竟比我大得多,我好歹也要为我将来做点打算。”
“如此甚好,你若差本钱或是养猪的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找我,只不过将来你家养出来的猪可不能卖给别人去哦!”
香草眼眶又开始泛红,“看杜姐姐说的,你是我的再造恩人,我岂能做出那种事?本钱当初我还攒下了一些,买几头猪苗应该也足够了,只是想着不能再帮杜姐姐做事,心里觉得愧得慌。”
“瞧你说的什么话?你又不是卖给我们家的奴隶,有什么愧不愧的?再说我们不也还是门对门的邻居么?以后我们两家仍然常往来便是。”
“杜姐姐说的是,香草没有父母亲人,杜姐姐这里便是香草的娘家了,只怕杜姐姐将来会嫌烦!”香草破泣为笑,从前因为秦三丫母女与杜萱娘的恩怨,香草自惭形秽,对与杜萱娘交往想都不敢想,如今罪魁祸首尽去,秦张两家恢复正常来往也不是不可能的了。
杜萱娘也舒了一口气,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如果每天一出门便看见一堆敌视你的人,那也太闹心了些。
因为秦家这件事,杜萱娘又想到了张家与苟家,不知李甲一又使出了什么样的手段来,瞅了个空子直接问苟春花,“你上回说想给三妞做双鞋,怎么没见你动手?”
谁知这一问,立即招来苟春花的一大堆眼泪,“二嫂,大牛,二牛与三妞已经去长安了,再也不回来了!”
“怎么回事?说给我听听!”杜萱娘又立刻来了精神,做好了听故事的准备。
这回李甲一做得更精彩,张家三虎死性不改,死掉的两虎尸骨未寒,这剩下的三个又开始与人争强斗狠了,混乱中不知从哪里杀出一个高手,生生将三虎全部打成残废,如今张家三虎成了张家三龟,缩在家中连门都不敢出了,更别提再去欺负乡邻。
张氏因家中发生过血案,受了点惊吓,也老实了一阵子,某天不知哪根神经短了路,铁公鸡一般的张氏竟然大发善心施了一碗馊稀饭给一个外乡来的要饭的老头子。
就是这碗饭让苟家庄人又恨又忌,想着这狗屎运怎么就落到张氏这个懒婆娘头上了呢?
原来几天后,那个要饭的老头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名长安城里有名的大财主,因在苟家庄附近遇了盗,被洗劫一空,以至于饿了好几天肚子,张氏那碗饭恰好救了他一命,于是这人被下人寻到后,便想着要报这一饭之恩,敲锣打鼓地寻到张氏门前,各种名贵谢礼奉上。
张氏那个得意劲,村人的妒忌就不说了,后来那个老财主听得张氏寡居,居然动了再娶的心思,便托了媒人上门,说自己一生无儿无女,老妻也早就亡故了,如果张氏愿意嫁他,她生的三个子女也可改了姓跟他去,将来的万贯家财自然全是大牛二牛两兄弟的。
☆、一五七乔迁(一)
这等好事落到这种寡妇头上,谁不都得睡着都笑醒?张氏立即答应下来,想偷偷将苟家的田产房屋都买掉,结果被苟氏宗族阻止,说张氏既然要带子改嫁出宗这房子田产自然不能让她给志卖掉,就算苟家没有未出嫁的苟春花,苟氏的家产也得交回宗族处理。
张氏没法,她再厉害也不敢与整个宗族叫板,便在临嫁前将地契与房契都送来给苟春花,也算是小小地报复一下她惹不起的族长等人,因惧怕杜萱娘,张氏连屋都不敢进,说了几句场面话,放下东西就走了,所以也没人给杜萱娘提起这件事。
“你是说苟大牛与二牛已经出姓?”杜萱娘也暗暗心惊,这招也太厉害了吧,这下张氏母子想回头都没有可能了。
“嗯,所以我才担心,若是那家人对他们不好,那可如何是好?他们岂不是连家都没有了,况且一旦我出嫁,那房子田产也是带不走的。”苟春花忧心忡忡地道,终于不再像从前那般懵懵懂懂,也开始想事了。
“唯一的办法便是你入赘一名夫婿,他们自然便没有理由收回你们家的东西了,将来如果张氏那边出了事,你还可以为大牛与二牛谋一席安身之地。”杜萱娘说道。
“二嫂,你真好,大嫂从前那样对你,你仍为他们着想!”苟春花依着杜萱娘的胳膊又激动地说道:“从二嫂收留我的那天起,我就发誓我什么都听二嫂的,所以我的事都请二嫂为春花作主!”
看着苟春花感激和信任的目光,杜萱娘有些心虚,若将来苟春花知道张氏遭遇的一切都与她有关,不知她还会不会说她好,还如此相信她。
眼看新房子里的东西都置办得差不多了。杜萱娘便将家里人不具名的出生时辰抄给看日子的先生,得出六月十五日搬家于家宅最有利,未时点火升灶迎灶神最佳。
陈掌柜等人听说后,都说到时要来庆贺,杜萱娘连忙婉辞,说要庆贺也得等前面铺子建好后,地方宽敞些再请大家来助兴,陈掌柜等人也觉得有道理,便不再提此事。
但是因为一旦搬入新房子,前面的旧院子便得立即拆除。否则进出就会显得很不方便,杜萱娘首先便想到了正堂屋里面张正的灵位,是时候将其移入宗祠了。
便与张义商量在六月十五之前。择个吉日将张正的灵位送到离龙泉驿镇三十多里的张家村的祠堂里安放,最后选在六月初八那天。
杜萱娘是继妻身份,必须得去,顾尚与顾青橙挂的是张家二房的名头,也得去做个样子。六月初八那天,张义顾尚提前告了假,素衣麻服的四人雇了两辆马车,带足了三牲五礼,张义怀抱着张正的灵牌,由陆忠陆勇两个亲自带了明的暗的人马浩浩荡荡去了张家村。
因为有了上回苟家庄的前车之鉴。陆忠两兄弟甚是紧张,搞得张家村那些张义的同宗也紧张起来,以为来了个很了不得的大人物。殷勤有加,谁知一连串盘问下来,又发觉这家人不过是做生意的,失望得很,总之一行人是闹足了笑话。
回来后。杜萱娘便立即着手将肉铺和杀猪棚子搬去隔壁皮货铺,腾出地方来好尽快拆掉改建。最好能赶在秋季之前将新铺子建成。
地里的蕃薯藤长得极茂盛,杜萱娘担心它光长藤不长蕃薯,便让张富贵对蕃薯藤实行翻沟处理,不让它的孽根生长,只让它们集中力量生长根部的蕃薯。
那辣椒或许是因了土壤与气候的原因,植株长得并不高,叶片也不大,长出的辣椒也是极小个的,杜萱娘一时找不到原因,担心这回是连种子都难收回了。
没想到的是那小辣椒长了十多天后,居然有了朝天椒的影子,杜萱娘大喜,想着这朝天椒或许就是这样变异来的。
杜萱娘将成熟的第一批青辣椒给陆掌柜送去,教了陆勇一道青椒炒鸡蛋,辣得脸红筋涨的陆家三口大呼过瘾,让杜萱娘很有成就感。
六月十五很快便到来,一家子一大早便起床收拾东西,赵小六,燕青,胡氏,阿碧等女工也过来帮忙,杜萱娘亲手在新房子的正堂屋门上挂了一面辟邪的铜镜,然后焚香燃炮仗,每个人身上都酒了艾水,跨过一只火盆,便可以正式进自己的房间了。
各自放下东西后,大家又齐聚厨房,未时的厨房点火仪式才是重头戏。
民以食为天,古人崇敬灶神,认为将这位灶神贿赂好了,可以让一家人少挨饿,所以每一家人另起炉灶时,都得请一位灶神进家中供着,杜萱娘入乡随俗,在有可能饿肚子这个问题上一定得慎重对待。
厨房正中的桌子上摆满了各式供品,香蜡钱纸,还有一只沙漏,每一只锅里都装上了水,灶下也塞了柴薪,周玉娥,苟春花几个一人守着一只灶,只等时辰一到便一齐点火。
杜萱娘带着张义与顾尚两个站在桌案前紧张地盯着那只沙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