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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宝儿掉了一身膘,身形与相貌上倒有了他父亲孙旭山的几分俊逸轮廓,只是人变得相当沉默,每隔两天会回家看望一下病榻上的杜萱娘,其余时候统统不见人影,到了后来,杜萱娘又担心起孙宝儿来,怕他也有什么闪失,便请了同门师兄颜临跟着迹近疯狂的孙宝儿,随时回报孙宝儿的行踪,一有危险的苗头便让两位先生及王谏之出面〖镇〗压安抚。
张义与颜彦的亲事两家人已经口头上议定,因杜萱娘想将聘礼准备得充分些,便延了延,谁知遇到孙金铃出事,便拖了下来,懂事的颜彦看到杜家一团乱,每天主动协助雪竹照顾杜萱娘及赵韵儿几个。
雪竹是杜萱娘的心腹,当然知道颜彦是杜家未来的长媳,便放手让她参与管理一些杜家的家务事,比如,帮工食堂的各项支领,马房,门房的一些杂事。
秦家后院的养猪场内,秦三丫与另一个身形单薄的男子站在一堆臭气熏天的猪粪中,不停地忙碌着,香草与穿得干干净净的小女儿捂着鼻子站在远处指手划脚。
“你们动作快一点,收拾干净了就拿些小菜,蕃薯,腊肉给城里的大少奶奶送去,再带些便宜的米糠回来,动作快一点或许还能赶上人家的午饭,否则就饿死你们两个懒货也活该!”
都说人是不能吃几天饱饭的,从前的香草想都不敢想能有做当家夫人的一天,因此这一二年来也忘了形。为图省几个工钱,请了领村一个不会说话名唤“哑儿”的帮工,与秦三丫这个免费劳力一起养着二十多头半大的肥猪。
待香草离开后,秦三丫几下将猪粪处理干净了,示意哑儿到她屋里去一下。
哑儿傻乎乎地跟着去了,二人一进屋里,打量四下无人的秦三丫迅速关好屋门,递给哑儿一杯热茶,哑儿伊哩哇拉地比划着说谢谢,然后一口喝掉茶水,在秦三丫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双眼一翻,突然倒地。
秦三丫也不去管地上的哑儿,转身来到炕旁“哗啦”一声拉开一块木板,从炕洞里滚出一个瘦弱的女子。
“今天我给你带了朋友来,就别装晕了。”秦三丫拍拍那人的脸说道。
炕洞里滚出那人突然动了,艰难地坐起身子,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衣物凌乱不堪,鸡窝一般的肮脏乱发下,一双嘲讽的眸子定定地看向秦三丫,令秦三丫莫名的恼怒。
不错,这人便是突然失踪,搅得龙泉驿镇的百姓人心惶惶的杜家三小姐孙金铃。
“哼,若不是看你这小贱人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大将军府上正缺女人打赏下属的份上,老娘早就将你这小贱人扒光衣服与叫化子绑在一起扔到姓杜的娼妇大门口去了。”秦三丫恶狠狠地说道,实际上她哪有这个胆子?更没有这般好心,提心吊胆地留着孙金铃一条小命,而是史朝义得知他们到手了杜萱娘家一个女儿时,立即吩咐她将人秘密送去范阳。
可是不论是龙泉驿镇,还是果州各处交通要道都有杜,李,崔这三家的人严密把守,想将人送出龙泉驿镇是比登天还难。若不是她有她生母秦掌柜娘子留下的专门收藏私房钱的,连秦掌柜都不知道的炕洞夹层,以及服下可以让人失去一切反抗之力的迷药,孙金铃早就在杜,李,陆三家一日三遍的地毯式搜查中露了馅。
这实在是灯下黑的原理在作怪,因为没有人会一直怀疑孙金铃就藏在离杜家只有几十米的地方,更不敢相信一个丑得像鬼一样的半废的妇人有能力做出这样的事来。
总之,在杜萱娘焦急,痛苦得快要死去之际,孙金铃正躺在从前是秦掌柜娘子卧房,现在是秦三丫狗窝的仅容一人的炕洞夹层内,每天一碗水,一个冷馒头吊着命。
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杜萱娘教出来的女儿自然没有懦弱的,孙金铃醒来后,马上便明白了自己面临的处境,逃跑几乎不可能,只有另找机会。所以每天半个时辰的喝水吃饭,解决生理问题时间孙金铃都是尽量配合,既不说话,也不逃跑,而秦三丫的一切反倒让她了解个大概。
能确定的是秦三丫原来就是这个镇上的人,安史大破洛阳的时候,除了大肆劫掠财物,还抢了不少有姿色的女子,秦三丫也在其中,别的女子痛苦悲惨,她却如鱼得水,后来洛阳失守,史朝义更带了抢来的财物女人回了范阳。
秦三丫不知在何处得知史朝义在龙泉驿镇受了奇耻大辱,便找了个机会坦承自己便是龙泉驿镇之人,且与龙泉驿镇上的大户有深仇大恨,愿意潜回龙泉驿镇为大将军打探消息,并暗中对付杜萱娘。
史朝义那样的人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一个抢来的营妓,秦三丫当场自毁容貌表示对付杜萱娘的决心及对史朝义的忠心。
当然最后秦三丫如愿以偿,伤好后便接受专门的暗探训练,比如,下毒,简单的易容等。
与秦三丫同来的暗探根本没办法进镇,只能在镇外小心地活动。那日秦三丫发现孙金铃居然敢一个人出镇,便借口浇菜联系了同伙,劫了孙金铃却不是马上逃走,而是藏到自己家中。
现在的新情况则是秦三丫的主子似乎是想将孙金铃掳去做人质,或者是别的用途,至少肯定了孙金铃暂时不必担心会死在这个丑妇手里。
秦三丫拿出一个瓷瓶在孙金铃的鼻子下面晃了一下,一股辛辣的恶臭味直冲脑门,孙金铃感觉手脚有了些感觉,喉咙也有些发痒,代表迷药药力已经消失。
“你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不如送我回家,我保证不让母亲追究你,还许你一生不缺银钱。”孙金铃费力地说道,声音因久不说话显得有些怪异。
“好处?果然是杜萱娘养出来的好女儿,到现在还不忘诱惑别人来逃生。”秦三丫突然将恶心的脸凑到孙金铃面前“你那好处能让我由鬼重新变成人?况且姓杜的贱妇虽没亲自动手,可源头却是她,若不是她将我赶去洛阳,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别打错了主意,我与姓杜的贱妇是不死不休的。哼,现在我就送你去过好日子,我想将来你们两母女必会感激我万分,喝哈哈……。”
秦三丫的嘴巴漏风,那笑声堪比夜猫子唱歌,口水成线流下,说有多恶心便多恶心。
孙金铃故意露出害怕的神色,实则心下暗喜,只要出了这个破屋子,她便有机会想法子逃走,而且她更相信她母亲及兄长,早就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只等秦三丫动作。
秦三丫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窖“你以为我就这样将你带出去?看到那个哑巴没有,等一下你就会变成他,一个满身猪屎的帮工,恰好你还喝醉了,连比划都不能。每个月秦家都会叫这个哑巴送东西去城里的大哥家,然后我将与你同行,这是全镇人都知道的,而且大家对这个每天喝醉了酒便在猪屎里打滚的哑儿也熟悉到漠视,最主要的谁会想到杜家金贵的三小姐摇身一变,成了扒猪屎的帮工?”
秦三丫边说边动手,将孙金铃的衣服全部脱掉,换上哑儿又脏又臭的衣物,又拿出一只布包,里面全是各种易容的工具,在孙金铃脸上一阵鼓捣后,又一个哑儿横空出世了。
☆、二五七错过再错过
秦家的马车应该叫做板车比较妥当,车厢四壁的木板因运送肥猪时碍事,直接拆了,只剩下一个顶子,车厢内也是一股浓烈的猪屎味,里面却放了乱七八糟自家地里出产的东西,几块用油纸包住的黑乎乎的肥腊肉,酒气与臭气混杂的哑儿歪坐在车厢一角,手里提一只破酒坛子,侧着头似乎睡得正香,连哈拉子都流出来了。
秦三丫头上顶了个肮脏的帷帽,破烂的衣裙,熏人欲吐的猪屎味,赶着那匹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的老马在大街上慢悠慢悠地走着,行人见了她,老远便捂了鼻子绕行。
陆勇阴沉着脸与李丙七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争论着什么,抬头看了一眼秦家那辆垃圾马车,恨不得一脚踢飞,这种马车都还拿来用,简直是影响街容,但一想到秦三丫那能止小孩夜哭的脸,便捂着鼻子不自觉地朝街边移了两步。
将来多少的日子,陆勇在回忆往昔的遗憾事时,他退开的这两步总是高居第一。如果他当时没有退开那两步,一定会发现醉酒的哑儿手指奇怪的弯曲着,肮脏的脸上神情稍微有些扭曲,那是孙金铃在变成一滩软泥前,一直保持的动作。
只要陆勇这种嗅觉灵敏的暗探头子仔细看一眼他(她)便会立刻引起警觉,进而找出更多的疑点,可惜人们对越熟悉的东西,越容易忽略,这便是秦三丫的计划中最高明的一点。
眼看由狂喜变成极度的失望,孙金铃半闭的眼中突然流出两道泪水,将肮脏的脸冲出两道壕沟。
陆勇突然觉得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陆勇立即停下脚步左右四顾,除了人潮,便是熟悉的街道店铺。
但那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而又清晰,陆勇想了一下,打出特殊的手势,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凑过来。
“立刻让人将整个镇上再梳一遍,我还是不相信劫了三小姐的贼人能一点痕迹不留地离开龙泉驿镇!”陆勇恨恨地说道。
“是!”小贩领命而去。
秦家的破马车“嘎吱嘎吱”地出了龙泉驿镇,来到无人处,秦三丫得意地嘲讽道:“是不是很失望?很愤怒?你就在平时号称最疼你们的人面前,他们却没把你认出来,说明了什么?说明姓杜的贱妇有九个骗来的子女,少你一个对她来说真的无关紧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如今已经过去半个月,你就在他们眼前藏着他们都没找到,别期望姓杜的贱妇还会继续下大力气找你,乖乖听大将军的话,说不定还有你一条活路,否则,哼!”
秦三丫在这边得意地喋喋不休,驿路上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如旋风一般向正在驿路中间老牛拖破车的秦三丫与哑儿冲过来。
秦三丫毕竟是受过几天专门训练的,忙拉紧缰绳将马车靠向路边,却没想到那廋马突然受惊,猛地朝来人冲去。
前面一骑,黑衣怒马,杀气腾腾地飞奔而来,不是从长安带着顾青橙连夜赶回来的李进是谁?
李进看到突然有惊马冲向自己,手中的马鞭急挥,秦三丫家的瘦马便带着破车向斜刺里冲去,“哐当”一声翻倒路旁,车上的人和物通通翻倒路边,孙金铃仰面躺在一堆蕃薯上,激动得心内狂喊,“四舅舅,救我!四舅舅救我!”
可惜除了她祈求的眼神,她连嘴唇都动不了,只能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式眼睁睁地看着连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的李进停马,扔给也吓得不轻的秦三丫一锭银子,又打马而去。
跟在李进马后是一辆黑色马车,车窗帘缓缓被撩起,露出目露忧愁的顾青橙那姣好的消瘦面容,孙金铃心中既焦灼痛楚,又期盼祈求,眼泪如泉水般涌出。
顾青橙一愣,这眼神好熟悉啊,他为何哭得如此伤心,又一动不敢动的样子,定是摔得不轻。但这个乞丐般的男子,自己不可能识得,母亲常说行善积德,可聚福。顾青橙心中想着,罢了,再给此人一锭银子治伤罢,就当是为可怜的三妹妹积福。
想到这里顾青橙心头悲怆,放下窗帘,对身旁的小妩说道:“再给躺在蕃薯上那人十两银子治伤!”小妩也看到了那人,但是不敢离开顾青橙须臾,便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在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