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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迟靖夫妻亲自将女儿送过来,领头的男人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客气地对迟靖唤一声“迟天师”。
迟靖勉强道:“尉大人,小女就交给您,请务必将她平安送到京城。”
尉大人笑道:“这是在下的职责,定会平安送到。”
林氏听到这话,眼眶发红,差点就哭出来,忙垂下脸,掩住脸上的神色。
迟萻被她爹抱着,一副乖巧的模样,实则暗暗打量那位“尉大人”,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身量颇高大,五官并不出色,眉峰冷冽,看起来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当看到他笑着说是“职责”时,他的笑容变得有些古怪,而她爹也下意识地抱紧她。
迟萻越发的觉得此行凶多吉少。
只是连她爹娘都不能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将闺女送走,迟萻此时自然也没办法做什么。
许是见迟靖夫妻如此识趣,那尉大人难得大发善心,允许迟靖夫妻同将要独自远行的女儿道个别。
迟靖抱着女儿到一旁,将她放到地上,蹲下身与她平视,抚摸她稚嫩的脸蛋,半晌方道:“萻萻,该说的这三天里爹娘已经说过了,记住了么?”
迟萻乖巧地点头。
迟靖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了一声乖,眼里难掩不舍和忧虑。
林氏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到怀里,眼睛压在女儿的肩膀上,迟萻感觉到肩膀的衣服有些湿。
林氏的失控只是一瞬间,为了女儿好,她也没有做出什么痛恨不舍的神色,很快就收敛起脸上的表情,微笑着对女儿说:“萻萻,娘给你准备的小包袱,你要贴身收好,不让任何人碰它,知道么?等以后若是遇到危险的时候,你才能用它,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迟萻继续乖巧地点头。
“以后,爹娘不能陪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迟萻依然点头。
迟靖夫妻叮嘱几句,并没有磨磨蹭蹭,便将她牵回马车边,对尉大人道:“尉大人,小女就交给您了。”
说着,在将迟萻的手交给尉大人的同时,也塞了一个小荷包过去。
尉大人不动声色地接过,将迟萻抱起来放进马车里,同迟靖夫妻道别后,就翻身上马,一群人离开。
迟萻趴在马车的车窗口,探头看着站在十里坡处那棵枯树下目送她离开的父母,母亲林氏哭倒在父亲怀里,他们的身影在萧瑟的冬景中,显得如此的悲伤凄凉。
直到再也看不到,迟萻才缩回身子。
放下帘子时,她看一眼那随行的尉大人,正好他也看过来,那双漆黑深邃的鹰目锐利非常,显然是一个非常精明的男人。让迟萻在意的是,他身上那股子冲天的煞气,可见是一个手头上沾过血、心性过硬的男人。
这样的人,如果没有能力惹他,最好在他面前乖一些,别耍什么花招。
所以接下来的旅行,迟萻表现得很乖,就算一整天憋在车里,除了解决生理需要外,迟萻没有叫过一声。
直到傍晚,他们赶到青州城。
青州城有一个大码头,他们要在这里坐船进京。
马车停在码头上,接着尉大人亲自将迟萻从马车上抱下来,许是看她手短脚短的,并没有将她放下让她自己走,而是抱着她往停泊在码头的一艘巨大的官船而去。
青州城的码头很繁华,这是江南与西南地区的一个中转站,就算是冬日时期,依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码头上已经有衙役过来开路,早有人在这边接应他们。
那接应他们的官员神态殷勤,虽然他对尉大人非常恭敬,迟萻仍是能从他一些小动作中看出他对尉大人的畏惧。
那官员见尉大人抱着迟萻,以为这小姑娘有什么不同,就说道:“大人,不知道这小姑娘是……”
“刘大人的好奇心还是别太旺盛的好,毕竟尉某此行是为皇上办事,你们知道太多并没有好处。”尉大人冷淡地说道,一双眼睛微微眯起。
刘大人吓得脸上的肌肉都颤了下,干巴巴地笑了下,知道这马屁拍到马腿上,当下不敢再扯其他的,又言语殷殷地问候其他。
尉大人并不是个喜欢和人废话的人,直接道:“时间不早,刘大人请回吧!”
刘大人搓搓手,陪着笑说:“难得尉大人路经此地,不若多留一晚?好好歇息一下,明儿也好赶路……”
“行了!”尉大人不耐烦地说,“我们为皇上办事,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享受?刘大人还是闭嘴的好。”
刘大人顿时诺诺地不敢再说什么。
尉大人便抱着迟萻上船。
迟萻回头看那刘大人,见他身边一个师爷打扮的男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看向尉大人一群人的目光带着痛恨畏惧。
迟萻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很快就垂下眼睑,乖巧地由尉大人抱到船上的一处船舱中。
进去后,迟萻发现,这船舱里还有一些孩子,目测有二十个左右,这些孩子的年龄不一,最大的十二三岁,最小的也有七八岁,迟萻发现,好像她是这群孩子中最小的。
看到尉大人进来,一群孩子纷纷站起来,神色紧张中夹着些许畏惧。
尉大人将迟萻放下,对他们道:“这是怀陵迟家的小姑娘,你们要和她好好相处。”
一群孩子瞅迟萻一眼,诺诺地应声。
尉大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船舱。
船舱里的孩子目送他离开后,视线落到迟萻身上,那一双双眼睛,带着戒备、好奇、审视、羡慕等等。
迟萻抱着她娘给她收拾的小包袱,木愣愣地站在那儿,好像不知道怎么办。
然后就见两个孩子朝她走过来,将她牵到一旁坐下。
这两个孩子一个是九岁的男孩,一个是八岁的女孩,都是面容姣好的孩子。
九岁的男孩说:“迟妹妹,我是裴景俊,家里行五,迟叔叔应该有和你提过我。”
八岁的女孩道:“我是毛茵,家里行三,你是迟叔叔家的妹妹,以后和我一起住一个舱房,好不好?”
迟萻朝他们甜甜地叫了一声五哥,一声茵姐姐。
这两人就是江南一带的驱魔世家中与迟家齐名的裴家、毛家的孩子,这两个家族与迟家素来交好,在来之前,彼此的父母都有交待过他们,以后要彼此互相照应。
迟萻也听父母提过他们,所以听到他们的自我介绍后,并不拒绝和他们一起。
其间,迟萻也观察船舱里的那些孩子,发现他们身上佩带着一些灵器、符箓之类的东西,便知道他们应该也是其他驱魔家族的孩子。看来这个尉大人此行下江南,是奉皇命将这些驱魔家族的孩子带进京,就不知道带进京城做什么。
迟萻刚和裴景俊、毛茵自我介绍,就听到外面叫开船的声音,接着窗外的景物缓缓地向后退,暮色一点一点地洒进船舱中。
其他的孩子也像他们一样,三三两两地坐在船舱里说话,能坐在一起的都是认识的人,就像迟家、裴家、毛家一样的世交家族。
“迟妹妹累么?”毛茵体贴地问,接着又一脸好奇,“我们也是今天下午来到船上,你是尉大人最后带过来的,那尉大人是不是很凶?”
裴景俊是个小心,听到这里,绷着俊秀的小脸说道:“茵妹妹,尉大人不是我们能讨论的。”
毛茵朝他甜甜地笑了下,又转头拉着迟萻的手说话。
迟萻一个毛孩子,不想说话的时候,只要故作天真懵懂就行了,毛茵似乎也没有强求她说什么,能兀自说得欢快,是一个非常乐观的女孩子。
不久后,有丫鬟婆子抬着煮好的食物进来,招呼孩子们过来用餐。
因为在船上,饮食条件不是很好,都是大锅饭,孩子们的食欲并不高,连裴景俊都是满腹心事的样子,只有毛茵一个人吃得欢快,时不时地给迟萻夹菜,像个大姐姐一样照顾她。
吃完饭后,就有丫鬟带他们去舱房歇息。
舱房并不大,两人一间,迟萻理所当然地和毛茵一间,由一个丫鬟给她们打水洗漱,伺候她们上床歇息。
“姐姐叫什么名字?你是这里伺候的人么?”毛茵是一个嘴甜的,一边乖乖地让丫鬟伺候着洗脸,一边好奇地问。
丫鬟笑道:“奴婢翠羽,是船上伺候的下人,两位姑娘有什么吩咐,以后交待一声即可。”说着,看了迟萻一眼,可能是念在她年纪小,又问道:“迟姑娘晚上一个人睡没关系么?”
毛茵马上举手说:“我可以陪萻妹妹一起睡。”
迟萻笑眯眯地看着翠羽,没有说话。
翠羽伺候她们换上睡衣后,看着她们上床歇息,便出去了。
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姑娘躺在陌生的床上,一时间并没有睡着,毛茵叽叽喳喳地说着,说到最后,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我有点想念我娘亲和姐妹们了。”
迟萻附和着应一声。
“他们说,我这次进京是去享福的,只要能被选中,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用再辛苦地修炼,不用再和妖魔鬼怪战斗,不用再做这些危险的营生,可以像个普通人一样富贵到老。也不知道是去享什么福,其实我还是挺喜欢捉鬼除妖这些事情的,很有趣……”
迟萻琢磨着她的话,小声问他,“茵姐姐,你知道到时候我们要被谁选中么?”
“不知道,应该是京里的贵人吧。”毛茵也不能肯定。
迟萻又不动声色地询问几句,发现毛茵这小姑娘完全被家人忽悠了,仿佛她此行就是去享福的一样,压根儿没有危机感。
除了毛茵外,迟萻也观察过其他人,从裴景俊的态度就知道,此行并不简单,裴景俊显然是知道实情的,所以这个九岁的孩子显得忧心忡忡。
到底是孩子,虽然在陌生的地方有些害怕,但赶了一天的路,很快就累得睡着了。
接下来的日子,众人都是在船上渡过的。
船行两天,就有两个孩子因为晕船,出现十分严重的发烧呕吐象现,尉大人让船上的大夫给他们开药,让他们在船舱里休息,至于其他的孩子,只要不随便乱跑,都不会限制他们的行动。
不过迟萻发现,大多数孩子都是比较乖巧的,宁愿待在屋子里修炼也不出门乱转,裴景俊也不例外。
毛茵不认识其他人,所以时常拉着迟萻一起去找裴景俊说话,那副无忧无虑的模样,让裴景俊好几次有些不耐地呵斥一声,让她好好地修炼。
毛茵委屈地说:“景俊哥,你好凶,难得没有家人盯着,就不用这么勤奋啦。”
“你懂什么?”裴景俊小脸绷紧,有些怒其不争的样子,“你这么懒惰,小心以后怎么死都不知道。”说着,他脸上露出愤怒和惊惧交加的神色,很快又恢复冷静,继续努力地修炼。
毛茵被他的态度伤到,自己一个人回房去了。
迟萻仗着年纪还小,男女之防并不严,赖在裴景俊房里,以修炼的名义询问他不懂的地方。这裴景俊是裴家这一代资质最优秀的天才,虽然有些恃才傲物,到底年纪还小,有些好为人师,见迟萻一个毛孩子一本正经地来请教,也乐得教她。
迟萻便趁机打探他们此行进京的目的。
裴景俊哪里是她这嫩皮老阿姨的对手,几次下来,就被迟萻将他知道的事情都套得差不多。
他们这次进京,确实与宫中有关,准确地说,是宫里的素有妖妃之称的兰妃折腾出来的。
兰妃是老皇帝的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