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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萱娘缓缓来到场中,“李送大掌柜,经营河南多年,尤其是李家名下的四十多家粮油铺子,十多万亩良田,每年可为李家带来一万多两的利润,为年轻一代大掌柜中的佼佼者,所以李送大掌柜才能在这次推选副大当家的角逐中脱颖而出,杜萱娘说得可对?”
李送傲然道:“不错,我这个大掌柜之职,是我实打实干出来的。”
“可是据我所知,李送大掌柜在五年前,已经做了五年的大掌柜,却是在所有大掌柜中排名最未的,每年不过赢利二千两银子,如今之所以如此风光乃是战乱前大量囤粮所致,后又大量收购私地,在这几年粮价飞涨之时大肆赢利,我说得可对?”杜萱娘又问道。
此时李送已经不屑于回答,另一人接口道:“这是李送大掌柜的精明之处,料到战乱之中,粮食会涨价,谁没有发过战乱财?难道这也有问题?”
“萱娘没有说战乱之财不该发,只是谁下令让你囤粮积田的?是谁从各地商行急调银两于你的?李送大掌柜装糊涂倒罢了,可也不能蒙着不知情的族老及老掌柜们啊!”
李送脸色微变,“李进不过是写了张条子。收粮存粮,买地那样不是我李送亲自出马,劳心劳力的安排?李进也给别的商行下了同样的命令,为何只有我河南存够了粮食。赚了钱?你少在这里巧言如簧,李进是大当家,统筹全局是他应尽之责!”
“好吧,这个可以不算,那我们又来算一算另一笔帐,你帐上第一年购粮一百万担,以二百个钱一担购入,卖出时均价五百钱一担,也就是说第一年你便赚了三十万两白银,就算人工。利息。损耗了一半。那也应该有十多万两银子,可是最后帐上却只余下二万两不到的银子,李送大掌柜可否给我们解释一下其余银子的去处?”
杜萱娘话音一落。全声立刻炸了锅,那李送也一脸猪肝色,李家对贪墨的掌柜的处罚极重,最轻的是逐出族去,最重的惩罚便是这人及其全家莫名其妙地消失,所以李家大大小小上千名掌柜,不管是李姓的,还是外姓的极少听说有贪墨的。
“杜萱娘,你今天若不将这件事情说清楚,你别想走出聚宝楼!”李送气急败坏地叫嚣道。
那些族老也被惊得纷纷站了起来。指着杜萱娘说道:“贪墨之事,可大可小,攀诬他人,更加不可饶恕!杜夫人,你今日若不拿出证据来,便是与我们所有李家人为敌!”
“族老与老掌柜们要证据还不简单,麻烦李珏大掌柜派人去将聚宝楼后厨一名叫小汪的厨子带上前来!”杜萱娘清亮的声音拂过众人的耳朵,让大家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人群自动分成两拨,一拨对杜萱娘的话半信半疑,另一拨是力挺李送的,俱都紧张地看着李珏的手下前往厨房寻人。
杜萱娘觉得有点累,便坐回自己的软椅,选了个舒适的姿式坐好,“各位是否很好奇那个叫小汪的人是谁?萱娘提前给各位露个底,四五年前河南李氏商行的大帐房名叫汪蒌诚,这个汪蒌诚在李家做了近二十年的帐房,忠诚老实,人送外号汪老实,四年前突然要求辞工回蜀中老家养老,按李氏商行的惯例,族老们负责发放在李家做了二十年以上的帮工的最后一笔安家费,不知各位族老对汪蒌诚还有没有印象?”
一个白发老者想了一下,“是有这么个人,当时说的是家有八十老母卧床,想辞工回家亲自服侍老母,我感其孝道可嘉,还特意多给了十两银子,这事与那汪老实有关?”
李送的脸色此时已经由紫红变成了青白,突然站起来对上首的族老与老掌柜说道:“这妇人已经疯了,以为随便找个人来就想诬我贪墨,各位老祖宗们,既然你们如此相信这个来路不正的疯妇,李送无话可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李送不想再与这疯妇共处一室,恕李送不能奉陪了!”说罢抱拳就要离开,李送一听汪蒌诚三字便急着想走,让许多清醒之人暗生警惕。
几位老者面面相觑,也觉得冒然让杜萱娘带人来指证李送,对他有些不公,便安慰道:“你且稍安勿躁,就如你所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所有的事情都有个真相在,假如她说的有半分不实,我们定为你讨回这个公道!”
那些一直支持李送的人也有些傻眼,为何这个李送连对峙都不敢?
杜萱娘也轻笑道:“看在这人曾喊你义兄的情份上,李送大掌柜还是见见他吧!”
“谁叫这个恶贼义兄?我们全家十八口全死在这个恶贼手上,今天我汪旭总算等到为父报仇的机会了。”一个脸上有一道狰狞伤疤的大汉一上来便指着李送骂道。
李送此时反而从最初的章法大乱回复到镇定自若,也冷笑道:“呔,你这小人休得胡言,就你这模样也敢冒充我义弟汪旭?各位祖宗,我义父回老家时,除了商行与李家的馈赠,还有我孝敬给他老人家的五百两银子,他的儿子岂会沦落成一名低贱的厨子?杜萱娘你想攀诬我李送,手段也请用得高明些!”
杜萱娘但笑不语,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这个汪蒌诚与李送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是汪蒌诚的确是在回老家的路上遇到强盗的,他那个儿子也的确是死里逃生,然后年前才流落到果州的。
杜萱娘相信这个让陆勇动用所有的力量,寻找了两天才找到的汪旭不会让她失望,果然汪旭直接无视李送,来到各位族老与老掌柜面前,从怀里摸出一个油腻腻的布包,小心地呈上,“这是我爹当年偷偷留下的河南李氏商行半个月的实物帐本。各位老祖宗,老掌柜都是个中好手,想必不难分辨出这个帐本,至于我是不是汪旭又有何要紧?”
☆、三零八聚宝楼(三〕
上首几位族老和老掌柜犹豫了半晌,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好奇叫人将汪旭手上的帐本拿过来,越看脸色越难看,又郑重将帐本交给另几位老者传看,同时看向李送的眼神便有些不对了。
李送脸色变了几变,随便又恢复成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杜萱娘心心警惕,都这样了,这个李送还如此沉得住气,不是此人定力极好,便是他还留有极厉害的后手。
杜萱娘心中更加不安,便去看旁边坐着的王亦诚,王亦诚冲她温和地笑笑,示意她放心,一切都有他。
厅内众人俱都紧盯几位老者,想从他们的神色中看出端倪,无奈这几块老姜个个端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半晌不出声。
地上的汪旭急了,“难道各位族老也要包庇此恶贼?”
“地上的小子休得胡说,我们几个一生公平持正,既没有放过一个坏人,也没有冤枉过一个好人,来人,将这个汪旭好好看管起来,这个帐本一时难辩真假,我们几个要仔细求证一番才能做论断。”一个年岁最大的老者说道。
厅内一片哗然,没有立即惩罚杜萱娘与汪旭,便代表上首几位已经开始在怀疑李送,或者根本已经相信了李送的贪墨,只不过此时不便发作而已。
李送也不傻,当然嗅出了危险,便对上首几位抱拳说道:“既如此,便请几位老祖宗好好查查,为我李送正名!”又回过头来对厅内那些拥戴他的人说道:“李送不幸被奸人陷害。有负各位厚望,今日李送决定这大当家之位,李送先拜别各位,后会有期!”
这是想溜走的意思。杜萱娘正寻思着如何将李送这个祸患留下,却见老当益壮的李珏稳稳地站起来高喊一声,“李送大掌柜且慢!”
杜萱娘顿时失笑,她竟然将李珏这个厉害的正主子给忘记掉,便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热茶,悠闲地品起茶来。
“李珏大掌柜还有何话说?”李送回头阴狠地盯着李珏说道,李氏商行的规矩是只论职位,不论辈份!
“有关你贪墨之事,不归我过问,我便不再多说。我只想说说李送掌柜八年前所做的那件事。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我才决定出来与你争这个家主位,各位长辈,李送大掌柜是否曾在你们面前保证过。若他当上副大当家,决不为难当初跟随李进大当家的兄弟?”
“这是他当初向我们所有人保证过的,难道你又有什么话说?”
“如今暗算大当家的黑手仍逍遥法外,凡与大当家有仇隙的人都有谋害大当家的嫌疑,尤其是那种有着杀父之仇的!”
“你说我暗算了李进?”李送立时顿住了脚步,杜萱娘心内也一惊,当初她也调查过李送,证实此人虽然对李进满腔仇恨,但是真的要他谋害李进,他却没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能耐,要在龙泉驿镇布置那样一场暗杀,非得是对龙泉驿镇十分熟悉的人,想到这里,杜萱娘脑子里突然闪过曲翠栊的名字!”
当初曲翠栊在他们刚回龙泉驿镇时便发兵来攻,杜萱娘曾将曲翠栊列为重点怀疑对象,所以派了很多探子去曲翠栊身边,既没有发现她与东瀛忍者往来,也没有发现李进的踪迹,曲翠栊也只是一个很有野心的汉族王妃。但是今日这个李送再次提起那场暗杀,杜萱娘忽然有种预感,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是自己忽略了。
杜萱娘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顿觉手足发凉,身子发冷,雪竹见杜萱娘抖成一团,忙上前握住她的手,顾青橙则忙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奉上,李冰冰则赶紧将手中的铜手炉放到杜萱娘衣襟里,王亦诚也一脸关心地看着杜萱娘。
李珏歉意地看了一眼杜萱娘,以为是他们讨论李进的生死让她伤心了,“李珏没有确实的证据可不敢这样说,但是在李家李送掌柜却是最有嫌疑的,当初上一辈的权位之争,让大当家幼小失怙,当大当家登上家主位时,又杀了几位亲伯父满门,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李送大掌柜难道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报仇?”
李送脸色难看,“既然是上一辈的恩怨,大当家又不计前嫌,让我继续做到大掌柜之职,就算有仇恨也抵消了,再说我也得有那个能耐跑去李进的地盘谋害他!”
“你有没有能力谋害大当家另说,但是你当年算计益州刺史之事却是板上钉钉的,当年大当家前来向我求证你是否从我手里购走了陷害顾廉的那几样东西,我一时心软,不想让你满门死绝,便替你遮掩下来,之所以旧事重提便是想向大家提个醒,你李送大掌柜绝不是不计前嫌,不敢报仇之人。”李珏一说完,再傻的人也知道该如何站队了,尤其是李进那些老部下不自觉地向李珏阵营靠拢。
李送此时已经再无刚才的狂傲,变得焦躁不安,“口说无凭,你们休想将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泼,不就是个大当家之位?还是个副大当家,谁稀罕谁拿去便是,至于如此诬陷于我?”
李珏还待乘胜追击,尽其所能地动摇李送派的人,杜萱娘却再也坐不下去了,李送有了前面的贪墨,自有李家人去对付,就算他能侥幸逃脱,也别想再觊觎大当家的位置,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至于李珏如何收服那些李送派便不是她所考虑的了,最要紧的从前许多被自己忽略了的东西正在浮出水面,她要立刻回去重新布署。
便站起来说道:“各位老祖宗,萱娘在大当家出事后,已经暗中调查了李送大掌柜,他确实是没有机会暗算大当家,不过李送大掌柜在河南,泷右一带大概有一万亩良田,奢华宅子一座,牧场三个,铺子若干,财产的来源的确可疑得很,因此李送大掌柜应该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