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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颖这回高调了些,浅蓝缎袍,白狐皮胡帽。猩红披风,倒像是刚从某场聚会中赶过来。
果然,崔颖开口便道:“萱娘,我有些醉了。”
杜萱娘忙将他请进张富贵平时算帐的帐房,替他解下披风挂好,又让他坐到了平时杜萱娘常坐的铺了布垫的椅子上,胡氏忙回家中拿了蜂蜜过来为他泡水解酒。
张富贵亲自端过两只碳盆,然后掩门离去,请跟来的崔安,王宝去另一个房间内喝茶。
房间里很安静。崔颖也很安静,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杜萱娘,仿佛多年未见。一朝相见,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现在还醉么?”杜萱娘问。
“我们去城南灵岩山看温泉,午饭时突然看到有一个女子长得像你,我就再也不想强忍住不来看你了。”崔颖的声音没有了平时的敦厚磁实,显得有些梦幻。
杜萱娘忍不住抬起头看他一眼。笑道:“原来是强忍着不来看我,看来上次那事你果真生气了。”
“不是为那件事,”崔颖摇头道:“我是怕你受伤害,所以不敢来。”
“怎么今天就敢来了?”杜萱娘又笑,崔颖的到来,她是真的开心。却完全忽略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崔颖眼神一黯,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杜萱娘也不追问,想了一下说道:“上次之事是我不对。我不该胡乱发脾气,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如此真心为我好过,我却不知好歹,但是做贵女,我真的做不来。如今家里又多了三个孩子,我这小寡妇是要一直当下去了。一直到他们都长大成人,再到他们度过即将到来的危难。”
“危难?”崔颖不解。
“十一郎对当今朝廷到底如何看?你觉得这太平盛世会一直这样风光下去么?”
崔颖酒意醒了大半,“萱娘为何会如此说?”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盛极必衰是常态,试想天下那些手握兵的枭雄们谁不想一呼百应,权倾天下?你再看当今朝廷形势,真正与朝廷一条心的有几人?”杜萱娘只能点到这里了,说得太明白,反而会让人疑心。
崔颖的酒意是彻底醒了,愣愣地看着杜萱娘,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朝廷动了顾廉,相当于动了李家,李家必反,这个我早就知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么?”
“李家在这几年绝不会反,要反他们早反了,否则不会蛰伏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找朝廷给他们的机会,大唐自从太宗皇帝以来,虽中间经历了武周后称帝,但民心所向,皇权稳固,谁也无法阻挡大唐这辆庞大战车。但当大唐自毁车轮之时,便是天下群雄出现之时,到那时或许会有李家一份。”杜萱娘之所以不是太肯定,是因为当年历史课本上写到安史之乱时,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李进这个人。
“我说这些不是要危言耸听,我只是想提醒十一郎,在这暗潮汹涌的时局里,能不出头最好不要出头,畜养自身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例如,经营好果州,远离朝堂那个是非之地。”
崔颖突然伸出手来紧紧握住杜萱娘的手腕,“萱娘,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时,便觉得你是与众不同的,你说的话竟与当年我祖父和大伯父说的一样,因此我才会离京赴果州任职,萱娘,我带你去见我大伯父,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你大伯父喜欢我了,你母亲崔老夫人便会喜欢我么?你堂堂一郡之守二十有六了都还没有婚配,可见你的母亲,你的家族对于你未来的夫人寄予了多大的希望!”
“十一郎,你我一直互相欣赏,或许你对我还多了一份怜惜,我对你多了一份尊敬,但你我可以做一世的朋友,却绝不会是良配,所以我们再不要让彼此自误了好吗?”杜萱娘楚楚可怜地看着崔颖,心中其实也很不甘,崔颖这样的男人真的是可遇不可求,但她更清楚自己于崔颖却是毒药,是会毁了他一切的至毒之药。
崔颖皱眉,“这些我都明白,难道这世间便没有例外?或者你不相信我的心意?”
“我相信你的心意,但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例外。”
崔颖还想再说什么,杜萱娘却拿开他的手,站起来笑道:“我知道你的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你也难得偷跑出来一趟,我答应了要泡茶给你喝的,今天便是最好的机会,你等着,我马上去拿茶具。”
崔颖不愧是谦谦君子,等到杜萱娘将茶具端进来时,他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杜萱娘还带来一瓶胡氏从椅子山上采下来的腊梅花,淡淡的花香和茶香,在温暖的室内浮动。
崔颖眼神迷离,认真地听着杜萱娘零零碎碎地说着家中的现状,四个半大孩子的学业与各种趣事,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幸福流过他孤寂了二十多年的心田。
崔颖六岁时,父亲病逝,他便被送去了祖父祖母身边养着,与母亲并不亲,她的母亲从没给他做过一餐饭,缝过一件衣服,他也从来没为她母亲揉过肩,她母亲总是如一件高贵的瓷器,冷艳而又孤傲,就算是他的儿子在因为没有背出祖父要求的功课罚跪在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时,她也只是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但是后来崔颖还是在听到她的母亲回去后在房里哭了整整一夜时原谅了她,原来她的母亲也是会哭的,这件事一直支撑到他考上进士。
家的温暖是崔颖从小所缺失的,因而也是他最向往的,这一切正好能在让他心动的杜萱娘身上找到,教他如何放得
☆、九十一崔颖的执着(二)
“你母亲的身子可好?”杜萱娘突然问。
“还好,上次你做的芡实糕她很喜欢,现在还时常叫厨房做给她吃。”
“过些日子,我还可做一些可以养身的糕点送给老夫人品尝,希望她老人家身子更康健,免去十一郎的后顾之忧,你十五日那天让崔安过来拿!”
“好,义儿与尚儿明年春天考县学时,让他们用我的名贴。”
“我打算考县学就让他们自己去闯,三年一次的部试时再来求你,如果他们连乡贡都不能凭自己的本事考上,就不用去部试费那个银钱了,只是不知到那时十一郎还记得萱娘一家否?”杜萱娘低笑,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谁知崔颖郑重说道,“我乃天宝八年进士,做他们的父亲可够资格?”
“你能不能不这么执着?”杜萱娘心头一乱,低头倒茶时,茶水溅出湿了她的袖子,原来他还没有死心。
“不能!”崔颖的拒绝干脆利落,让杜萱娘莫名其妙地想起李进那个无耻的家伙硬将顾尚兄妹塞给她时的情形。
“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带你去见我母亲!”
“不能!”杜萱娘条件反射般地跳起来,原封不动地将这两个字又送回去,“难道你是想让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崔颖目光坚定地看着激动的杜萱娘,“你不信我?或者我根本就入不了你的眼,上不了你的心?”
杜萱娘泄气地重新坐下,“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崔十一郎便入了我的眼,上了我的心,正因如此我们不能将我们彼此都逼入无法回头的绝境,我们这样远远地看着不好么?为何你非得要把事情弄得那么复杂?我们家目前还很孱弱。真的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萱娘求你了!”
杜萱娘哀求的目光下,崔颖不忍地移开目光,但声音却低沉而又坚定,“萱娘,终有一天我会明媒正娶你回郡守府,在这之前,我不会强迫你,但我会先把我身边的麻烦解决掉!”
杜萱娘感到十分挫败,想不到看似随和的崔颖也有如此固执的一面。
顺势嫁给品性地位都出众的崔颖。为自己和几个孩子们寻一个安全的港湾,杜萱娘私心里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但是在成为无数女人垂涎的崔夫人的过程中绝对会是血雨腥风,死伤无数。搞不好连两个人的性命都会折在这里。
最要紧的是杜萱娘心里也清楚得很,凭目前自己对崔颖欣赏和喜爱,是无法提供给她这种飞蛾扑火的动力和勇气的,除非真的到了她杜萱娘离了崔颖便不能活的那一天。
现在只要崔颖不心血来潮立刻让她去见什么老夫人便成,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同时杜萱娘也阴暗地希望他的麻烦一直解决不了。
崔颖很满意杜萱娘的沉默,至少表示她不再强烈抗拒他的提议。
崔颖将垂头丧气的杜萱娘看了个够后,终于放心离开,留下一地鸡毛让杜萱娘抑郁了好几天。
离周玉娥回门又过去了好几天,是该去朱家串门了。
朱家座落在西街尽头,下了驿道。穿过一片菜园子便到了。院子的格局与苟婆子家相似,正房是二层木楼,东西厢房。木楼后面也是一片房子。
杜萱娘带了赵韵儿与顾青橙,提了一盒点心,站在院子外面朝里打量。
院子里倒是收拾得挺干净的,两个五六岁小童在墙角玩一只被绑住双腿的鸡。
赵韵儿在外面喊,“有人在吗?”
没有人应。却将两个小孩引了过来,顾青橙笑着对两个小童说。“你们家大人去哪里了?我们是你们家的客人,快开门让我们进去呀!”
孩童之间的戒备心并不重,那两个小孩很快便上前来打开院门,眼睛却落到了杜萱娘手上提着的糕点盒上。
杜萱娘从怀里拿出两个糖饼,问道:“你们家的新婶婶住在哪里?”
两个小孩看到那糖饼口水都流出来了,“三婶婶不听三叔的话,被祖母关起来了,不许人去找她的!”
杜萱娘心头一紧,忙将糖饼给两个小孩,“真乖,婶婶给你们糖饼吃,我们不去找你们的三婶婶,你们带我们去她的屋子外面就成了。”
杜萱娘对于诱骗小童丝毫没有惭愧之心,小童不会撒谎,比成年人可靠,最主要的是被诱骗后的小孩没人会去真正责怪他们,反倒可以帮助他们成长。
两个小童咬着糖饼高高兴兴地往后院跑,杜萱娘母女三人连忙跟了上去。
穿过一个夹道,便来到了后院,首先映入杜萱娘眼帘的却是一堆闹哄哄的女人,三个姑娘打扮,两个年轻媳妇,一个老婆子。
难怪前院没有人,原来周家女人们都到了后院,杜萱娘一颗心却越来越下沉,人群中没有发现周玉娥。
两个小童一头扎进两个妇人怀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些什么,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全都戒备地看向杜萱娘母女。
一个穿着青布袍,目光凌厉的婆子越众而出,黑着脸问,“你们是三媳妇娘家亲戚?”
“见过亲家娘子,我是玉娥的婶子杜娘子!”杜萱娘一脸无害笑容,“刚才我们在院门外喊了许久无人答应,亏得亲家娘子两位聪明懂事的孙少爷来开了门,还带我们到后院来找你们。”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是这朱家这几个女人心中有鬼,猛然看到礼数有加,代表周家的杜萱娘上门,一时之间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反应。
朱婆子扫了一眼身后的媳妇女儿,“是我们失礼了,老大家的,请这位杜婶子去堂屋喝茶!”
“喝茶倒不必了,我今天来是受我嫂子,也就是玉娥她母亲之托,顺便来看看亲家娘子和玉娥的,这是我嫂子给亲家娘子带的点心。”
一个媳妇打扮的娘子上前接过点心盒子,看了一眼朱婆子说道:“不巧得很,三弟妹与三弟一起去了果州城外的灵岩寺上香,今日恐怕很晚才会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