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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樽轻哼,“那就闭上嘴!”
“哦……”丙一一叹,退下了。
为了完成“捉鳖”行动,赵樽昨夜做的事自然不止这一桩。想要把居庸关变成了个“瓮”,把东方青玄困在里面,首先便要切断他的后方补给。他派出的红刺特战队早已绕过人迹罕至的深山野岭,扑向了兀良汗到居庸关的补给之路,也居天险之便,阻住了东方青玄北逃的路。
在傅宗源驻守居庸关时,北狄与兀良汗是一左一右居于关外以北,只要他切断兀良汗的路,另一侧又有哈萨尔相阻,那么,东方青玄的处境就会极是被动。
除了接受赵樽的提议,他没有更好的法子。
当然,对于赵樽来说,最好的是歼灭。
但是,一来东方青玄是个硬茬子。都说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若是与他硬撞硬,对晋军的兵力损伤亦是不小。二来从时间上讲,他属实也耗不过东方青玄,即便只是十天。
“殿下!”
呼呼的寒风中,城墙上再一次出现如风的身影。
“大汗已经允了,兀良汗正在准备撤兵,还请殿下稍候。”
微微眯着眼,赵樽看着如风,点点头。
“侍卫长辛苦!”
与他对视一眼,如风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
“殿下……”
他又一次欲言又止。
可赵樽却微微侧头,一个字也不再与他多说。
看着他被冷风吹得飞扬而起的披风,一丝凉气伴着烈烈的杀气从如风的脚底升起,直达他的脊背……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默默地退下了。
时光易老,世事易变。
有很多情分和记忆,在一点一点溜走的时光中,已然慢慢变得暗淡,物是人非。千不想,万不想,到底他还是走到了赵樽的对立面。尽管他情非得已,可再解释什么,都只显多余。
再且,赵樽这样的人,也不需他解释。
不得不说,兀良汗不仅兵力强大,执行力度也很强。
约摸半个时辰左右,在翻飞的旌旗下,里头吆喝着整队撤兵的声音便震天的传了出来。与他们入主居庸关的时候一样,虽然是撤退,可是声势不减,那气壮山河的样子,宛如征战得胜的凯旋队伍,哪有半分灰溜溜逃离的意味儿?
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也未必太儿戏了。
即便是孩童之间争抢个玩具,也不能这么作罢。
赵樽冷冷抿着唇,生硬的脊背僵硬着,目光凝重起来。
听着里头战马的嘶鸣声,与他同样关注着动向的丙一,再一次走上前来,瞄了一眼他阴沉的脸色,低喃一句。
“殿下,你说那些王八糕子,会不会使诈?”
赵樽肃杀的面色上,略有阴霾,却没回答。
没有从他那里得到答案,丙一又摸着鼻子问了一声,“尤其东方青玄那个鸟人,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那天占城时,他还神采奕奕的,这说病就病了?病得也太巧了吧?”
自言自语一下,他目光一亮,“不对,真的不太对。都说好人命不长,祸害千年在,这厮不可能那么容易一病不起,而且还病重得起床出现一下都不行……”
“丙一!”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赵樽突地调转马头,一双幽冷的眸子在猎猎的寒风中,像两把镌了刀锋的冰刺,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低沉的声音里,也带出一种令人惊惧的森寒。
“你负责在此督促兀良汗撤离,甲一速度与我回营——”
三军阵前,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丙一微微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可不待他反应过来,赵樽那一人一马已经飞奔出去数丈有余,他询问的时间都没有。
殿下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真是东方青玄那厮搞了鬼?
~
晋军营地。
自打赵樽率兵离去之后,夏初七便去了医务营。
医务营的存在,原本就是晋王殿下给她的“格外恩宠”,她不仅极为看重,也一直身体力行,半丝都不敢懈怠。因为她知道,晋军里面,有无数双眼睛都看着她这个医疗队起到的作用,用来审视赵樽拔出那么大一笔“专项资金”到底值不值得。
除了陪赵樽,她余下的时间,全都扑在了医务营里。
最开始,大家伙儿还觉得她一个女子,而且还是晋王的女人,入营来也不过三分热情罢了,不会待得长久的。但这些日子下来,大家看她不仅医术高明,医德也是无双。不仅对伤兵病员一视同仁,平素与他们打成一片,更是没有半点尊卑之念,让几个老大夫都敬佩不已。
歇了一日没开战,今日新增的伤兵少。
夏初七与几个老大夫一道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便把现在营中的伤兵伤口都处理好了。做好这些事,她又嘱咐他们几个详细地做好医疗档案,方才打了个呵欠,走到医务营的后灶,去看小二和小六两个熬汤药。
“王妃——”看到她红着眼圈进来,小二心疼地撇撇嘴巴,率先起身,把扇柴火的扇子递给她,“你莫不是眼睛不舒服了?怎的这样红?”
夏初七奇怪地看了一眼扇子。
然后,接过来,敲在小二的头上。
“晓得我眼睛不舒服,还把扇子递我?”
小二无辜地摸了摸头,“王妃不是最喜欢扇风点火么?”
“我去!”夏初七翻了个白眼儿,好笑地道:“会不会说话你,谁喜欢扇风点火了?”
小二委屈的撇了撇唇,偏头看着一直在发笑的小六,“小六你说是不是?王妃每次来不都抢扇子,抢着扇火么?”
“你懂个啥?!”小六狠狠瞪他一眼,看着坐下来拿着扇子一边扇火,一边托腮打盹的夏初七,大着嗓子道,“咱王妃那不叫扇风点火,而叫扇阴风点鬼火——”
夏初七低垂着脑袋,哪里能听见他们在编排她的不是?
昨儿晚上,她一宿没有睡好,快要天亮时又被赵十九折腾了两回,身子原就有些疲惫,加上外头天冷,手脚冻得僵硬得很,这才想到在灶膛前来烤一烤,顺便嗅一嗅中药的味儿,舒服一下。
她一下一下的扇着风,闭着眼,便有了睡意。
那两小子调戏了她一会儿,又互相调戏了一会儿,正准备往木桶里舀熬好的汤药,外间便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
“小二,小六,你们在吗?”
小二看一眼闭着眼的夏初七,嗓子小了几分。
“啥事儿?”
外头的人道,“又来了几个伤患,人手不够。”
“靠!”小二与小六互看一眼,在冻僵的手上呵了一口气,扯着嗓门道:“人手不够不能叫别人啊?这种小事儿都来找我们,用你们来干嘛?”
说罢,他捅了捅小六的腰,“快点舀,舀好了我帮你把木桶抬到门外,然后回来守着王妃睡觉。你完事儿顺便去看看那般家伙忙些什么,不要让他们来吵着王妃睡觉。”
小六也心痛夏初七,不舍得打扰。
“走!”
因了他两个是夏初七的亲兵,这些日子没有随老孟去前线,却是随了夏初七来医疗队,一方面为她打打下手,做点老大夫们干不了的粗活儿,另一方面老孟的目的还是让他们保护夏初七——她耳朵不好的事,在营中其实是一个秘密。除了一些极为亲近的人,都不是很清楚。
小二和小六恰好是知道内情的人。
所以他们在这里,也是夏初七的耳朵。
天儿有些冷,火炉烤得夏初七很舒服,人也昏昏欲睡,她完全不知道小二和小六的议论,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只一个人扶着额头,脑袋一垂一垂的点头,正在思考医疗队里有几味常备药材缺了,得想法子再弄点回来,脸颊上突然有一种冷风刮过的寒意。
在热的地方遇凉,感觉最为清晰。
几乎下意识的,她睁开眼睛回头看去。
帘子果然被人掀开了,有一股子冷风灌进来。
在冷风的源头,一个人噙着笑容站到了她的面前。他一身晋军兵士的盔甲,胳膊上系了一个医疗队兵士专有的袖套,颀长挺拔的身姿迎风而立,一双邪魅深邃的凤眸里带了一抹浅淡的笑痕,看上去与往日并无不同。可她是医生,仔细观之,并可以见到他面上有浅浅的青痕,像是病气过体似的,瞧着不太自然。
“吵醒你了?”他弯唇一笑。
夏初七微眯着眼,冷笑。
“好大的胆子,你不怕我喊人?”
“不怕。”东方青玄左边的断臂轻轻垂着,右手重重扣在了她的肩膀上,出口的声音里,带着一抹叹息,又似是满带深情。
“我知道不该来的。可是太想你,实在熬不住了。”
夏初七肩膀一颤,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何必说得这般肉麻?呵……”
笑声一过,她抬头望着他,冷冷问,“小二呢?”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东方青玄低头看着她,笑了笑,顺手捋一下她的头发,“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当然,前提是,你得跟我走。”
夏初七眼睛一弯,看着他时,莫名的掠过一抹笑意,那笑容像是穿越了时光,又想是扼杀了岁月。冷冷的,无一丝温和。
“到底是锦衣卫的大都督出身,搞这些阴的、暗的、不要脸的事,无人能出其右了。”
“你乐意怎么说我都行——”东方青玄低低一笑,顺势把她从圆杌子上抱起来,手臂一紧,一勒,就把她重重搂在怀里,低头,在她发间深深呼吸了一口,“阿楚,你可有想过我,哪怕一瞬?”
夏初七臊红了脸,猛地推他。
“想你啊,想你去死。”
轻“呵”一声,东方青玄的声音微微沙哑,但确实是笑着的,“你会得偿所愿的。不过在此之前,为了我兀良汗十余万人的生死,你得跟我走一趟。”
“什么意思?”夏初七一惊,“你要带我去哪?”
东方青玄轻轻一笑,迷离的眸子蛊惑一般紧盯着她。
“到了你便会知。”
☆、第315章 末路(一)
时至季秋,原本应是天高气爽的季节。然前几日的阴雨,让天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整个天际变得沉闷而压抑。
马匹飞驰着,四只蹄子交替着陷在下雨后松软的路面上,踩出的泥星子飞溅老高,一点一点像开花似的蘸到了夏初七的裙摆上。
可她似是未觉。
她看着道路两侧飞驰而过的景物,眼底有浓重的阴霾情绪。
好一派萧瑟之景!
路边上,枯萎的树叶儿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被北风吹得一荡一荡,诉说着荒凉。兵荒马乱的日子久了,农田上的耕地荒芜一片,只有野草在顽强的生长,原本该劳作在田地里的农夫们早已举家搬迁,偶尔有几只小麻雀不知人间疾苦,在庄稼地里,在芦草房上啄啄停停,停停啄啄。
“战争,毁的是多少人的家园。”
她若有所思的感慨着,纯属无奈。
“看不下去了?你不也没有阻止赵樽南下。”
身后的男人,低低冒了一句,轻哼声里带了一丝浅浅的嘲弄。只可惜,对于一个聋子来说,不论他怎样讽刺,都是徒劳。
夏初七听不见东方青玄的声音,她的目光仍是看着荒废的田地,看被马儿惊得扑腾着翅膀冲天而起的麻雀,心里像堵了棉花,一紧,一窒,呼吸困难。
“东方青玄,你占据居庸关,仅仅只是想要占据这一片南晏的领土,还是想要带兵南下,与赵樽一较高下,夺下南晏江山,甚至天下?”
说完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