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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系列检查做下来,袁医生领回报告单,仔细看了几眼,对许曌说:“中重度抑郁。”又说,“不过没关系,坚持吃药,同时心境上开阔一些,经常找我聊聊天,一定会好起来的。”
“……”
许曌试着,把自己做过的一切,都对袁医生和盘托出。
他只认真听着,时不时询问一两句,然后点点头,微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磕磕绊绊讲了一个多小时,她终于说完。
袁医生沉吟片刻,这才笑了下,温和说道:“小姑娘,我每天都要接待不少出现心理问题,前来咨询的人。你知道,你和大部分人的区别是什么吗?”
许曌摇头。
袁医生说:“是大部分心理出现问题的人,他们对我倾诉的时候,基本都在描述外界对他们造成的伤害。而你,你基本全在描述你对别人的伤害。大部分人的痛苦,源于被伤害后的无力感和愤怒感,而你的痛苦,源于你的内疚感和负罪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许曌眨眨眼,试着回答:“是……因为只有我做过那么多坏事吗?”
医生笑着摇头,“不是,是你比大部分人更勇于自省。事实上,完全纯粹的好人寥寥无几,我们每个人都会被环境激发出各种各样的恶念,法律和道德,就是为遏制这些而产生的。我并不能说你是个多纯粹的好人,我只想告诉你,不用怕,因为一个时刻担心自己变坏的人,基本上坏不到哪里去。”
“……”
心理咨询持续了一个多小时,许曌觉得心上的弦松了不少。
袁医生不否认她的恶念,但同时也告诉她,苦行僧式的自我惩罚,除了获得自我良知上的慰藉,并没有任何实际价值。如果她够勇敢,就应该把内疚变成动力,将来才更有资本,去弥补亏欠过的人。
从诊室出来之前,她说了好几声“谢谢”。
袁医生微笑点头。
最后,她忍不住问:“您……为什么会和高扬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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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爱你就等于爱自己(03)
对于一个心理医生,与病人有关的事原是隐私。
但因为斯人已逝,袁文昭和高扬又有私交,便只当朋友间的闲话,破例告诉许曌:“高扬的母亲唐女士,曾经也是我的病人。当时高扬人在国外,通过他在国内的朋友找到我,和我电话联络,希望我能找一个契机,去主动帮助唐女士。”
“我成为唐女士的医生后,高扬很关注她的病情,但是他们母子间有些隔阂,所以他只能和我交流。只是可惜,唐女士的抑郁症很严重,长期发作造成各种后续的生理疾病,最后……我没能把她救回来。不过,高扬和我长期电联,倒是成了朋友。”
死亡总归是沉重的话题,不适合与患者多聊。
所以说完后,袁文昭马上温和笑了笑,换一副口吻对许曌说:“他是我朋友,你是他朋友,四舍五入,咱们也是朋友了。所以下次见面,放松点儿,可以吗?”
“……”
包扎外伤、诊断、开药、到许曌倾诉,再到袁文昭的心理疏导,用了整整三个多小时。
许曌终于从他诊室出来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她找到导医,询问高扬的情况,才知他手术已经完成,人转移到了高级病房。
问清房间号,她慢慢地上楼,打算去找他。
可人到门口……
“……那小耘怎么样了?”是高扬的声音,大约因刚动完手术,有些沙哑虚弱。
许曌悄悄打开一条门缝,朝里一看,赵英超正背对房门坐在高扬病床前,手里拿着一只苹果,熟练地削皮。
她忙闪身出来,贴墙立在外头,不敢进去。
赵英超是一个小时前给他打电话时,知道了他受伤的事。
马上赶来医院看他,刚才已经细问过他受伤的来龙去脉,这会儿听他问起小耘,不由叹气说:“小耘还能怎么样?她那个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刀子嘴豆腐心,世上再没比她更心软的人了。”
“从家里出来,我带着她先去了我那里。一开始,她气得呼呼的,一直跟我骂,说小媚——”他已不愿这样称呼许曌,绰号叫了一半,沉沉改了口,“说许曌没良心,咒她肠穿肚烂不得好死。可沉了一会儿,又开始可怜巴巴地哭,流着泪问我——”
当时唐耘哭着问:“那天她骗我去许家,路上还借我手机,联络了你和高扬,好让你们及时赶到。所以……她其实也没打算真害我,她也没那么坏,是不是?”
眼巴巴瞅着他,又问:“还有……还有去年春天,她误会高扬是劫持我的强/奸犯,打车追到酒吧,她明知道很危险,可报完警,还是不要命地往酒吧里冲,想去救我。那时候她应该没骗我吧?她也是对我好过的,对不对?”
赵英超只抱着她,一下下轻拍她后背。
她的问题,他也无法回答。
此刻转述给高扬,他吁一口气,也皱眉疑惑道:“小羊羔,我就闹不明白了,你说这女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不是人格分裂?”
说着,他把刚削好的苹果一口咬掉小半个。
正伸手去接的高扬:“……”
没好气瞥他一眼,高扬才沉沉说:“这有什么闹不明白的?好些事都是一念之差。”说着,掀起眼皮瞭了他一下,“你跟我铁不铁?小时候球场上打群架,你拿脑袋给我挡拳头,可我每回比你踢得好,你听着教练、队友,还有你爸爸,全都夸我骂你,就没记恨过我?”
赵英超:“……”
怎么没有?!
他比高扬年纪大,比他踢球早,家里也更支持他。
可结果呢?
球场上风头被这小子压一头;回了家老被拿来和他比;后来俩人一起去了拉玛西亚,高扬顺利留下,他灰溜溜回国。
那段时间,父亲天天戳他脑袋骂他不成器,他真恨不能把高扬从西班牙揪回来,一顿好打费了他那双脚丫子。
让他再嘚瑟!
让自家老子再夸他!
可那些念头不过小孩子脑中星芒一闪,赵英超沉着脸说:“我特么就想想,我对你什么样你不知道?”
高扬脸色惨白,舔着牙尖浅笑时像个吸血鬼,有点儿诡异的魅力。
他哑声说:“我当然知道你不会真做,就让你体会体会,谁都有人格分裂的时候。”
赵英超明白他的意思,代入许曌深想一下,倒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许曌吧……哎,苦也是真苦。我听了她说的那些,我都有点不敢信,怎么好像全天下的坏事,都让她一个人赶上了似的?”
高扬术后口干,干巴巴和他说了声:“水。”
他撂下苹果,拧开一瓶矿泉水,送到他唇边灌了两口。
男人粗手大脚,高扬差点呛着,咳嗽两下才平息下来,忍不住再白他一眼。
润过喉咙,他才闷闷地说:“这有什么不敢信的?从前咱们在国青队踢球,去过那么些国家。战火连天的叙利亚,遍地饥民的黑非洲,还有拿女人和低种姓不当人的印度……那些人苦不苦?比许曌苦多了。”
“就许曌这点事,简单说起来,就是父母重男轻女,为了要儿子把女儿送走。小姑娘在亲戚家,背后没人撑腰,谁对她也不用忌惮什么。人再漂亮一点儿,难保有歪心的坏亲戚不动念头。偏远点儿的地方,哪个农村没有被人欺负的留守儿童?连新闻都算不上。”
高扬走的多了,见的多了,自己经历的多了,再加随他父亲,天性使然,心比寻常人硬。
太多旁人眼里不可思议的悲剧,被他理智的眼光一看,便知毫无大惊小怪的必要,因为那简直是必然。
幸与不幸,常常会在不同的人身上富集。
因为命运给每个人的出生大礼包都是套餐,不容人单点的。
类似许曌。
若有重男轻女的父母,大概率也有被宠废了的哥哥。
若有贫困的家境,大概率也就无条件接受好的教育。
父母的重男轻女追根溯源,追到爷爷奶奶/头上,那么这样的奶奶能养出什么样的姑姑?大概率也就是许曌的姑姑那样,懦弱,无知,自私,以丈夫为天,所以在许曌被侯家成猥亵时,她竟能不闻不问,甚至当起帮凶。
家人的层次,也决定了她能接触到的其他人的层次。所以经历这一切的时候,竟也找不到一个可以帮她护她,主持公道的人。
悲剧的可怕之处在于,它往往并非意外事件的堆砌,而是一环扣一环的、逻辑严密的因果必然。
这就是所谓命运。
人如果肯认命,其实也就没那么艰难。
上不了学不上就是了,那么多人胸无点墨庸庸碌碌,不缺许曌一个。
亲戚有邪念顺从就是了,那么多失足的女人此后放弃自爱,大张艳帜迎来送往,倒还能换取食宿无忧。
噩运替你种上心魔,由着它就是了,一个有脑子又能放弃良知的人能活得多好?杀人放火金腰带,很多时候并非空话。
如果实在承受不住,抑郁爆发,病都叫你自杀,那就去死好了。反正死了就一了百了,万事皆空。
可许曌的人生让人觉得如此艰难。
并不因为她的悲剧有多特殊。
而是因为她不肯认命。
不认命,就得改命。
可逆天改命的事,哪有容易的?
脱胎换骨前需要粉身碎骨,浴火重生前需要烈焰焚身。
她拿尊严换了学业,避免庸碌。
她拿单纯换了清白,拒绝堕落。
她被心魔牵引,一只脚已经踏过善恶的分界,可幡然悔悟后,就宁可斩断那只脚,也要拖着血淋淋的残躯走回正道来。
而最让高扬在灵魂深处共鸣的,是她的求生欲。
在去许家的路上,他在车上问她,是否想割腕自杀。
她说没有。
她为自己的贪生羞愧不已。
可她不知道,当一个人背负数十年的自厌自弃,背负足以压垮人精神的内疚愧悔,还有病理性的无法克制的轻生念头……还坚定地想要活下去,想要好起来……这种顽强的近乎兽性的生命力,到底有多可贵。
那一刻,高扬心里骤生一种和必死一样确切的笃定:
这一辈子就是她了。
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
她使他想起,他刚刚丧母,又骤遭车祸的时候。
从前自知愧对母亲,可她人还在,他就总以为自己还有补偿的机会。哪怕是她已然去世,他为了前途连她葬礼都没能赶回,也还在安慰自己,等踢出名堂来,可以加倍弥补外公外婆和弟弟妹妹。
可是一场车祸,什么都完了。
理想折戟。
而且他极可能瘫痪在床,今后再无赎罪的能力。
那时候,他也短暂地挣扎撕裂过。
可很快,他像如今的许曌一样作出决定:活下去,好起来。
然后堂堂正正地,欠的还,错的改。
所以,他怎么可能放弃她?
放弃这茫茫人海中好容易寻来的一个同类?
她那样算计小耘,他不是不恨的。
可这恨都是熟悉而亲切的,像当初恨着那个为了前途对高崇信虚与委蛇、然后弃母亲于不顾的自己。
当然,这些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