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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樽?喂,赵樽——你说话。说话呀!”
“鬼叫什么?闭嘴!”
外头突地传来他冷冷的呵斥声,让她一下子松了口气。
“老子是怕你死了,没人还我镜子。再上阎王那儿去参我一本,说我欠你一条人命,那我不是去了阴曹地府,还得赔你银子?”
没搭理她欠扁的词儿,赵樽许久,才低低说了句。
“再忍一会。”
这一口棺材是木质的没错,可外头裹了一层铁皮儿,一时半会儿的也砍不断,而且因为习俗,那棺材钉也是钉得极死,此时又不是正常情况,仅仅只是洪水的冲击都会有生命危险了,更何况还要想办法撬开一口棺材?
夏初七可以想象。
在剑砍棺材的“咚咚”声和洪水的呼啸声里,她扯了下嘴角,准备笑着安慰一下那个家伙的情绪,可之前为了磨去堵嘴的破布,好像嘴上磨破了皮儿,痛得她“嘶”了一声儿。
“呛水了?”他问。
没想到这厮的耳力这么好?
大概上头已经砍开了一些缝隙,在洪浪的冲下,时不时涌进来的水,确实已经开始漫向她的耳朵了。而她捆着平躺在里面又无法坐起来。如果继续下去,用不了多久,她猜便会漫过头顶。
可告诉他又有什么用呢?
挣扎一下,她尽量往上伸长脖子,笑着回答。
“不着急,你慢慢儿砍,我在里面舒坦着呢,还有女鬼陪着。”
“啪——啪——啪——”这是利剑与棺材板相撞的声音。
“嘭——嘭——嘭——轰——”这是洪水在不停的奔腾卷裹中,托着棺材与一路上的障碍物撞碰时发现的咆哮声。
水流的速度极快,棺材越飘越远,涌入的洪水越来越多。
很快便要没顶了——
夏初七深呼吸一下,屏紧了口鼻,长颈鹿一般伸长了脖子。
她可不想吃几口尸水进去,那不得恶心一辈子?
一想到上头的尸体大妈,她胃里便有点儿翻腾,很想大声催一下上头的赵樽快点儿。可人家好歹也是为了救她的小命儿才冲过来的,还是他的安全更要紧,谁让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呢?
她静静的等待。
“还舒坦着呢?”
上头突地又传来赵樽不冷不热的声音。
感觉到头发都荡进了水里,夏初七憋了一口气。
“还成,挺舒坦!”
原本她只是为了鼓舞那货的士气来着。她哪里会知道,一听这话,那货还果真就住了手,慢慢悠悠的说,“那爷先走了,你在里头慢慢舒坦着。”
“喂喂喂!”
心里一紧,她使劲儿拿头撞着棺材,恶狠狠的吼。
“你要敢走了,老子下辈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说我搞成今天这样儿都怨谁啊?不都是怨你?没有你,我能认识那东方妖人吗?不都是你害我的吗……你这个……咳咳……王八蛋……吃水了我……”
啪——
一个重重的物体落水声后,她头顶上的夹板“咯吱”一响。
很快,眼前便出现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在滔天洪水反射出来的炫目白光中,那人如同天神降临一般,虽浑身湿透却姿态雍容,虽衣袍还在洪水的冲击之下,仍是风华尽显。这个本该只会出现在皇庭高门,享受人人跪拜的尊荣,让天下女子仰望他风姿的家伙。这会儿却趴在棺材板儿的上方,不冷不热的俯视着她,面色淡定从容,用一种秦淮画舫上谈论古今风流的姿态,面对着吃人的洪水巨浪。
他是个王爷,没有必要这样做的?
这一瞬间,夏初七是震撼的。
“眼珠子掉了。”
他讥诮一声,把死到临头还在犯花痴的她给拎了起来。
那女尸已经被推下洪水里了。
可瞧着这棺材上的情形,夏初七却是恍然大悟一般反应了过来。
一想,刚才的崇拜之情全没了。
原来这货先头便已经都把棺材给劈开了,见她不肯讨饶还偏偏故意恶心她一下,让她吃了几口水忍不住喊了才救她。丫也太缺德了。哼了一声,她使劲儿甩了一下头上的水,努着嘴看向棺材里头被水淹掉的包袱。
“喂,帮拿一下,我的东西……”
那可是她好不容易才向东方妖孽争取来的,裁缝店里制成的內衣裤,还没穿上身呢,要是没了多可惜?赵樽嘴角抽了下,将包袱拎了起来,挂在胳膊上,这才开始割她身上的绳子。
夏初七像一只小虾米似的趴在被他翻过来当承载物的厚厚棺材板儿上,大大呼吸了几口空气,环顾着已经山河变色了的周围环境,觉着这口棺材也真是神奇,飘浮的效果还真是好。
“算你命大,碰上了老子。”他收拾好绳子,还顺了下她的衣裳。
呛了下口水,夏初七看着他,蹙紧了眉头。
“这句话,好像有点儿耳熟?”不正是她说过的吗?
“往后,爷便不欠你了。”他的声音,依旧没有半点热度。
夏初七自是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就是第一回见面的“救命之恩”么?原来他都记得啊?可她哪有那么好心能让他轻易就还上债?
抿嘴一乐,她嗤了一声。
“说得好像你是为了还我人情,才救我的一样?”
冷冷的扫他一眼,赵樽给了一个“正是如此”的眼神儿,便未开口。
夏初七嘴角狠狠一抽。
为了自家的小命儿安全起见,她一只手攀着棺材板子,一只手死死揪住赵樽的胳膊,在洪水一浪大过一浪的撞击里,笑眯眯开口。
“行吧,我可不像你那么没人性,反正咱们现在还能不能活下都是个问题,两清便两清了,谁也不欠着谁,正好。”
他没有搭理她。
或者说,他没闲工夫搭理她。
一双黑眸浅眯着,他从容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刚才那一波波的洪水来得很急,不可能是因为暴雨而突发的山洪。而应该是金沙村上游的湔江堰闸口开流放出来的洪水。很有可能,这次灾难不仅仅是他们,指不定整个下游的村庄城镇都会被洪水淹没掉……
他在思考。
夏初七也在思考。
一块棺材板儿,载着两个人在水里颠来倒去,水流怒叱湍急,天色也越发暗了起来,四周的环境她根本就没法儿看得清楚。第一次见识到洪水威力的她,总算知道了厉害,这雷霆万钧之势,简直比她以前看过的灾难片里的世界末日还要让人恐惧。
最憋屈的是,如今这情况,他们根本就无法找地方靠岸。
一直憋着,也知道憋了多久,她呸了下水,忍不住嘟囔了一声。
“喂,我内急。”
“憋着。”赵樽眼皮儿都没抬。
“憋不住了,咋办?”她瞪眼。
“就水里。”他漫不经心的蹙眉。
夏初七喉咙口噎了下,张了张嘴,故意恶心他,“我大便。”
他面孔僵硬了一下,视线总算从黑压压的天际拉到了她的脸上。慢悠悠的,又抛出了一句,“那便拉在裤子里……”
“……”
不再搭理他,夏初七青白着一张小脸,在冰冷的水里泡里,身子骨冷得透透的,又觉得有一些滑稽。
这人的生命,也太神奇了。
以为要挂掉了。救她的人,居然是他……
可如今在这个比《鲁滨逊漂流记》还要遥远漫长的飘流旅程中,与一个帅得不像人间凡物的古代美男儿同趴在一个棺材板儿上,还是以这样的德性来趴着,她觉得还是缺少了一点诗情画意。
静默中,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离他们被洪水冲走的地方究竟有多远了,等水流速度终于慢下来时,她再往四处一看,发现在洪水的大面积冲压之下,两人所处的环境几乎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那感觉,仿佛全世界都被淹没了……四面八方,看不到方向。
完犊子了。
她头晕眼花,又要小命休矣?而这回,连棺材都备好了?
又飘了一段,就在她想要冲着天老爷大吼几句撒气的时候,她眼睛突地一眯,有气无力的手死死捏住赵樽的胳膊,望向了远方一个仿佛是飘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山。
“喂,快看,那里!”
那里应该是一处大山,因为地势较高,虽说四周都淹没了,可它还巍峨的存在着,像一座仅有的孤岛,成为了她此刻最为向往的地方。
“抓好棺材板……”赵樽自然也看见了,声音却比她从容得多。
“我说,换一个称呼,可行?”夏初七瞥他一眼。
“嗯?”他似乎不明白。
“不如叫它‘救水浮木’吧?什么棺材板儿?听着就隔应死人了,我可不乐意跟你死在一处,还要装在一口棺材里……想想就可怕。”
赵樽看着她直翻白眼儿的样子,淡定的说,“那你松手!赶紧从爷的棺材板上,滚下去。”
“你的棺材板儿?”夏初七一噎,撇着嘴给了他一肘子,“明明就是老子的棺材板儿好吧?啥时候变成你的了?”
嘴角微微一牵,赵樽懒洋洋打量她,“行,本就是你的棺材板儿。死进去吧?”
一下子被堵了嘴,夏初七才发现又被他给绕进去了。
妈的!
她正在心下低骂,那个被她骂的男人,却突地一下裹住了她的腰身,又换上了冷不溜啾的命令式语气,“不想死就抓紧,速度划过去。”
“划过去?”夏初七斜睃他一眼,手上不停的配合着他划水,嘴上却忍不住嘴贱的奚落,“你不是会武功吗?”
眼风都没有给她一个,他嗯了声,“怎么?”
“你可以抱着我,腾空而起……唰的一下,就飞到对岸去了啊?对了,那种轻功叫什么来着?水上飘,还是萍踪掠影……来来来,大侠,让姑娘我感受一下……飞一样的感觉。”
赵樽目光颇为高冷,像看神经病一样的扫她一眼。
“划!再聒噪,踹你下去。”
叹息一下,她无奈的撇了撇嘴,鄙视地望向他,“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就会拿把剑舞来舞去的装腔作势啊?”
赵樽不为所动,面色未改的哼一下。
“你说的那是人吗?那是鸟。”
“噢。”她恍然大悟一般,“你家那头大鸟,也不知道行不行啊?”
“……”猛地一松手,赵樽作势便要甩她下去。
嘿嘿一笑,夏初七见状赶紧抱紧了他的手臂,咧了下嘴,又痛得嘶了一声,这才皮笑肉不笑的解释,“开个玩笑嘛,不要生气。你看如今我俩这环境。前无村,后无店,整一个从平原到大海的感觉,不说点儿笑话,还能活得下去吗?其实我说的那些武功啊,都是我以前在武侠小说里看到的,你真不会吗?”
“武侠小说?”他一挑眉,眼底又掠过一抹她熟悉的不懂。
得意的眯起眼儿,夏初七笑得好生可爱。
“就是话本,话本你可知道?”
赵樽淡淡嗯了一声,似是有兴致听下去。
好不容易有了个听众,夏初七在棺材里憋了许久的情绪泛滥了。
“嗯,武侠小说呢,差不多就像话本一样的。里头主要就讲一些打打杀杀的江湖故事。等有机会,我给你讲啊,我看过的小说可多了,保管比你看的那些个话本更有趣。就算是你喜欢的那种小黄本,我也可以给你讲,或者直接帮你写出来啊?只要你肯付我银子,保管要什么口味就有什么口味,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瞄她一眼,眉头都皱紧了。
又嘻嘻撞了下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