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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林公子坐下，冥尚书递上来的，不是鞑虏人所熟悉的羊奶，而是一杯清茶。
茶叶青绿透亮，浅浅的沉入水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凯林公子知道，这是中原有名的铁观音。
茶未入腹，而先品其香，冥尚书喝的很专心，好像他手里的不是茶，是他最珍爱的东西一样。
“想不到您已经入乡随俗了。只是，我还不怎么习惯这中原的茶叶。”凯林公子说，“每年夏天，羊群都会产生大量的羊奶，整个草原都漂荡着羊奶的香味。这是我最喜欢的季节。”
冥尚书摇摇头：“羊奶再好，不如茶叶。”
凯林公子端起喝了一小口，于他而言，再好的茶叶，都好像药草一样苦涩。不好喝。
“我来中原已经四十多年了，我都不记得，曾经我的父辈们在草原上呆过。”冥尚书说，“中原的一草一木，都已经伴随了我一生一世了——如果我的生命到现在为止的话。有时候，我也曾想，如果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鞑虏人，该是多好。”
是啊，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鞑虏人，他就会忘记了和中原的仇恨，他就会愿意接受中原女子完婚，从而，子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之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单一个人，连后代都没有。
当初，他年轻的时候，也是有中原的世家女子看中他，想要嫁给他的，其中也有他自己喜欢的。
可是，他不能娶她们。
为了仇恨的延续，为了小时候的毒誓，他没有完成婚姻的使命。
“所以，你很后悔？”凯林公子放下茶杯，问。
冥尚书摇摇头：“我不后悔，因为后悔已经没有用。我还记得，我爹娘临死的时候，要我发下的毒誓，不可娶中原的女子，不然，就会断子绝孙。可惜，我一直都在遵守着这个誓言，可谁又知道，正因为我尊重誓言，现在才真的断子绝孙了。有时候，我也在想，我做了这么多坏事，这是不是报应。”
“这天下没有报应。因为从来就没有神。”凯林公子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脸邪气的说。
“不，你错了，这世界是有神的。你还太年轻了，总以为自己的才华聪明，可以掌控一切，等你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你就都明白了。”冥尚书叹了口气，“可问题是，我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我只是沿着既定的路线，一直走下去。”
凯林公子说：“你选择的路，是最有尊严的路，日后，等收复了中原，为你父母报了仇，你就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冥尚书苦笑了一下，看向窗外，忽然觉得内心，涌起一股寂寞。
这寂寞来的这么快，这么可怕，充满了全身，他甚至想大哭一场。
可他忍住了。
他笑了，“其实，你的节奏太快了。你如果不交出方圆，吴四火就不会放过你。如果你交出方圆，我有办法让吴四火，开关放我们进入中原。”
凯林公子低下了头，“可是，我爱她。”
冥尚书一怔，他断想不到，凯林公子会这样的对他直白。
“你爱过吗？哦不，你没有爱过，你不会明白的。”凯林公子说，“我爱方圆，没有她，就等于没有了一切，所以，我不能送她入虎口。”
“也未必是虎口。吴四火贪美色，你是知道的。谢策送了一个歌女给他，他就听谢策的。如果你自信方圆比滕蜜强，你就可以让吴四火听你的。”冥尚书说。
“我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糟蹋方圆？”凯林公子气的直咬牙。
“可我听说，方圆心里还有别的男人。”冥尚书开始对凯林公子挑拨离间，“她一直爱着的人，是倪重阳，你不介意她心里有别的男人吗？”
“介意，当然介意。可是，她说她现在爱的是我。”凯林公子急了。方圆曾经爱过倪重阳，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实。
“不如这样吧。我给你试一试她，如果她心里只有你，那你就和她相爱到老，可是，如果她心里还有倪重阳，你不如就送走她，来换江山吧。”冥尚书说。
第376 预备
正
凯林公子答应了冥尚书的计策。
回到住处，方圆一如既往，对他不冷不热。
凯林公子想起冥尚书的话，方圆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心里就妒忌不已。
“怎么了？”方圆见凯林公子一直看着她，不说话，很奇怪。
凯林公子说：“来中原这么久了，还没有去秦淮河游玩过。不如你和我一起去。”
“现在吗？可是，我是通缉犯，秦淮河这么热闹的地方……”方圆犹豫了。
凯林公子笑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方圆一脸勉强，让凯林公子一阵失望。
夜夜笙歌的金陵，吸引了无数富贾商人来此经商赚钱，同时，也吸引了很多渴望改善生活的社会低下阶层。
有为了考取功名，一飞冲天的读书人，也有各种小商小贩，不辞辛劳，倒买倒卖的。
还有，有个一技之长，来金陵讨口饭吃的。
一老一少，一个拉着二胡，一个扯着嗓子，站在城门口的位置，很是显眼。
虽然人来人往，但大多只是匆匆路过，连看他们两正眼的人，都没几个。
一天下来，也就收获了几个可怜的铜板，勉强混口饭吃。
冥尚书安排的人，就藏在最靠近秦淮河边酒家的小船上。凯林公子带方圆上了船。
方圆有点晕船，咳嗽了几声。凯林公子关心的扶住她。
二人坐下。
“你想吃什么，只管点。”凯林公子拿了菜单过来。
“怎么没有小二和歌女？”方圆问。
“这个小船只有一个拉二胡的。为了低调，才挑了这个小船，自然没有这么多人，委屈你了。”凯林公子解释说。
这时，那个拉二胡的过来了。
方圆一抬头，脸色就僵住了。
天呐，这人，竟然长了和倪重阳一模一样的脸！
要不是方圆知道倪重阳是不可能来这个地方做拉二胡的，只怕她都要信了！
“小姐，您要点什么歌？我给你拉就是。”那人微笑着说。
声音如此温和，好像冬日的一抹阳光，方圆内心的冰都要被融化了。
她不由得脸红了。
“你会弹什么？”
“二泉映月。”那人说完，坐下来，拉了起来。
这音乐如此好听，方圆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就好像她曾经望着倪重阳一样。
凯林公子气的脸色铁青。
“哗！”他站了起来。
二胡声也停了下来。
凯林公子走上去，在那人脸上一扯，一张假面皮就掉了下来。
方圆再看那人的脸，哪里是什么倪重阳，分明就是一个歪瓜裂枣！
看着凯林公子怒气冲冲的脸，方圆都明白了。
这是在试探她！
试探她还爱不爱倪重阳？
可是，刚才她的确是流露出了真感情！
她自认为凯林公子没有见过倪重阳，所以，毫无戒备地望着那个人拉二胡，沉浸在对倪重阳的怀念中，甚至还幻想着倪重阳真的给她拉二胡，该多好。
可是，她错了。
这是凯林公子的安排！
“我对你这么好，想不到你竟然背着我，爱别的男人！”凯林公子一把拉住方圆，上了马车。
方圆解释说，“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到这个时候了，你还狡辩！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凯林公子对方圆的喜欢渐渐消失，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可以包容的人，方圆竟然还挑战他的原则。
凯林公子去找冥尚书，“你说的对，她的心里，果然还是有另外一个男人。”
冥尚书点点头，喝了杯茶，目光看向远方，“我写了信，送过去给吴四火，说你已经送方圆给他了。信已经送出去了。”
竟然没有他同意，就私下做主送信，凯林公子压下愤怒，笑道，“人，我就交给你了。”
晚上，方圆嘴里被塞了布，手脚被绑住，一辆马车把她送到了冥尚书府邸。
方圆看到房间里本来是黑蒙蒙的，她被几个奴婢松开了捆绑，灯光就亮了起来。一个中年男人，头发带着几缕霜白，正襟危坐。
他，就是冥尚书。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是什么人？”方圆大惊失色，“凯林在哪里？”
“你不要叫了，是凯林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的。”冥尚书黑着脸说。
“你胡说，凯林心里有我，他怎么会把我送给你。”方圆咬着牙恨恨的说。
“他当然不是把你送给我，他是把你送给吴四火。”冥尚书微微一笑，抬起眼睛，“你长的不错，又是大家闺秀，相信吴四火这个老色鬼在滕蜜小姐和你之间，会更喜欢你。”
“什么？”方圆想起凯林公子对她的试探，顿时都明白了，“不，我不要。我要见凯林。”
冥尚书说：“这里都是我的人，你说逃不出去的。如果你叫的太响，我可能会给你服下迷药，你是喜欢安静地呆着呢？还是喜欢被人下药呢？”
方圆双手抱头，恐惧让她跪了下来，“我求求你，让我见见凯林。他既然曾经爱过我，就一定不会放开我的。我记得他说过，他会一辈子对我好。”
“最愚蠢的女人就是在男人已经对你没兴趣的时候，还对那个男人有幻想。”冥尚书摇摇头，说，“他真的不爱你了。就算你想见他，他也不想见你。”
“不！不！我不要去边关！我要见我爹！”方圆大叫着要冲出去，马上，有侍卫上前来，架住了她，不让她走。
“你爹的确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你的男人，可惜，你既然知道，为何要为了男人的几句甜言蜜语，扔下你爹呢？”冥尚书鄙夷地看着方圆，“姑娘，路，是你自己选的，所以，今天的灾难，也要由你自己来承担。”
“不，我爹在哪里，我爹会救我的。”方圆哭着大叫。
“先带她下去吧！”冥尚书挥挥手。
清河县。
毒辣的太阳下，田地里的西瓜已经越来越少，大多被村民吃了，或被运到附近的县城卖了，但有些长的慢的，还留在地里。
而这些西瓜，更是孩童们念念不忘的解暑美味。
虽然几乎每家都有自己的田地，也都吃过西瓜，但偷着瓜来吃，那味道，似乎永远更甜更好。
看守瓜田的农夫，很是细心的照料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怕大太阳，也只是戴着一顶帽子，守在用竹子搭建的简易棚里。
但调皮的孩童们，却已经早早下手偷瓜了。
三五个人，分成两队，一队负责假装偷瓜，吸引注意力，另外一队，则快速下手，两个人捧着两个半熟不熟的瓜，一溜烟跑走了。
桂花在房间里绣花，听着谢运和谢太婆在外间说杨二丫的坏话，就知道，她和阿圆的事，必定是没成。若是成了，谢运早就眉飞色舞地四处炫耀了，哪里会好像现在这样，几个人闷在房间里发牢骚。
桂花想起阿圆对她的好，心里就一阵失落。
这时，阿圆的声音响起，桂花知道，阿圆又找她玩了。
她的脸上出现开心的神情，躲在门帘后看。
谢运说：“阿圆，以后你不要来找桂花了。你娘不喜欢你和我家桂花玩。”
黄添儿听了，连忙拉了下谢运的衣袖，“阿圆还是个孩子呢，你别和他说多了。”
阿圆说，“我娘之前都喜欢我找桂花玩的。”
“那是之前，现在你娘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信你去问你娘去。”谢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