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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七尺三分。”
赵挚眼睛微眯。
这个身高,倒是与找到的黑色衣裳尺寸相当,玲珑的回话反应,也没有问题。
问题是过了这么多天,他只找到了衣裳,知道有这么个人当时在,可这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来历,一概不知。
根本查不到。
夜再深,街上还是有巡逻的官兵,一个男人这么扎眼的存在过,他倾尽所有人力资源,竟半点蛛丝马迹都得不到,太奇怪了。
雁过留声,水过留痕,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以前从没有发生过。
凝烟是个不甘寂寞的姑娘,尤其不愿玲珑比自己受欢迎,任何意义上。
她纤纤素指端着茶盏,呷了口茶,声音清脆甜美,又挟着丝丝尖刻:“要我说,姐姐,平王爷面前,还是别耍小心眼的好,你有什么秘密,不如一起招了?”
这话潜台词就厉害了。
她一定看到了什么,否则不可能这么说。
赵挚给了她这个面子,凛冽眼神看向她:“你可是知道什么?”
凝烟脸色微红,拎着帕子,翘着兰花指,压了压唇角:“奴没本事,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呀,奴这位姐姐不一样,心里头有念想呢,那一夜——她想去找王夫人。”
话到这里,凝烟顿了一下,见所有人面色不一,皆有惊讶,很是得意,话音拉长的继续:“姐姐想帮谁说个情?不若说出来让大家知道知道。”
祁言:“帮人说情?找王夫人?”
“哎哟——”凝烟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下一瞬脸色又变的自在从容,直接答了,“这有牌面的人谁不知道,想要拿那盐签盐引,寻不到郑大人,寻王夫人也是一样呢。”
也就是说……
王氏在盐司有话语权一事并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祁言朝赵挚眨了眨眼。
赵挚面色不变,继续问凝烟:“你怎知玲珑要去找王夫人,可是看到了什么?”
“没看到奴也不敢瞎说呀,”凝烟眼神斜了玲珑一眼,带着些许恶意,“那夜江大人弄的奴很狠,奴受不住,中间借口官房,休息了一盏茶,就在这时候,奴看到姐姐的影子,朝着王夫人院子的方向走走停停,往前两步,又往后退两步,如此数番,很是犹豫。”
“冲着王夫人的院子方向,还能是干什么?姐姐同王夫人向来没什么太深交往,如此这般——是不是偷偷养了个情郎,要为人谋划啊?”
赵挚指尖点点桌子:“玲珑,你怎么说?”
“奴失礼,”玲珑朝赵挚行了个礼,看向凝烟,“你既看到我犹豫,就该知道,我并没有过去。如你所言,我与王夫人并没有什么交情,而且夜已太深,王夫人忙碌一日,肯定疲累交加,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
“我不傻,起了意,觉得不好,就退了回来,什么都没做。倒是你——”
玲珑似乎生气了,语气有些硬:“为何那般关注我?好奇我在想什么,干什么,定然也看到我走了,明明没发生任何事,此刻还要把一盆水往我身上泼——可是你本身行为有哪处不对?为了掩饰错误,拉我下水……”
说着话,玲珑一声苦笑:“倒是你一贯作风,我不该如此大惊小怪。”
凝烟脸色骤变,指着玲珑就喊:“你少在那冤枉人,明明是你自己行为不检,多有疑点,解释就解释,拉上我做什么!”
房间内气氛骤然紧绷。
赵挚想起了一件事……
不仅赵挚,祁言也想到了。
王氏案发当晚,凶手下了毒,杀了人,整套仪式却并没有做完,比如没有绑缚手脚……不可能是凶手忘记了,八成是有意外发生,被打断,不能再继续,只能匆匆离开。
打断凶手的意外,是什么?或者说,是谁?
是这两个姑娘之间的一个么?
“啪——”的一声,赵挚拍了下桌子,问凝烟,“你可有看到玲珑离开?”
凝烟一滞,不甘不愿道:“……看到了。”
赵挚:“之后呢?你可有做别的事?”
“没有!”凝烟一脸羞愤,“都说我在伺候江大人了,出来一会儿都是偷的闲,哪能还不回去?我们干这行的,得罪了恩客有什么好处!”
祁言想起江绍元证言,之前大家一起讨论过的疑点:“你和江绍元都说,二人事后小睡了一会儿,可谁知道你是真的睡,还是装睡?没准你就趁这工夫,干了点别的什么呢?”
凝烟登时气的脸色胀红:“你这是在怀疑我么!有本事你查啊,查到事实摔我脸上,在这质问我有意思么!”
赵挚阻止了祁言,自己问凝烟:“对于我刚刚提到的几个死者,孙礼,刘舟,施方武,你可有印象?”
“玲珑姐姐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凝烟仍然面色不善,“这楼里来来往往的客人那么多,谁能记得那么清楚?别说这些不显眼的,便是那显眼的爷们,见了咱们开心,扔银子给稀罕物,什么事都能为咱们干的,几日不来,咱们也能忘到脑后!”
这欢场,最不缺人,不缺有钱的,也不缺有情的,一茬没了,另一茬还有,记少了正好显得自己有气质有格调,记多了还矫情!
见了姑娘开心,砸银子给东西,什么事都能为她们干……
又是一句无心之言,听到耳朵里,有了特别之处。
男人女人,都会有嫉妒心,也都会有保护欲,如果,是有人想保护这两个姑娘其中的一个呢?
那这个人会不会想杀掉对她有生命威胁的,或对她有特殊感觉的?
“……再说咱们这样的女人,从小到大没什么出息,别的不会,见了男人就脚软腰酸,一身的本事只在床上,哪有力气杀人?纵使受了委屈,心里有恨,想要动手,也没那时间啊!咱们可是头牌!”
凝烟还在一边喋喋不休的解释。
在平王赵挚面前,她还能如此气焰嚣张,这般说话……
祁言觉得不大对,这女人为什么这么胆肥?
肯定有什么东西,他们还不知道。
一大堆话说完,察觉到房间里的安静紧绷,凝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轻咳了两声,往回找补:“反正……这案子同我无关,我年纪小,这两年才红起来,那些男人都是玲珑的客人,她才最可疑!你们多问问她,没准人就是她杀的!”
玲珑苦笑:“你想撇干净,也没必要这样说我,我如何能……有力气杀这么多人?”
赵挚沉吟,问玲珑:“你的客人里,可有谁待你特别好,呵护你保护你,什么事都愿意为你做?”
玲珑愣了愣:“奴这里……还好,大部分客人对奴都很温柔,有时也会为了讨奴欢心,做些平常不会做的事,可即便如此,花钱花心思也就够了,不会为了奴去杀……杀人吧?”
“毕竟奴只是青楼女子,一身泥泞,哪配拥有真心情爱,一世不弃,白头共老,和——”玲珑看了赵挚一眼,“您身边那位姑娘一样?”
说后面这句话时,玲珑声音很低,充满了自厌。
在她看来,如果能有人为她做这样的事,一定是源于真情。
而她,不配。
她羡慕宋采唐。
280。又一个死。了
连环杀人案向来复杂; 难度不容小觑,很多表象底下掩盖着大家都不知道的秘密,光看线索和分析; 结论并不一定完全对; 必须得多方发展; 仔细谨慎,每一个小小细节都不放过,结合所有,方才有破案可能。
所以想到‘保护’这个方向,赵挚并没有不当一回事; 立刻去查了玲珑的恩客。
旁的人还需仔细排查; 要点时间,与郑家两起案子有关的两个相关人江绍元和计柏; 却正在手边。
倒是方便了。
结果不查不知道; 一查——吓一跳不至于; 意外倒也不少。
玲珑凝烟江绍元计柏,四人同处一个场合的画面不少; 赵挚本人也见到过,在他印象里; 江绍元总是和凝烟在一起,凝烟对他百般拉拢; 殷勤伺候; 非常上心; 他本人也乐在其中; 十分享受,偶尔搂一搂凝烟的腰,两人间气氛都能你侬我侬,亲密异常,王氏遇害那晚,这两个人也是‘大战’了一番,疲累睡去。
玲珑很美,保养的也很好,但因为年龄渐长,总觉得花期不久,少了许多信心,可这份不自信,并没有有损她的魅力,反倒添了一丝楚楚可人,惹人怜惜。她越自矜,别人就越喜欢,比如计柏,随时都在抓找机会,和她距离更近。
凝烟和江绍元,玲珑和计柏,两对男女关系很明确,可调查结果,却并不是这么说的。
计柏的确对玲珑各种讨好,但各种表现,都是为了睡她,玲珑做为有格调的头牌,不是你拿了银子,就能直接来,还是要稍微有点仪式感的,至少见几次,礼物赏银刷几回,大家熟悉了,有‘情’了,成好事才得趣儿。他还没睡到她,自然得讨好,但要说上心,他还不比不上江绍元。
江绍元看起来是欢场老手,美人在怀也各种淡定,会睡,也有原则,把凝烟哄得很好,但他之前……可是玲珑的忠实客人。他很花心,每每楼里有了鲜嫩的小姑娘,他都会去尝一尝,但三两个月,必会回到玲珑身边。对别的姑娘,他大方,钱流水似的花,对玲珑,除了大方,还有一些别样心思。
比如他会关心玲珑的喜好,关心玲珑的身体,送的东西也不都是钗环珠宝,也有很多药材,女人用得上的养生之物。这一点,只在玲珑这里有,其它姑娘,他只管花银子睡,从不过心……包括凝烟。
而且他行事很低调,花银子每每必甩出声响,让所有人看到羡慕,送玲珑这些东西,却总是避着人,不想被很多人知道。
郑方全遇害的那个晚上,他傍晚在凝烟房里,后面却去会了玲珑,这种干柴烈火的时候,心里还能记挂玲珑,可见他对玲珑,才是真上心。
祁言去试探了一下江绍元,也许觉得丢脸,在这件事上,江绍元支吾不言,有些不愿提起。
赵挚便直接去问了玲珑。
“人命关天,死者为大,王爷若问案子,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
玲珑眼眸微垂,幽幽的叹了口气:“奴虽是贱籍,没什么骨头,也有心里坚持的东西。”
跟江绍元的事,她不愿意说。
也是相当直白坦诚了。
不愿意说,从另一个意义来讲,其实就是默认。
她和江绍元,的确是有感情的。也不愿意想江绍元的不好。
这一刻,赵挚从她眼角细微的纹路里,看到了女人独有的坚韧和柔软。
然而案子还是要查的,她不说,江绍元不配合,他就想办法试探……
比如,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在特殊时机下,会不会有什么不与外人道的体己话?
可惜计划还没实行,更可怕的来了,又死了一个人!
这次这个人和赵挚关系匪浅,正是平王府的管家赵忠!
一接到案子消息,赵挚几人分别从不同地方赶往现场,俱都脚步匆匆,神色凝重。
赵忠的死亡现场和本案其他受害者一样,先是中了迷药或者毒,无力挣扎自保,然后后脑被砸,裤子被扒,手脚绑缚,身体被摆成跪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