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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始的敌意,也基于他们两个对同一个女人的爱意,彼此之间,都绝对不肯输给对方半分。
赵樽如此。
东方青玄又如何不是?
所以,他要找回来的,只是面子与尊严,而非皇陵的机关模型。
他得让东方青玄知道,他不是不能,只是不愿。
看着他幽深的眼,夏初七心脏抽搐一下,拉住他的手。
“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是我想错了?咱不要那机关模型?”
淡淡勾唇,赵樽没有说话。
他似乎有些生气?夏初七琢磨着他的脸色,脑子像被人灌了糨糊,有些不明白自己今儿到底闯了什么鬼,先前已经把东方青玄得罪了,大抵往后要成世仇了,如今竟然又把赵十九得罪了?
坐在他的身前,她时不时拿眼瞥他,可他一直没有看她,也不与她说话,只有他身上的披风扬起时擦过她的脸,才能让她感受到,这个男人还在……他依旧抱着他,并没有因为生气,便甩下她不管。
唉!邪门儿了。
她闭紧嘴巴,索性也不再吭声儿了。
在他们的身后,十天干快马跟上。
草原的夜色里,一片寂静,除了马蹄声,再无其他。
“赵十九……”夏初七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压低声音拉他的袖子,“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你就说出来,我哪里不对,你也告诉我便是……我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气了?”
“没有。”赵樽的声音淡淡的,一如往常。
可凭着夏初七对他的了解,凭着两个人多年相处的经验,她就是知道,先前的那句话,似乎伤害到他了。赵十九有豁达的胸襟,但偏生特别计较东方青玄——
这一点,她知。
可这一点,她又无奈。
小意的拉着他,她微微笑着,手慢慢滑到他的手背上。
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她的声音也比常时更为柔软。
“先前我只是觉得,我们……用调虎离山把他骗到嘎查村,他却只是为了看看咱们的闺女……这样一来,我们就算拿到机关模型,也会有一种……亏欠感。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虽然他以前也屡次要挟过我们……但我不喜欠着人情。唉,我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了,赵十九,你能听懂吗?”
她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却期待别人能听懂?
这话又诡异,还不科学,更不是她干练的风格。
看来是被他们闹糊涂了,脑子不好使。
夏初七想捂脸,很想捂脸。
可没有想到,赵樽低头顺了顺她的头,却淡淡一叹。
“能懂。”
能懂?!夏初七笑了,“赵十九,你钻我脑子里的?这都懂?”
赵樽没有吭声,形势也容不得他再多说。
此时,阴山的轮廓已然在望,月光下的山峦被银辉一罩,似是为了应景,散发出一种惨淡而苍白的光芒……待慢慢走近,只见那北坡下面,人影纷乱,金铁铿铿,肃杀之气,划破了阴山的夜色……
在杂乱无章的人影中,东方青玄的身姿尤为引人注目。
他高倨马上,时而飞身而起,时而落回马背,时而与人相缠搏杀,动作矫健、勇猛、姿态也极为优雅……看得人眼花缭乱。
可待再走近一些,夏初七却生生呆住了。
原来,与东方青玄的人战于一处的,不仅仅只有陈景。
除了他们,还有北狄的守陵军队。
到底怎么回事儿?
赵十九要调的不仅是虎,还要一调两只虎?
☆、第283章 情敌
三方混战的局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也不知还要持续了多久,在阴山北坡一片震天的厮杀声里,仍着一身丫头装的夏初七,眸色如水,脊背挺直,静静地端坐在马上,淡定地看着赵樽,一眨也没有眨,却没有询问。
整个世界都混乱了。
北狄、兀良汗、赵樽……杀起来了。
漫天似是都有鲜血在飞,天地间一片混沌。
一条又一条的生命,就这般离开了这个世间。
静默许久,沉寂在她眼中的男人转过头来,黑眸深幽如井,琢磨不透,冷峻的面容也仿佛一尊月下的精美雕塑一般……平静、平静、平静得几乎情绪。
“为什么不问?”
她笑了笑,也很平静,“我可以问吗?”
赵樽目光微微一眯,唇上的一抹凉意便落入她的眸底。就像知晓她的想法似的,他不等她问,便开口道:“除了对我自己的人。旁人的好与坏,生与死,我从不会放在心上。”
夏初七默了。
看着他的眼,她脑海里的时光仿若倒流。几乎下意识的,她又想起了多年前的清岗县,她混迹在人群之中,而他高倨马上,领千军万马呼啸而过,冷漠得离人千里之外。
从那时开始,两个人一路走来,经过风霜,历过雪雨,他也曾在她面前无数次举刀迎敌,但有她在的时候,他属实也是温和的。温和得她几乎都快忘记了,这个男人看似云淡风轻,波澜不惊,却有一个外号叫“冷面阎王”,他的锋芒不比任何人少,对于赤裸裸的杀戮与战争,更是不比任何人陌生,他的心肠,也不曾比任何人更柔软——比如眼前那一具具倒下去的尸体,都不会在他看重的范围之内。
确实,这个样子才是赵十九。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便是如此?每个人生来有命,若是太顾及他人的命,也许自己就没了命……虽然入皇陵的方式与我事先响的不一样,但是我懂。”
夏初七静静回答,脸上的情绪明明灭灭,看不太真切。但她除了唏嘘与心疼那些被轻贱的人命,感慨时代的不公,对赵十九的做法,说懂,确实也是真心懂的。
赵樽静静盯她片刻,黑眸里的视线变幻不停。
良久,他都没有吭声儿。
惨烈的喊杀声,直入天地。
战马哀鸣,人在嘶吼,天际,突地划过一道惊雷。
“轰”声里,人群里突地俯冲过来一骑,他黑甲黑马,疾驰上前,人还未走近,已然翻身下马,拜倒在赵樽的跟前。
“参见晋王殿下。”
那人正是先前得了命令前往阴山的陈景,他甲胄上的颜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太分明,但夏初七却明显地嗅到一股子浅淡煌血腥味儿。
赵樽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
“情况如何?”
陈景抱拳,声音与不远处尖锐的嘶吼混杂在一起,显得犹为沉重,“幸不辱使命!北狄在阴山皇陵的守军共计两万八千余人,已斩杀十之八九,余下的苟延残喘,已不足惧!东方青玄所带部众,伤者过半……”
赵樽点点头,目光越过陈景的肩膀,落在不远处的战场上,只见一名兀良汗的士兵与一名北狄士兵同时举刀格斗,一个人慢了一步,登时被锋利的刀子砍断了一只胳膊,鲜血溅射……可那杀红了眼的兵卒还没有从胜利中回过神儿来,另外一名兵卒手上的弯刀已经从他的脊背贯入……
赵樽眉头一蹙,眼神遥远得仿若一只俯瞰苍穹的孤鹰,过了好久才从那边的厮杀人群中转到陈景的脸上。
“做得很好,辛苦了。”
“属下应当的。”陈景颔首。
赵樽眼神冷漠地望着前方,勒紧缰绳往前走了几步,突地又一回眸,静静的看向夏初七,那目光里有胸有成竹的镇定,也有算无遗策的自信。
“阿七,我若愿意,无人可以与我抗衡,东方青玄也不能。”
他说此话时,喑哑的声音里,有一抹淡淡的无奈。
皎洁的月光下,万物生辉,而他冷漠的影子,凝成雕塑。
夏初七的目光越过他的身子,看向那一群还在搏杀的人,眉头紧紧一锁,表情十分淡定。
“是的,我相信,你是冷兵器时代,最牛逼的战神。不仅在于武力,还在于谋略……”转眸,她朝他莞尔一笑,一字一顿,“赵十九,我服了你。”
“诚心的?”他问。
“诚心的。”
“不是讽刺?”
“不是讽刺。”
她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夜幕下的天际,雷声滚滚而来,掩盖了她最后那一抹浅浅的笑意。
赵樽略一敛目,“那好。”
说罢,他调转头来,策马上前,踏着遍地的鲜血,对着暗夜昏暗的光线中,还在厮杀的人群,沉声一喝。
“都停手。”
淡淡的三个字,简单得简直不能用简单来形容。可他话音一起,阴山北坡上余下的人,竟是纷纷一怔,喊杀声顿时停住。在东方青玄轻轻一挥衣袖之后,厮杀彻底停了下来,刀剑入鞘,刺耳的金铁声划过耳际。
尔后,沉静。
偌大的天地间,无数的人,仿若静止。
北狄的守陵军队已被剿灭,剩下来的人只有赵樽的人和东方青玄的人……也就是说,如今阴山的局面,只剩二虎相争,可是,这二虎里,先前东方青玄的人马在对阵北狄守陵军队时,已然元气大损,而赵樽的“十天干”人数上虽不及兀良汗多,却兵强马壮,全是精锐,再缠斗下去,结果显而易见——东方青玄已阻止不了赵樽。
当然,北狄人更是阻止不了他。等守军被杀之事,传到哈拉和林,待哈萨尔反应过来,再派兵前往,到达阴山,最少也得四五天……这个时间,足够赵樽利用了。
然而,三方缠斗,眼看赵樽就要获胜,但谁也没有想到,他却突然单方面喊停了。
这个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无数猜测的目光,都落于他一身。
可他目光寂寂,眼神凄凄,胜了,停了,却不见高兴。
东方青玄勾了勾嘴唇,从人群里缓缓地骑马出来,抬起左袖淡淡地抹了一把刀上的鲜血,与赵樽目光相视着。在天地万物的寂静中,轻轻一笑,发出一道清越的声音。
“晋王殿下,玩够了?”
冷眸微眯,赵樽的声音里,一片讽嘲之意。
“大汗,可有心服口服?”
两个人的样子都极是从容,默默相视着,仿佛一对久不见面的友人在闲聊叙旧。没有鲜血,也没有杀戮,有的,只是相互的了解。
东方青玄挑高眉梢,微笑地望着他,却没有对他说话,而是冷不丁把美艳的眸子转向沉默的如风。
“你说得对,晋王心机之深,天下无人可比。”
如风深深垂下头,拳手紧攥。
他不知东方青玄这话里,有没有不信任。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向他解释的必要。
于他而言,一个是旧主子,一个是新主子,都对他有恩,都有他有主仆之情。而且,这两个男人都是他所崇敬之人,对赵樽,他一直有着弃离的内疚和歉意。虽然赵樽并未怪过,但他自己并未完全释怀。对东方青玄,他更有着数年相处、生死与共的情分……
若是可能,他希望这两个男人之间没有争斗。
可二人皆是虎,如何能相处?
很显然,风雨骤起……已不会轻易停止。
赵樽看着东方青玄,低低一笑,眸中冰冷之意更重。
“心服了便好。”
说罢,他看向陈景,“收兵,出发。”
“是,殿下!”
在胜利之时收手,赵樽的做法极为精妙。一松一紧,一张一弛,即收拾了北狄在阴山皇陵的守卫,又给了东方青玄一个迎头痛击。可他却并不赶尽杀绝,偏生在东方青玄绝望之时,朝他伸出一枚橄榄枝。
东方青玄若收下他这份心意,心里自然不会痛快。
可形势逼人,他拒绝不了,也拒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