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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个瞎了眼看上林夕的柳东旭。
其实在林夕认识的这些人里,不管是叶青尹成泽还是这位名为柳东旭的少年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同样走的是清俊少年的路线,叶青气质疏冷,尹成泽温和斯文,拿出去基本就是言情小说里的校园男神。比起这两人,柳东旭在容貌五官上稍逊一筹,说不上俊美却很清秀,难得的是气质干净,没有青春期的毛躁也没有世故圆滑的油腻,嘴角总是带着一抹笑弧,看似温柔,实际眉眼都透着冷淡,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将要化入天光的恬淡和煦。
年纪轻轻,却似乎已经看破了红尘,笑起来时总是带着三分对世事的宽容,仿佛悲天悯人。
跟这种人相处,理应是会感到愉快的,因为他脾气好,也懂事明理,不会情绪化,更不会抓着鸡毛蒜皮的小事锱铢必较。
“林同学。”抱着课本的少年微微一笑,他眉形好看,嘴唇是淡淡的樱色,笑起来自有光风霁月般的清朗。没有毛毛躁躁地拉近彼此的距离,更没有一上来就得寸进尺地直呼其名,他保持着恰到好处不远不近的距离,谦和得令人舒心,“这题已经写错两次了。”
……就是耿直这一点不太讨喜吧。
林夕恹恹地划掉了错误的答案,套入公式重新运算。她虽然拥有林清妍的记忆,但是看见这厚厚一沓的习题只觉得头疼——好像很多年没写了一样。
晚自习辅导足有两个小时,等林夕写得头昏脑涨几乎想原地爆炸时,一抬头却看见了桌角边上放着的塑料杯,装着刚打好的温水。林夕扭头看向柳东旭,却见他依旧宽和一笑,语气里都带着三分安抚的意味:“已经结束了,林同学,辛苦了。”
林夕神情木然地点了点头,道了谢之后就准备离开,叶青还在校门口等着她,总不能一直在教室里犯傻。
走出教室时林夕似有所感,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柳东旭坐在位置上,微微垂首,神情恬淡而又安静,唇角依旧带着轻忽的笑。
……太奇怪了,怎么会有人是一直笑着的呢?
林夕摇了摇头,转身往外走,穿过漆黑的操场,还没到校门口,却突然听见一声尖叫,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而惶恐到极点不自觉脱口而出的惊呼。
林夕下意识地转身朝着声源处走了几步,却又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那种奇异的安静再次席卷而来,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与动静。
“死人啦!死人啦——!”
有三个穿着学校制服的少男少女哭着跑了过来,眼神惊恐,指着身后的手指都在颤抖。
林夕顺着他们指示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漆黑一片的天幕,无星无月,黑暗中似乎蛰伏着恐怖的妖魔,择人而噬,獠牙狰狞。
仿佛被人动作轻柔地推了一下,林夕下意识地迈开脚步,朝着前方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病来如山倒啊。
很久没生病了,一生病就熬不住……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抑郁障碍(9)
在现代社会,即便是无星无月一片漆黑的夜晚也不会阴森恐怖到哪里去,毕竟大城市里总会有光源,街灯彩灯电灯映得四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也驱散了黑夜寒冷的寂寞。有人说,在大城市里的星星总是格外黯淡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地上的光源太过抢眼,天上的星辰自然被掩盖住了华光,无力璀璨。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冤魂厉鬼重返人间,夜晚的秋风显得格外的冷,没有灯光照耀的树林树影重重,摇曳的枝桠像是恶魔枯瘦的手。
林夕踏上了楼梯,她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她很快就走上了二楼,初中部一年级的教学区。
然后,林夕听见了。
似有若无的低泣从远处传来,那不是委屈哽咽的啜泣,反而像是绝望到嚎啕大哭之后嘶哑的低鸣。是那种痛到了极点竭嘶底里地发泄过情绪之后,痛楚已经演变成了麻木的泪流。幽幽怨怨,模糊不清的哭声带着满怀的压抑,穿透漆黑的夜幕,钻进人的耳蜗,刺进人的脑海,立时多出了三分阴森十分恐怖。
传言,那个死无全尸的女孩名叫宋素馨,她的尸体就在那片树林里被发现的,死相凄惨,令人胆寒。因为她曾经受到校园暴力的迫害,也没人能分辨得出她的死亡原因是自杀还是他杀,而所谓的校园暴力也因为《少年法》对未成年人的保护而不了了之。因为死得冤屈,大仇不得报,宋素馨的灵魂从地狱重返人间,她夜夜在自己遭受欺辱的教室里哭泣落泪,不将所有欺辱过她的人带下地狱,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林夕不知道这个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也对这个怪谈故事里的主人公没有了解,但是她在听到哭声的瞬间只觉得心口一冷,不是忐忑更不是畏惧,就是很单纯地觉得心脏微微一凉。人对未知会产生恐惧,因为无法掌控而心生慌乱,但是林夕不会,她有自己的底气,虽然她也不知道底气从何而来。書 香 門 第
林夕循着声源走了过去,那声音遥远也飘忽,只能确认下一个大概的方位。林夕穿过走廊,却看见一地狼藉,也不知道是哪个土豪的单反砸在地上,磕得缺了边角。所有的教室门板都是关着的,唯有一间教室的门大敞,而那单反也正掉落在那间教室门的不远处。林夕皱了皱眉头,她走上前捡起那摔坏的单反,一抬头却对上了教室的玻璃窗,穿过一整间教室,透过另一面的玻璃窗映照而来的灯火,林夕终于看清了教室里影影绰绰的光影。
“林同学?”一双手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后一扯,林夕重心不稳地往后一转,视野里的景象却已经换成了柳东旭那张清秀干净还略带忧色的脸,“不要看了,会做噩梦的。先走吧,我已经通知老师和警…察了,你在这里待着会被视为嫌疑人的。”
林夕微微一怔,神情松缓了下来,她语调平静地道:“……没什么。”
其实,灯光这么暗,能看到的东西始终有限。但是也正是因为灯光黯淡,那些藏在黑暗里的东西才会充溢着格外令人惊惧胆寒的视觉冲击。林夕只看见了一张狰狞扭曲的脸,还有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去的人趴在教室的课桌上,倒映在视网膜里的是一具惨白僵冷的尸体以及桌面上漆黑粘稠的液体。
情况惨烈,林夕却是真的没觉得什么,向晚的风卷来了一丝血腥,林夕却漠然地回首看着教室内的死者。
“不对……”林夕想起自己刚刚听见的哭声,“刚刚在哭的是个女孩,但是现在死去的却是个男性,你有看到其他可疑人士吗?”
柳东旭有些困惑地拧起了眉头,却是有些强硬地拽过林夕的手,似乎不愿意让她在这里久待:“我是被三个学生的哭喊吸引过来的,他们只说这里死了人却没说在哪里,我找了好一会儿,听到有动静才过来看看的。结果却看到了那一幕……别看了,乖。”
他动作轻柔地拍拍林夕的脑袋,眼神里流露出一种非常温柔的安抚。
“我没事。”林夕随口敷衍着,目光却朝着走廊的尽头扫去,她似乎看见了黑影一闪而过,却是忍不住愣怔。
夜色变得扭曲而又斑驳,似乎整个世界都由漆黑的色块组成,鲜红的血从教室的门缝、窗缝边渗出,淅淅沥沥地淌到她的脚底。林夕的呼吸变得急促,因为她对上了一双只有眼白而没有瞳孔的眼睛,身穿学生制服的女鬼扒着栏杆,面目死白,凶狠地瞪着她。
林夕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随后她一把伸出手拽住柳东旭,示意他朝着女鬼的方向看过去。
柳东旭朝着林夕手指指向的地方看去,林夕死死地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的视网膜里只有远处的灯光,并没有映照出不该出现的人的模样。可是等林夕再回头去看,血不见了,扒着栏杆的女鬼也不见了,清风徐来,一片清朗,仿佛连空气中的那丝血腥气都消弭不见了。
苦橙花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散,少年清朗的侧颜仿佛怀光,带着令人安心的静谧宁和之感。
林夕却只觉得心口发冷。
冷得像秋季的风,萧瑟而又寒凉,拂面而来的除了寂寞,就是了无依靠的空荡怅惘。
林夕神色莫名地推开了柳东旭,转身朝着教室里走去,柳东旭阻拦不及,只能焦急地喊道:“林同学!第一个发现尸体的目击证人也会被列为嫌疑人之一,修业考试在即,你还是不要淌这趟浑水了!”他是真心为林夕好,也是真心为林夕着急,以至于哪怕是明知道会沾一身腥,也还是随着林夕踏入了教室。
林夕不听柳东旭的劝阻,死者是一名青年,并不是嘉里高校的学生,看上去已经二三十岁左右的社会人士。青年是因为脖颈上的大动脉被割破而死的,鲜血几乎泼得周围的地板上到处都是。他的脑袋搁在课桌上,双手耷拉而下,一柄小刀就掉落在他的脚边,躺在血泊里。青年死不瞑目,双眼大睁面对着窗户,这个死亡的场景无疑是恐怖而令人悚然的,但是即便如此,整个死亡的过程依旧透着庄严的仪式感。
不管林夕怎么看,都看不出这个场景里他杀的痕迹,没有挣扎没有打斗,桌椅摆得整整齐齐,仿佛这个人心平气和地走进了教室,从容地奔赴死亡。
一本厚皮书摆放在教室第一排的课桌上,没有沾染鲜血,穿堂而过的冷风将书页哗啦啦地翻动,像是枯燥的乐曲,也像是死亡的乐章。
林夕没有贸然地破坏现场,而是走向第一排的课桌,从包里翻出了保暖的毛绒手套戴上,这才轻轻地捻着书页翻开了一角。
工工整整的条例,一排排列下来是流水账一样的罪况,字迹清晰,条理分明,挪开书本,却发现下面压着一张轻薄的纸,写着自杀的缘由。
因为罪无可赦,所以选择了死亡。
荒唐得简直像是笑话一场。
林夕飞快地浏览着书册,却突然在上面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她摁住那一页纸张,就看见了“宋素馨”的名字。
青年名为薛常浩,在六年前是一个每天无所事事的不良青年,抢劫、盗窃、威胁青少年叫保护费等恶事不过是寻常,后来为了来钱快,就将目光放到了那些还在校的女学生的身上。他们负责联系大老板,拉皮条接单,然后教唆、威逼、利诱一些出身穷苦家庭的女孩就范,从中获取钱财和利益。
宋素馨是一位特招生,不管是怎样的学校都需要保证口碑和教育的水准,而升学率无疑就是一个学校最好的认证。宋素馨是孤儿院里的孤儿,容貌漂亮,学习拔尖,却根本上不起嘉里高校这样学费昂贵的国立名校。她能就读嘉里高校,凭借的就是过人的综合实力和出众的成绩,她不仅拿到了嘉里高校免学费的名额,甚至还拿到了不菲的奖学金,除了自己的日常开销以外,她半工半读赚来的钱以及奖学金都寄回了孤儿院,日子过得很拮据。
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还在读初中的年纪,却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工,争优先,处处卓越,仿佛傲雪迎霜的高山雪莲。
可是现实不会因为她的努力和优秀就会对她优待三分,被同班同学欺骗、强迫出卖身体、软禁、恐吓、威胁……
还不如死。
林夕叹了口气,她目光微微柔软了下来,却又蹙起,似乎有哪里不对,她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