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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穹窿罩着粉色的油纸伞,粉色的油纸伞罩着豆蔻少女。虽是男装打扮,然浅笑间眸光流转,仿若和煦的微风拂过,给夏日喧嚷的古街带来清爽和清凉。
斯人、斯景,好像一幅经典的古画,印入他的心中。
他忽然涌起一股冲动,要将眼前的情景画下来。
黄小宝赶上来笑道:“黄元,怎不走?哎,又没下雨,她们打伞干什么?”
黄元忍着绘画的*,对堂兄回道:“这叫‘未雨绸缪’。”
接下来,他便带着家人去了江心岛。
然生活在山里,看惯了山水森林的黄老爹等人对岛上的风景毫不感兴趣,幸亏黄元找了一处没人的凉亭,将买来的各色吃食铺开,让他们坐下歇息、吃喝闲话,才好些;少年人就不一样,黄小宝和黄鹂对一切陌生环境都充满了好奇,根本坐不住,四处乱转。
杜鹃正伺候长辈,忽见黄元将买来的笔墨纸张在石桌上铺开,忙问:“干什么?”
黄元微笑道:“我想画画了。”
杜鹃眼一亮,捋袖道:“我来研磨。”
黄元点头道:“好!”
当下,姐弟俩默不作声地忙活起来。
黄元胸中情感澎湃、灵思如潮,待杜鹃研磨后,便泼墨挥毫,一气呵成,绘就一副亲人欢聚图,题曰“天伦之乐”。
画的就是眼前情景:爷爷、外公、小舅舅和爹相对而坐,面前散放着各色小吃,边吃边笑谈;他立在石桌边,正凝神垂首作画,杜鹃一旁相伴;任三禾目光炯炯地审视他落笔;娘亲坐在石凳上,爱怜地看着他们姐弟;远处花树下,黄鹂和黄小宝正嬉闹……
画成,杜鹃牵起画幅上端两角,举在眼前平视,欣喜地赞道:“真是胸有成竹,所以才画得如此流畅和谐!可惜少了雀儿姐姐。要是雀儿姐姐在,就更完美了。要不我来添上?”
任三禾一直仔细在看画,闻言立即道:“你就添上!”
黄元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还是九岁那年见过杜鹃的画,自然想看她现在能画成什么样子。
杜鹃前世一直以炭笔画素描,这一世,也在任三禾指点下用毛笔学画水墨画。看了黄元的画后,她觉得自己的画技与他差很远,因此话出口后有些犹豫。
想了想,她从文具中挑出一只新笔,也不洗开毫毛,只将前面一点毛尖捻开,蘸上墨,将毛笔当硬笔用,很快勾勒出一幅黄雀儿的素描,却是在金银花架下刺绣的场景。
“这便是大姐。她偏文静内敛,腼腆中透着执着,又很有长姐的风范和担当……”
随着她的述说,黄元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同时,他盯着她的素描挪不开眼。
他深吸一口气,先用水墨技法将黄雀儿添进画中;接着又换了一张纸,却拿过杜鹃刚才用的未开锋的笔,以素描手法,将之前杜鹃撑着油纸伞行走在古街上的情景绘了出来。
杜鹃看时,眼睛一亮。
明明是素描,但因为他拿毛笔当硬笔用,那笔尖虽然只化开一点毫毛,终究是软的,因此这素描便独特的很:线条流畅,又带着晕染的含蓄。
熙来攘往的古街上,一切喧嚣繁华都退后,沦为背景,衬托着枝叶搭起的拱形天幕下撑伞的少女。画中的杜鹃和黄鹂都是女装。杜鹃清新典雅,黄鹂活泼自然。两姐妹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灵动非常,半点造作和拘谨也无,与黄元通常画的仕女图迥然不同。
杜鹃欣喜地笑道:“我喜欢这幅!”对桌上另一幅看看,又道:“那一幅也好,看了就好温馨。”
黄元舒心地笑了。
他觉得,后一幅画,他画出了杜鹃的神髓;前一幅画,他画出了心中的亲情和对家的渴望。两幅画,都是在激情难抑的情形下画的,其灵感可遇不可求,是他迄今为止少见的优秀画作!
任三禾虽然没说话,看着这画眼中也流露出赞赏。
黄老爹等人见黄元画好了,都涌过来看。
看了虽不懂,却都十分欢喜。
黄老实却有些纠结:“元儿,你怎把画得爹嘴张这么大呢?瞧,牙齿都露出来了,不大好!”
杜鹃噗嗤一声乐了。
黄元哭笑不得道:“爹,这证明你笑得开心!”
正说着,忽听黄鹂叫“哥哥,你瞧谁来了?”
众人转身看时,原来是昝虚极和昝水烟来了。
昝水烟今日女装,粉蓝衣裙外罩着薄如蝉翼的轻纱,云鬓高耸,牵着黄鹂,从花径上袅袅走来,如烟云被清风移送而至,也像一幅画。
昝家兄妹十分客气地对黄老爹等人见礼,又命随从奉上带来的酒水吃食。为怕黄家人拘谨,很快打发了小子丫头们出亭,连自己兄妹也不让他们伺候。
冯长顺暗赞两人知礼有风度
两人恭请长辈自便,然后来看黄元的画。
昝虚极对两幅画都赞不绝口。
昝水烟则盯着那幅《天伦之乐》,忽然对黄元轻笑道:“我也好想被画进去呢。今日既然赶上了,就厚颜求黄公子在这画中与我列一席之地。想必黄公子不会推脱?”
第256章 暗中过招
她说完,便期盼地盯着黄元。
黄元愣住了,看着她不知如何作答。
少女如墨玉般的黑瞳闪闪发光,歪着头的神情就像黄鹂在街上看那些吃食一样渴望和向往,令人不忍拒绝;但他觉得那白玉般的面颊在自己的注视下很可疑地泛出粉红来,不禁心一跳,脸也作烧起来。
他垂首敛目,心乱如麻。
正在这时,就听杜鹃笑道:“这可不行!”
断然的口气不仅惊呆了昝水烟兄妹,也震住了黄元。
昝虚极本就怪堂妹孟浪,听杜鹃这样说,更觉不好。
但他见杜鹃笑得明媚,不知怎的,并不太担心。他觉得,她心性坦荡高洁,绝不会羞辱妹妹的,她不是那种尖刻低俗的女子。
杜鹃指着画认真对昝水烟解释道:“昝姑娘,这画里都是我黄家人,除了外公舅舅和小姨父,那也是黄家亲戚,所以弟弟才命名为《天伦之乐》。若是将昝姑娘画进去,就不合适了。再说,昝姑娘何等身份,跟我们画在一起,实在亵渎了姑娘!不如让弟弟单独为昝姑娘画一幅画,那才独具特色!”
说完,不理会她发白的面色,展开另一幅画,“瞧这一幅,就是他为我和妹妹画的。是不是很好?”
黄鹂听了忙拍手道:“对呀昝姐姐,你就像仙女一样,让哥哥单为你画一幅。画好了就送给我……”
话未说完,就被杜鹃踢了一脚。
杜鹃嗔道:“昝姑娘的画像,怎能随便送人?你以为她跟我们一样!别说画像了,就算是身上戴的随便一样东西,都不能随便给人的。”
一面歉意地对昝水烟道:“小妹不懂这些规矩,望昝姑娘莫怪。她也是喜欢你,才这样说的。”
黄鹂忙捂住嘴,红了脸儿。
昝水烟心沉坠如铅,强笑道:“无妨!黄三姑娘天真烂漫。直言快语,我怎会见怪呢。”
说着,凝神打量杜鹃。
她到底是故意道破自己心思,还是无意直言呢?
只见杜鹃神情似晴空下的江心岛。一片明朗,眼底笑容始终灿烂和煦,令观看的人心情不由自主地跟着变得愉悦。
她便想,黄姑娘定是实话实说,是无意的。
只是她的打算却落空了。
天知道,她是多想在那幅画中拥有一席之地!
杜鹃的话让黄元心头警醒。
他知道她是实话实说,而且是有意的。
相处这些日子,他对杜鹃的性子越发了解:如山泉般清澈单纯,又像满月之夜的碧海青天,越清越深邃。她通常很少对人耍心机手段。大多时候。她用直来直去的言语对付人,能言人之不敢言、说人之不便说的话,令对方措手不及和瞠目结舌,她自己则清朗朗、坦然无私、坦荡无惧。
刚才,他察知昝水烟的心意。却一个字也难推拒。
哪怕是婉转推拒,也显得失礼。
因为昝水烟可没明说想成为黄家人,不过是想成为画中人而已;若是他像杜鹃一样坦言说破,倒显得他心思鄙薄,有意外非分之想了。
杜鹃却毫不费力地替他拒绝了。
还拒绝得那样自然!
昝虚极高估了杜鹃,他和堂妹一样因为杜鹃的话觉得尴尬,偏又说不出杜鹃的失礼。也无法怀疑她的心性。
他便顺势扭转话题,笑道:“那黄兄弟就帮烟妹妹画一幅吧!今日难得你有这么好的兴致,所作定然远超平常。”
黄元恢复常态,微笑着铺开纸笔,作起画来。
他画的就是昝水烟刚才自花径缓缓走来的场景。
他只见过昝水烟面容一次,也不曾直视。因此对她不太熟悉。不像杜鹃,其笑容已经深入他心里了。所以,他请昝水烟坐到他对面。
大凡小小年纪在某方面能有些成就的人,都有些天赋灵气,林春如此。黄元也是如此——他一旦拿起画笔,便心无外物,心中眼中都只有画了。
他不再像之前不敢直视昝水烟,不时地抬头端详凝视她,每一眼看过去,都仿佛看到她的心底。
昝水烟静静坐在石凳上,淡淡微笑着。仿佛敞开了心灵,超越了大家闺秀的矜持和端庄,别有一番意味和心思流露。看他的眼神更使他迷惑不解。不自觉的,他心随意走,笔下的女子便朦胧起来,如水烟迷雾般缥缈,柔美中带着执着。
杜鹃站在一旁观看。
随着画渐渐完成,她由看画变成了看人,看黄元和昝水烟二人。
在黄元的目光下,昝水烟完全坦露自己。
这是一场心灵的交流!
她心中微微泛酸,少见的不安。
不禁告诫自己:凡作画都是这样的。林春雕刻的时候,心里眼里也只有山水人物。不这样不足以成事。好多人想达到这样的境界也不能呢。
半个时辰后,画成。
昝水烟盈盈起立,走上前来看画。
只一眼,她便笑了!
这幅画,画出了她全部的神韵和美好,还有——特别。
不管这特别是因为他产生,还是她与生俱来,都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他竟然能扑捉到,又以这样朦胧梦幻的形式表现出来,可见他是懂她的!
她便含羞对黄元轻声道:“黄公子果然大才!”
昝虚极也赞了几句,又疑惑地问黄元:“你今日作画怎这样得心应手?这幅丝毫不比前两幅差。要不,你也帮我画一幅?”
黄元摇头笑道:“你别跟着凑热闹了。我精神乏的很,今日再不能画了。”
昝虚极只得作罢。
昝水烟见杜鹃看得出神,心里一动。
因为之前她的拒绝,她不免担心她对自己心存芥蒂,因此有意亲近她,便问道:“杜鹃,你觉得可好?”
杜鹃由衷赞道:“好美!”
又惋惜道:“我怎么觉得比我那幅要好呢?真嫉妒!”
昝水烟见能得她这样称赞,且又说得自然有趣,不禁以绢扇掩口,轻笑起来,然眼中的喜悦却是遮不住的,流光般倾泻。
黄元却不会把杜鹃的话当笑话,凝视着她道:“你与昝姑娘本就是不同的人,怎能这样相比呢!只看是否画出你的精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