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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说呢,这一段时间方家人突然对她好了起来。原本她还以为是对方良心发现,没想到竟是早早设了局在这里等她。
方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郝澄也伸手拿起桌上的笔,站在她身边的女子大气也不敢喘,一双三角眼紧紧地盯着她手中的动作。
郝澄被这视线盯得很不舒服,有些奇怪地看了那女子一眼。后者不耐道:“你动作还不快点!”
她只捏住了笔端,学着其他的人动作,试着轻轻的一旋,未曾太用力,便感觉到笔的松动,她心下一动,突然就举着笔站了起来:“学生有事禀告大人,我这只笔被人换过了!”
她话音刚落,站在她身边的女子便忙不迭道:“这里哪来的笔给你换!莫非你这笔也和方余一样!为了脱罪,才临时找出这么个借口。”
说罢,她便夺过郝澄手中的笔,然后当着大家的面,成功地把那笔给拧了开来,当然也抖落了其中的一张写满了小字的白色纸条。
当场便一片哗然,那检查的女子声音一下大了几分:“我说吧,你果然是共谋,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这种事情,换个人,估计慌的不行,一路气势被压下去,那也就完了。
郝澄原本被搞得紧张兮兮的,结果真遇到事情她反倒镇定下来:“我方才不是说了,这笔不是我的。我们可没有机会携带笔进来。若说是有谁换了这笔,考场里能够带笔进来的,只有您和其他几位大人。您能否让学生看看,您的袖子里藏了些什么?”
她可以笃定,自个的笔绝对是不可能旋开的。这得归功于她写字喜欢玩笔的小毛病,她刚刚过手的笔有一道细缝,但原来的笔上体□□都很完整。
虽然对方的手脚做的确实仔细,连毛笔上的墨汁都还未干,也用的都是这里的墨,但那笔绝不可能是她的。
若是这人换了,那笔肯定藏在她身上。兴许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对方动作并不熟练,袖子边上还沾了些许墨汁,想必被换下来的笔都藏在她的身上。
郝澄的目光移到负责监考的考官,直接把监考官也拉下水:“这笔是考官发的,笔我未曾拿过,先前的检查也是按照规矩做的,要想有什么作弊的手段,定然是考官事先知道,才特地把笔发到我这里。您的意思是,考官联合我舞弊?
这种时候,她若是软弱,只能被人随便扣一个徇私舞弊的大帽子!
晋国对科举舞弊极严,一旦被认定舞弊,那便是再与仕途无缘。
除非后期翻案,可史上这种徇私舞弊案,就没有见过几个蒙受了冤屈得以昭雪的。郝澄一个在旁人眼中无权无势的,那便更加希望渺茫。
即便有,好像也是过了十几年,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原先被冤枉的举子身心皆受折磨,前途也被毁得差不多。即便是翻盘了,那受到的伤害和损失也无人能够弥补。
郝澄这么说,方余的眼睛瞬间点亮,她伸手抢过那支说她做了弊的笔,然后在上头划下一道弧线,亮如星辰的眼眸瞬间又灰暗下来——与郝澄不同,她这笔确确实实是原来那一支。
针对她的人是精心谋划,郝澄的这个,不过是临时起意,自然是错漏百出。被逮住了这么一个错处,原本想污蔑郝澄的那个三角眼,脸上的汗都要落下来了。
几个人和监考官对视了一眼,道:“考生方余考场舞弊,自然要带走,不过郝澄的事情虽有存疑,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你没有作弊,带下去一同拷问。”
郝澄不是什么武功盖世的大侠,还得以良民的身份在这个社会混下去。强权之下,她自然是和方余一起哐铛入狱,还关在了一处牢房里。
晋国的牢房倒和郝澄前世电视剧里看到的差不多,这牢房阴暗又潮湿,只在墙角铺了些稻草,充当是床。墙上开了个不大的天窗,偶尔还有耗子跑过。
郝澄一低头,就见一只浑身长着棕色长毛的耗子站在她脚边,它直立地站着,两只胖胖的前肢还捧着一小块长着绿毛的烂苹果。
见郝澄看过来,那牢房里的耗子小小的黑豆眼滴溜溜的转着,一点也不怕人。
郝澄在那里和耗子眼对眼对视,方余又走过来两步,如闲聊一般安慰起郝澄:“你的作弊一案错漏百出,向来设计你的人并未真心想毁了你。想必很快你就能清清白白出去的。”
郝澄摇摇头:“若是屈打成招,那也不一定。”方才明明有那么多的疑点,那些人却完全不听她据理力争,硬是要把她带进来,显然是串通好了。
不过空绝望也没有什么益处,她问方余:“看你的样子,显然是知道谁在背后算计你。能否告知于我,若是我有幸能够出去,说不定能够帮到你。”
方余面上又浮现起愤恨之色:“是我的嫡父,兴许还有我的母亲。”
别的信息她却是半点不肯透露了,想必又是家中一笔算不清的烂账。
这个时候狱卒敲了敲牢门,把两个人的饭菜送了进来:“吃饭了!”
这饭菜是属于考生的,两菜一汤,而且看来也还算丰盛。郝澄实在是没有胃口,便将自个的饭菜放到那耗子跟前。
那只肥硕的大耗子总算舍得放下手中的苹果,闻着香喷喷的饭菜转了一圈,然后叼起来一块色泽鲜亮的肥肉。
郝澄转过头去,透过牢门观察外头的情况。等她转过身来,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先前还活蹦乱跳的老鼠,如今却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第47章 047
见那耗子的死状,方余手中的饭菜也全摔在地上。她和郝澄的饭菜是随机拿的,她胆子再大,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郝澄原本怀疑自个的事情和乔家有关,但这个时候又不确定了。乔木的性格虽然自私了些,但人还是有几分侠义的,不至于会为了口角谋害她的性命。
见她愣怔出神,方余又安慰道:“咱们这饭菜是随便拿的,兴许是害我的人担心不成功,两份菜才都放了毒。”
郝澄朝她笑笑,但那笑意还是十分勉强。现在虽说已是春意融融,但这个处在地下的牢房却是阴暗又潮湿。
死耗子蟑螂之类的便不说了,墙壁上还爬着暗绿色的青苔。地上脏兮兮的,那暗黄的稻草上甚至还有好几处暗黑的颜色。
郝澄看了一眼,应当是先前关在这里的囚犯滴在上面的血。空气中充斥着臭味和霉味,除了滴水的声音,这偏僻的小牢房真是一片死寂。
那带她们来的狱卒,送了个饭便走得远远的。郝澄记得她们进来的时候走了很长的一条通道,来的时候也不见这老旧的牢房里有别的人,若是狱卒在通道之外,想必是她们喊了也听不见。天花板上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脏水,在本来就不算干燥的地面汇聚出一个小型的水洼。
这些点,单独拎出来她也能忍受,但全都混在一起,实在是能够把人逼疯。
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久,郝澄的肚子开始咕咕地打鼓。这里没有水喝,她也不会浪费口舌和方余交谈。因为手脚冰凉,她开始在牢房里走来走去。
等到身体暖了她就停下脚步,等到后头,她实在是走得两条腿都灌了铅一般的沉,精力也不足,便抱住膝盖歇息。
方余比较沉默,一直像一座雕像一般站在那里,等到郝澄最后停了下来,她才走了过来,在郝澄的跟前停下,也蹲了下来。
郝澄察觉面前暗了下来,便抬起头来看她。她没说话,但眼神中的疑惑足以表明她的想法。方余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朝她笑了笑:“我觉得两个人靠在一起会暖和些,你若是觉得我丑,便闭上眼睛吧。”
郝澄摇摇头,喉咙因为缺水变得很干,声音也沙哑起来,她小声地道:“没有,我觉得你长得很好看。”
方余虽然妖艳,但确实很美,如果搁在她上一世,肯定是回头率百分之两百的大美女。
方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我长得好呢。”从小到大,那些人都骂她狐狸精。特别是她的便宜嫡父,更是因为这张脸厌恶她到极点,因为据说她长得特别像她的生父。
郝澄的手指抵在自己的嘴唇,示意她安静。她也不知道两个人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但若是第二日还没有人来看她们,到时候即便是冒着越狱的罪名,她也一定要从这里出去。
也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多长的时间,温度渐渐降了下来,三月的天,晚上的时候极其的冷。郝澄打了个哆嗦,不自觉地前了一步,和方余这个难姐难妹靠在一块取暖。
也不知道是等了多久,郝澄突然就听到了有钥匙打开门的声音。本就因为寒冷而睡得很浅,只听到一点点声音,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睁开眼她才发现牢房门前站着很多人,几个身材高大的女子举着火把。牢房的门被卸了下来,火把的光照亮了整个牢房。
一张她无比熟悉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郝澄不可置信地睁大眼,激动地站了起来,结果因为腿蹲得酸麻,一个踉跄便往前头直接扑了过去。
男人连忙向前一步接住了她往下倒的身子,郝澄抓住他的手不敢放,声音里还透着几分委屈:“孟真,我没有作弊。”
江孟真听到她沙哑的嗓音,都快心疼死了,连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这就接你回去。”
她脚麻得厉害,江孟真便搀扶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去。等到出了牢房门,她才转过身来,又低声问江孟真:“能把方姐带出去吗,她也是被冤枉的。”
江孟真看了在那里的方余一眼,安抚道:“她暂时不能出去,不过我会给她换个舒服的地方,过两天她就能出来了,咱们先回去休息好不好?”
郝澄有些为难地看向方余,后者朝她笑了笑:“能出去便好,我在这里待着也不要紧的。”
江孟真只在方余脸上掠过一眼,便没再看那个女人。其实他今日是可以将方余弄出去的,只是郝澄受了方余的牵连,才会多受了一些苦难,还差点被毒药毒死。方家的人是罪魁祸首,他当然不会放过。
但方余也同样受了他的迁怒,他肯捞她出来,只让她吃几天苦头,还是看在郝澄的面子。
等扶着郝澄出了长长的通道,江孟真扶着她上了上了马车。一路上郝澄都没有说话,只是牢牢地攥着江孟真的手,也不敢回头。
江孟真像兄长一般轻抚着她柔软的头发,温声道:“好了,你已经没有事了,不要害怕了。”
郝澄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没发出半点声。只是江孟真觉得胸前一片温热,还有湿漉漉的。
显然郝澄在偷偷的流眼泪,显然是被吓坏了。江孟真本就比她年长许多,对郝澄的感觉是照顾和依赖各占一半。
这会她表现得这么脆弱,简直像是在外头受了欺负,回来找雄兽安慰的小兽。他原本是没什么怜悯心的,这会父性大发,更加轻声细语得哄到:“没事了没事了,咱们明日便把那些陷害你的人都解决掉。”
这个世界女子多坚强,郝澄孤身一人,自强自立惯了。按理不应当这么脆弱,但越是有人安慰,她反倒越觉得委屈。
更何况她两辈子一直是个良民,安分守己奉公守法,就没有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突然被关到那种牢房里,要说没有被吓到,那是不可能的。
江孟真的身形虽然比她还单薄,但方才在牢房中朝她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