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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这时候根本不管毛三反不反对,立刻端了微烫的水过来往他身上一泼,再用淋过酒的热毛巾用力一擦——
“淡了淡了!”
“颜色真的淡了!”
这哪里是娇俏少女啊,这是老天爷送上门的功绩!
用的好,今年的考评升迁不用愁了!
“宋姑娘——”张府尹拱着手上前,咧开笑,笑容极尽诚恳,“姑娘一手本事惊天地泣鬼神,在咱们大安朝,正正经经是头一回,从来没见过!姑娘大才,某今日能开此眼界,实乃大气运,荣幸之至啊!”
宋采唐微笑:“府尹大人谬赞了,我只是对此感兴趣,特意深入研究了解过,当不得如此夸奖。”
“姑娘切莫谦虚,人之躯体何其复杂,姑娘能做到此,不知下了多少心思,委实厉害,该由我辈佩服仰望!”
张府尹对着宋采唐夸了又夸,在他嘴里,宋采唐简直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下界来指点劳苦大众的,怎么夸都不过分!
“姑娘如此厉害,想来师父技艺肯定更高,不知师承——”
宋采唐一直看着张府尹。
张府尹把她夸成了花,她却并不是真正十六岁的纯真少女,什么都不懂,被人一夸就脸红,她直觉张府尹有目的,现下一听,果然。
张府尹面泛红光,眸底有异芒闪烁,显然对这解剖验尸本领非常口水,很想得到助力。
她毕竟是女人,行走于世难免不方便,若有个师父,一切就解决了。
而且看中了,想用她,怎么用?哄着用,捧着用,吓唬着用,还是随便用?
总得搞清楚身份来历,脾气禀性,接下来的事,才好配合着调整出合适的态度计划
宋采唐并不反感张府尹行为,官场之中,各种利益牵扯,她很理解。
本来她的目的里,第一步,就是让自己有被用的价值。
但怎么用,得她说了算,不能别人说什么是什么,被牵着鼻子走。
“这个倒要让府尹大人失望了。我之前后脑受过重伤,前番种种忘了个干净,莫说师承,连我生父长什么样子,我现在都想不起来。”
宋采唐一边说话,一边瞟了两下温元思,这位通判大人两眼发直,精神有些恍惚,似乎沉浸在某种思绪里没回过神
或者,他对张府尹的问题,也很好奇,才下意识没拦。
“不过府尹大人放心,我不是什么坏人。”
宋采唐微笑道:“我对验尸,是认真的,襄助官府,也愿不遗余力,哪怕是女子之身,也有男儿之志,大人不必有顾虑。”
“呃”
张府尹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
这小姑娘太通透了,不好诓啊!
‘我不是坏人’什么的,好像男人在哄小媳妇。宋姑娘是那男人,他张府尹是那小媳妇
“姑娘多心了,我并非怀疑姑娘”
宋采唐脸上微笑未变,截了张府尹的话:“验尸探案,我略有心得,若府尹大人信得过,需要帮忙只管说话,我若得空,定鼎力相助。”
张府尹心内一叹。
得,这是个聪明人,别想唬弄,想帮忙提前说,规规矩矩,正正经经,尊尊敬敬的说,小姑娘觉得你真诚了,就会有空,鼎力相助。
他眼梢垂下来,长长叹气:“也是怪我太急眼下情势十分不好,非我想抢功,急吼吼往前冲,实是中间牵连太多,一旦出了差错,就会引起大震荡唉,宋姑娘,你莫介意,我这是没办法了。”
张府尹一边说话,一边朝温元思使眼色。
温元思此时已然回神,看着宋采唐,眸底有隐隐暗芒。
她说会让他不后悔决定,会让别人拜服他的眼光她真的做到了。
可他却拉她进了这官场漩涡。
少女妍丽,花一样的年纪,本该无忧无虑长在闺中,最大的烦恼就是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配什么样的首饰,不该站在这里,受张府尹的心机拉拢。
张府尹此刻并没有什么坏心,但官场利益相争,谁知明天如何?宋采唐会验尸,不反感验尸,对他而言已是恩义,他刚刚不该沉默的。
正文 146。她们已被凶手看穿
她们会不会——猜到了凶手是谁?
宋采唐的话; 成功让房间空气安静凝结; 气氛变的瞬间不同。
赵挚陡然眯眼; 目光犀利。
温元思轻轻放下手中茶盏,温润笑容不在,面色疏冷。
祁言下意识搓着胳膊; 感觉更冷了。
“等等一下,”他顶着压力,艰难问道,“慢点; 又只有我不懂了么?为何问香和月桃会知道有人想杀她们?”
宋采唐赵挚温元思齐齐侧目看祁言,话也是异口同声。
“花娘之死。”
祁言:
他现在有种跑到墙角蹲下; 默默抱紧自己背对整个世界的冲动。
所以不能怪别人太聪明; 是他太自己太蠢吗!
宋采唐微笑:“每年固定时间段; 都有花娘死亡失踪; 这件事,不是你自己打听到的么?”
流言只在各花舫红牌之间流传,正好; 问香和月桃都是红牌。
祁言哼了一声:“所以不明原因的; 问香觉得有异,认为月桃被盯上了; 出于保护妹妹的目的; 抢了七夕机会?那月桃呢?”
温元思声音略轻:“月桃也知道; 但因有问香压着; 她知道的可能并不多; 只是隐隐约约的猜测。”
祁言长长哦了一声,还是不觉得不对:“可问香死了啊?”
要是知道凶手是谁,哪怕不会干别的,躲避肯定能做到吧,花娘可都长着七窍玲珑心。
赵挚:“所以月桃也死了。”
祁言:
有种掀桌的冲动!
所以这因果关系从哪来啊!哪那么多所以啊!为什么月桃会死,你敢不敢说明白点!
宋采唐比两个男人心软些,再次用类似怜爱智障的目光看了祁言一眼,好心提示:“她们的怀疑,是错的。”
祁言问号脸。
宋采唐:“她们找错了人。”
祁言用最大努力捋着脑子里的思路——
知道每年都会有花娘死,姐妹俩很警惕,姐姐问香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怀疑上了一个人,担心月桃出事,就自己扛着,抢了机会——也许私下还调查了什么,但她怀疑错了人,所以她死了。
月桃知道一点这个事,可被姐姐又压又哄,知道的并不多,但当晚姐姐没回来,她就觉得不对了,想要为姐姐报仇。她或许也调查了些什么,尤其姐姐近来的行为,锁定了一个人,中元这日,想要为姐姐报仇,但她也找错了人,所以她也死了
一连串头脑风暴,祁言有点晕,又很兴奋,一口气把自己猜想倒完:“是不是这样?我说的对不对?”
他眼睛亮亮的,期待的看着三人,像只等待表扬的大狗。
温元思颌首,笑容谦雅明朗:“祁少爷很聪明。”
祁言美的鼻子都要歪了:“那是!”
赵挚意义不明的嗤了声。
祁言立刻不敢再得瑟,乖乖坐好,继续往下想:“那问香和月桃,都怀疑谁?”
宋采唐低眉笑了,慢慢把茶盏放到桌上:“——冲着谁去的,就是怀疑谁。”
尤其是最开始,两个姑娘开席时的表现,很能说明问题了。
祁言刚刚看到卷宗,还是皱眉:“七夕那天,问香冲着刘正浩使劲——可他是主客啊,问香又是请来招待客人的,不对着他不正常吧?”
同理月桃也是,中元郑康辉是主客,月桃一直伺候他也很正常啊。
“难道是米高杰?两回都和两个姑娘争执拉扯了!”
七夕纠缠问香,臭不要脸想让问香床上伺候他,中元和月桃吵架,因为都是她,他才一直睡不到朱砂痣问香,人连理都不理他。
温元思想到一件事:“应该去找一找当天问香和月桃情绪变化的节点和原因。”
赵挚唇角掀起,笑的意味不明。
也不是意味不明,应该稍稍有点得意,或者说——挑衅。
“这个,我已经查过了。”
温元思倒是很意外:“这么快?已经查过了?”
“我今日找宋姑娘过来,本就是要来商量这件事。”
言下之意,这是他和宋采唐早就注意到的事——
要不是这两个不速之客突然出现,他早把结果告诉宋采唐了!
温元思自带谦谦君子气质,君子的脸皮,也并不是都薄的,自有厚的方式。
“哦?”他面不改色,似乎没听出赵挚话音,微笑伸手,“观察使之前瞻远望,着实令人佩服,这结果如何,还请大人公布。”
赵挚纵横沙场多年,气量也不会像毛头小伙,看了宋采唐一眼,就开始说话。
“七夕这日,问香准备充足,非常自信,一到场子,没任何其它表现,直接冲着刘正浩去——哪怕被米高杰拦下,她也没改变意思,只觉得米高杰烦。”
意思很明显了,问香怀疑的人,还真是刘正浩,并不是因为这是客人,才百般谄媚讨好。
“但和刘正浩嬉闹一会儿,退避补妆时,她在房间摔了粉瓶,出来时脸色有点不对——”
赵挚补了一句:“伺候的丫鬟说,当时只有问香一人在房间,并没有别人。”
宋采唐眉头微蹙。
也就是说,这情绪转变点原因为何,除了当事人,没别人知道
“之后,问香还是围着刘正浩打转,但态度上”因为宋采唐在,赵挚斟酌着话语尺度,“明显敷衍了很多,最后虽然跟刘正浩回了房,但伺候的过于热情,好像想快点完事,她好有空干别的。”
赵挚带着手下问了很多下人的供,并相互比对,总结出来的结果,不会有错。
问香的转变,明显是想到了什么,就像意识到自己错了。
但本职工作不能做不到,于是她在床上卖力,想伺候好刘正浩再继续接下来的计划,找人,逃跑,抓人等等。
宋采唐:“可她最后还是死了,证明她最后的猜想,还是错了。”
赵挚颌首:“月桃和她的转变,几乎一模一样”
到场子一心一意伺候郑康辉,态度绝不会只因郑康辉是主客。她嫌米高杰事多,与其大吵一架,被刘正浩的美人图哄了回来,同时情绪也变了。
她伺候郑康辉开始敷衍,最后的床上伺候也很热情,好像急着去赶什么事。
完全相同的情绪转变模式,完全相反的目标对象。
温元思想起一件事:“花胜折纸。七夕,问香伺候刘正浩,却给郑康辉留了纸条;中元,月桃伺候郑康辉,给刘正浩留了纸条。”
这个,肯定有什么特殊意义。
祁言‘啪’一声,扇柄敲掌心,十分担心:“刘正浩和郑康辉?这两姐妹一直在围着他们两个转啊!”
宋采唐闭了闭眼:“她们怕是被凶手看穿了。”
凶手的目标群体,是花娘,他在欲|望渴求被满足的时候,处于猎杀状态,对各种信息一定很敏感。
如果他选中了月桃,问香来‘替死’这一出,他一定能察觉,何况问香并不一定是想替死,或许是想把他揪出来,告官或弄死。
就算没选中月桃,问香找他找的太明显,他起了疑,稍稍一试就会知道。
本案凶手是变态,但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