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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热血夹杂着愤怒突然冲上叶翔的心脏,可杀手引以为傲的克制力硬生生地让叶翔压制住这股黑色的火焰,变成冰冷的讽刺:“看来你的辛苦都有了回报了。”
律香川不以为意,胜利者总是会对失败者宽容些。
他突然转了话题:“你知道吴凡在哪里吗?”
不好的预感在心里划过,叶翔生硬地道:“不知道。”
律香川故作神秘地道:“他要去杀万鹏王,你猜猜看,鹿死谁手?”
叶翔感到后背阵阵发冷:吴凡要去杀万鹏王,而万鹏王知道他最大的弱点!
吴凡还有胜算吗?
律香川已经将手擦得干干净净,叶翔也捻去了手上的血块。
四目相对。
静————
动!
律香川忽然用三根手指捏住筷子,后两指缩起,将手中的筷子斜斜地送了出去。
叶翔扬起手,慢慢放下,食指伸出,另四指缩起,点在筷子上。
两个人再也没有动,空气就像静止了。
他们连指尖都没有动。两个人的手都稳如磐石。
静止的空气中,竟微微抖动着不寻常的震动。
杀气并不浓烈,几乎于没有。
孟星魂屏吸相看,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但他不能出声,不能动。
只要有哪怕是轻微的震动,打破了任何一方的动作,下场就是心脉共损。
两个时辰后,两个人依然没有动作。
只是一阵微风吹来,看似完好的筷子突然软了下来,散开了,变成了一条条柳絮般的丝状物,轻飘飘的飞舞起来。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大幅度地震动了!
律香川缓缓地抬起手,抹去了嘴角流出的一缕血丝。
他静静地听着剧烈的咳嗽声打破整个屋子的宁静……
吴凡带着小蝶,并没有走的太快,他们离万鹏王的古堡已经不远。
小蝶突然停了下来。
吴凡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走不动了?”
小蝶转过头,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道:“你真要去杀我爹?”
吴凡点点头,这点,他并无意隐瞒。
小蝶的声音似乎在颤抖,目光中露出祈求:“一定要?”
吴凡没有回答,他已经下定决心,根本不用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良久,小蝶轻轻地道。
吴凡不介意告诉她:“我要还人情,还需要向孙玉伯讨一样东西。”
小蝶道:“什么东西?”
吴凡眯了眯眼睛,看了看远处的万鹏堡:“我要快活林的地契。”
高老大想要的无非就是这张纸,她根本没必要让吴凡杀万鹏王,也没必要让吴凡娶她,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她可能只是跟另一个人合作。
吴凡的脑海中划过律香川的脸。
可能,他们在合作,律香川要万鹏王的命,可高老大这么爱钱的人,要的一定是她自身的利益。
他从叶翔那里索取的太多,如果说他真有什么可以为叶翔做的话,那就是帮他彻底斩断这个人情
枷锁。
给了快活林的地契,高老大爱怎么样,都跟叶翔没关系了。
小蝶握住了颤抖的手,她的态度忽然变得冷静而镇定。
这是一个同样下定决心的人才会做的动作。
她定定地看着吴凡,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吴凡,我真的很喜欢你。”
吴凡没有躲开,他本来可以躲开,但在一瞬间,他犹豫了。
小蝶和他没有仇恨,他们甚至像好朋友一样在一起喝过几夜酒。
不管怎么说,他确实愧对了这个女孩子。
小蝶轻轻地道:“吴凡,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相遇?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相遇那天我会那么难过?”
吴凡摇摇头。
小蝶的手突然在他胸膛某处用力一拍。
随着这看似若有若无的动作,吴凡全身经脉就像要断掉一样,狠狠的疼痛让吴凡皱起眉毛,几乎站不稳。
小蝶后退几步,泪眼涟涟,狠狠咬住自己的手。
剧烈的疼痛过后,吴凡发现自己竟聚不起一丝力气,他无法置信地看着小蝶:“你……”
小蝶大声道:“不错,就是我,就是我爹让我看着你,所以我们才会相遇,所以我才跟你喝酒,所以我爹说,若是你要背叛他,我就废了你的武功,我给了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好!”
不顾一切地叫声间,眼泪已经涌出了她的眼睛,布满了她柔嫩的脸。
她已经泣不成声:“我不想杀人,更不想废了谁的武功,所以那时候我难过。但若我们不相遇,我也不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不会喜欢你,我也不会犹豫,我也不会这么样……我为什么偏偏要喜欢你?”
吴凡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但他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那是一种深刻的绝望之色,除了因为他失了武功,也因为他突然发现,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后,遇见的每一件事,背后都一定有个不可告人的阴谋。
他突然撞进了一个滴水不漏的局,不但没有将这个局撞开,反而加速了它成功的发展。
小蝶依然在哭,他呢?难道他可以哭吗?
他已经看见,不远处万鹏王正慢慢地走过来……
37 翻局
叶翔阵阵的咳嗽声撕破了屋子里的宁静,律香川慢慢地抬起手,抹去嘴角的一缕血丝。
孟星魂再也忍不住冲了进去,扶住了面色惨白的叶翔,一双比狼还利的目光,仇视地看着律香川。
律香川似乎毫不惊异孟星魂会突然出现,叶翔心中沉下来,笑着抓住孟星魂的手臂,道:“我们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你算准了,高老大一定帮了你不少忙吧?”
律香川笑了笑,道:“天下美人,大多都难以捉摸,她不念旧情想要帮我,我何不坦然接受?”
叶翔居然还在笑。
律香川冷冷地道:“只怕两位是想不到我的行动吧?”
叶翔大笑道:“你以为我没想到,其实我早看穿了,刚刚我和你对招并不是为了打击你,而是想逼着你的幕后主使出现。”
他笑得那么开心,说得又那么自然。
连孟星魂都几乎忍不住要相信他这番话是真的。
律香川的脸色也不禁变了变,冷笑道:“那又如何?别忘了你还不知道吴凡怎么样了,我手中的底牌多的是。”
孟星魂的心冷了,只觉嘴里在发苦,苦得要命。
他自然知道律香川说的是实话,这实话摆在这里简直可以要了人的命。
叶翔慢慢地站了起来,苍白的脸色泛起了一抹奇异的红,连眼睛似乎都比寻常时亮了许多。
孟星魂慢慢地放开手,此时的叶翔,笔直地就像一棵无法撼动的树。
律香川微笑着,似乎对这一变化表示很满意,道:“你这又是何苦,反正你再怎么振作也无法赢过我这里,白白浪费了你费尽心机。”
叶翔在沉吟着什么,一时没有作答。
律香川微笑道:“要恨就恨吴凡给你带来的麻烦吧,若是没有他,你现在还老老实实地呆在快活林,尽管是个活死人,但总比送了命要强许多。”
孟星魂的呼吸几乎要顿住,他不知道叶翔和吴凡完全的事情,但他也不由自主地认为,律香川这
番话说的有几分道理。
吴凡和叶翔的相遇,就是一连串事情的开端,若吴凡不遇上叶翔,和韩棠相处几日,自然会将自己的情形摸得清清楚楚,不至于让律香川产生怀疑。
而叶翔,就算连败在韩棠手下三场,但只要韩棠还活着,他也未必就会完全死心。
更重要的是,身为一名男子,却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当妇人使用,简直就是对自尊的极大侮辱,叶翔是不是真的没有恨过吴凡?这种事情只有当局人明了,旁观人又怎么能猜测的清楚。
律香川冷笑道:”身为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还半强迫他接受自己的好意,这本就是罪孽,我就不信你真没恨过吴凡,否则你何必逃避?“
叶翔又沉吟了半响,才笑了笑,和缓地道:“不管怎么说,爱一个人,这本身没有错,跟对方是不是男人没关系,可惜他找错了对象——我承载不了他的深情,所以只有抱歉,没有怨恨。”
感情本身没有错,不管你爱上的是什么人,但要是遇上了错的人,恐怕就会酿成悲剧。
叶翔明明是当局人,却能将深埋在事情底下最深的隐痛一语点破,至于他的心情是不是真像他的
语气那样平静,就真的没有人知道了。
看透了又如何?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该发生的,终究逃不掉。
孟星魂不明白律香川的表情为什么在一瞬间变得那么愤恨,动作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激动,好像恨不得将叶翔狠狠地凌迟掉。
叶翔只笑笑,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嫉恨我。”
律香川嘶声而出:“你说什么?”
叶翔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然后重复道:“我知道你嫉恨我。”
律香川狂笑起来:“嫉恨?我嫉恨你什么?你和吴凡尽管去发疯吧,难道还想让周围的人都跟你们一起发病不成?”
叶翔不开口。
狂笑为止,律香川已经拍桌喝到:“你不说说我到底嫉恨你什么?”
叶翔脸上还是全无表情,淡淡道:“你嫉恨我虽然承载不起,但还是得到了,虽然我一直在逃,
但也终于慢慢面对这些事情,而你,不但不敢承载,甚至不敢面对。”
律香川怒目瞪着,他眼珠都似已凸出,额上青筋一根根暴起。
叶翔又沉吟一下,依旧平淡地道:“孙笑天连自己的弱点都愿意告诉你,可你却把它变成你翻局的筹码,你也并非想统一武林,不过是想把过去抹杀的干干净净,律香川,我问你,这样的你,纵使站在武林的最高处,又有什么打算?你连你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清楚,又想得到什么?”
律香川站在叶翔面前发抖,全身都已发抖。
他突然又笑了:“我知道了,你想激怒我,好让孟星魂能够伺机而动。你这点小聪明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律香川瞪着叶翔,叶翔也瞪着律香川。
两个人的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良久,叶翔才淡淡地道:“你何苦自欺?你明明知道我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自然不用再骗人,也不值得你来骗我。”
叶翔只有一条路可走。
死路!
一个人到了迫不得已,无可奈何时,就只有自己走上死路。
而一个走向死路的人,往往看的更清楚,更明白,也更难以逃出,所以更加痛苦。
孟星魂按住剑,他下定决心不让叶翔走这条路,哪怕今天要和律香川搏命。
叶翔却像有感应一般,回过头看着他笑了笑,反而安慰道:“不必将宝贵的性命浪费在这里,这场局已经输了,无论为此压上什么,都是一种浪费!”
孟星魂几乎连心跳都已停止。
叶翔的一生,几乎都毁在“放不下”这三个字上,现在,终于学会放下一切,只是,就算放下,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律香川冷笑道:“原来你也承认你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