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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渃半梦半醒说不清楚,裳儿把齐渃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又好好的整了整被子,看着那副恬静睡颜的面孔,紧蹙着眉低声喃喃道:“奴婢不求华服锦食,只愿在您身边照顾您就好。”
那人已经睡去,之前的话也不知是否听到。把窗户重新检查是否关好,裳儿这才熄了灯,退出卧房轻轻把门带上。
正月的几天过的十分悠闲,除了初一一早因为宿醉差点忘了要去太和殿给皇上拜年。当时殿下黑压压跪了一群人,齐渃偷偷抬头看到站在高处的齐潇,往年她都是这样隔着老远看她,这次也不例外。
当抬头偷瞄一眼的时候,对方的目光也扫视到这里,离得太远看不清对方面容,但齐渃确信有一瞬间她们目光交汇,接着齐潇若无其事的把视线转向别处,齐渃才急忙低下头。
之后几天齐渃就一直待在揽月宫,闲暇的时候练练字看看书,对她来说,太多时间都是闲暇的了,裳儿倒是忙着在做什么,鬼鬼祟祟地,齐渃走近看她就揽着藏起来,齐渃只好笑笑地走开。
然后一直到正月初五开张大吉之日,揽月宫总算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那天裳儿拿了换下的脏衣服去浣衣局,远远看到魏秉诚在揽月宫不远的径道上来回踌躇,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盒子。
裳儿自然不会过去迎接,拐了另一条路远远走向浣衣局。
但是等她忙好,时间少说也将半个时辰,发现魏秉诚仍在同一个地方,和之前同样的动作。来不及调头走人,裳儿只得上前行礼请安,对方也略显尴尬,贺了新喜道是刚来不久,正要进去。
裳儿也不揭穿,顺着他的意说了点客套话,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揽月宫。
刚推门进去,齐渃正坐与案前练字。抬头见进来的两位,连忙放了笔笑着迎上。发现魏秉诚手里没有拿来新的书籍闪过一丝失落,不免对他手中红色锦盒多瞧了两眼。
方才遇到裳儿就忘记把锦盒收起,魏秉诚抓了这个机会就把锦盒递上,虽说从生辰贺礼改成了新年贺礼,但可以把东西送到她手里就好。
打开锦盒看到里面的物品,齐渃的脸上洋溢着欢喜,拿出紫毫迫不及待拿来了温水开笔,用手慢慢揉开紫毫,忽然歉意地说:“一直以来受魏大人诸多馈赠,之前书籍如今的紫毫,我揽月宫也没什么值钱的宝贝可以答谢。”一边说手轻轻拨弄着笔尖,忽灵光一闪提议道:“不如此笔开笔后,我做一副书画赠与魏大人,可好?”
对于魏秉诚而言,翠亨春紫毫虽为笔中精品,但如果他想要,自然唾手可得,反倒是齐渃亲笔的书画更为珍贵,听闻,当然开心不已马上点头。
拿了纸铺上,压了镇纸,笔放在温水里继续泡着,齐渃重新细细磨墨,墨锭与石研摩擦发出流水一般的声响,那乌黑的眸子看着墨汁愈加的透亮。
一切准备就绪,笔也化得刚好,用纸吸干水分,那黑棕色的笔锋如锥犀利根根毫毛隽逸玉立,此为小楷笔并不适合题词山水使用,齐渃想了想,执笔便用侧缝宣纸上勾画出几条长短不一的线,一勾一撇时而晕色时而枯笔一气呵成,一会功夫一副墨竹图就完成了,碧筱俊秀,栩栩如生。
画完最后一笔,齐渃拿起画走到魏秉诚面前:“虚心翠竹,禀天然、一气生来清独,竹如君子,再符合不过魏大人,你与我亦师亦友,这幅拙画见笑了。”
齐渃说得真挚,毫无官场趋炎附势之态,倒让魏秉诚不好意思了,虽为那亦师亦友稍稍失落了些,依旧满心欢喜的接过画,想着回家之后必要裱起来好好收藏。
还没等魏秉诚把画收起,就听到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是一声洪亮的高喊。
“圣旨到!”
齐渃看向门外,就见一群人簇着一位老者毕恭毕敬的走向这里。
果然,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第六章 赐
为首的老者正是那天在梅花岭给齐潇打伞大内总管刘公公。
进门看到已跪在地上的三人,刘公公一一扫了一圈,当看到魏秉诚的时候,嘴角抽笑了一下连带身体前后略微的晃动,让人极不舒服。
拿出圣旨读了圣谕,齐渃早知其中的内容,但听到那句“兹特以赐婚北旬二王子乌蒙”心还是咯噔了下。但是之后,便像是溪水冲破了堵截在心头的巨石,整个人放松起来。若说之前没有确定,自己反而想东想西的悬在半空,现在事情尘埃落定,虽说不是好结果反倒松了口气,不用日日牵挂在心。
接过圣旨,刘公公眯起眼睛勾着笑恭喜地说宜和公主真是好福气,将来做了北旬王后可要记得他等等,阴阳怪气的语调和没有温度的笑容。
齐渃平静的点头称是,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
大概是觉得无趣,又因为揽月宫地处偏僻布置简易,知道得不到什么赏赐好处,刘公公懒得不多说什么,甩了甩拂尘带着那群小太监们离开了揽月宫。
刘公公前脚刚走,裳儿就一把抢过圣旨,也不管此物贵重自己重新看了遍,气急道:“这皇上平时对主子不闻不问,现在倒是有模有地样赐婚,还真是蛮不讲理!”
这话说的过激,完全没考虑齐潇的心腹魏秉诚在此,齐渃向魏秉诚投了个歉意的目光,走到裳儿身边宽慰道:“其实也不算什么坏事,听说那里民风比大昱更开放,反倒可以更自由了。”
看齐渃神情自若的模样,一旁魏秉诚也是一副了然,又想起齐渃过年前种种反常和那晚酒后醉呓,裳儿心里通透了大半,一面气齐渃这等大事还瞒着她,又心疼她这几天定是自己过得也不好。
这又气又心疼的心情千绕百转地没有出头,向她发火也不是又不想原谅她,但心里却是的确心疼,转转侧侧竟然兀自嘤嘤哭起来。
齐渃没料到裳儿会是这样,她原本以为按裳儿火爆脾气必定吵吵闹闹的要去皇上那评理,就算不这样也定会数落自己一番,一时慌了手脚,连忙拍着她头抵在自己肩头轻轻安慰,反倒像是出嫁的人不是她而是那个哭泣的少女。
旁边魏秉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让自己尽量不受人注意到,但事与愿违,他一个七尺男儿很是醒目,裳儿本身心里的怨就没地发,看到魏秉诚一脸淡然又左顾右盼的样子,刺得她眼疼,心中不满一股脑的就发在了魏秉诚身上。
“魏大人好歹也算皇上身边的红人,怎不帮主子说说话。”因为刚哭过,原本恶劣的语气变得像是娇态嗔怨,“指不定这圣旨都是您拟的吧。”
知她心里苦楚,魏秉诚没有一般见识,反倒尝试着宽慰几句,都被裳儿白眼击了回来,只得扯了一抹苦笑不语。
过了会,裳儿终于平了气,拿着圣旨走去书房把它好好安置起来,若不是这东西贵重裳儿恨不得扔在一旁的火炉里一把火烧了。
看裳儿一边抹去泪渍一边抱着圣旨往书房走的模样,魏秉诚心中不忍更加不会为她的言语怪罪于她,大厅里就剩他与齐渃,刚才那事一闹也不适久留,便作揖道别。
刚把墨竹图收入怀中抬脚跨了一步,门外又串出一队暗红色锦服的人,分明是齐潇身边御前侍卫的装束,那纷繁踏至的脚步声连带他左额的太阳穴一涨涨的疼。
让他不由得想,这老天是否纯心和他在过不去。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一个穿黑袍金龙的人在大门口出现,身后一如既往跟着一群随从缓缓走入前院。
齐渃和魏秉诚慌忙走出屋子,来到外面恭迎齐潇。
齐潇见着两人没多做表情,淡然的说了一句免礼,但是身后的一名侍卫反而愁眉地表情拧成一团,那人正是魏秉诚的妹妹魏池羽。
迎入屋内坐上上座,裳儿刚放了圣旨出来,看到椅子上坐的人,愣了下连忙叩拜请安,接着就去烧水泡茶。
齐潇没问魏秉诚为何在此,一坐下就仔细的环顾了四周。
说是揽月宫,其实只有一个前厅,屏风后面是通往内屋的走廊,然后是书房和一个储物室,实在简陋的很,年久失修的墙壁斑斑驳驳。
外厅也只有两把座椅加一个案子,其中一把椅子放在案子后,一个竹编躺椅歪歪斜斜放在一旁,无法赐坐,几个人除了齐潇都局促的站在那里。
齐渃还是和上次见面一样,披散这头发一身素色外衣,袖口露出青葱般的手指上面沾染了道道墨迹,再看一旁案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笔墨纸砚,心里了然。
齐潇不说话,自然没人说话,屋内蔓延了沉重的气氛。
这时裳儿端了茶水出来,齐潇见这丫鬟朱唇粉面,长的颇为灵秀,就是那双杏眼有些微红,眼圈也肿了一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青衣。”裳儿低头回答,压着心头的火语气并不算和善,“但公主叫奴婢裳儿,因为公主说此名太过哀怨,便以青衣为裳,若陛下不嫌弃,唤奴婢裳儿便可。”
这名叫裳儿的丫鬟对齐渃倒是一片忠心,短短几句话就提了两次齐渃,这就难怪赐婚的圣旨到,当事者未作何反应反倒她都哭肿了眼,齐潇正想着,旁边的太监已经对茶水验毒完毕,把茶杯递到了齐潇手里。
喝口茶润喉,这茶水刚入口齐潇就不由皱眉,从茶叶形状看应该是龙井,却口感不佳略带酸涩。自幼山珍海味金齑玉鲙把她舌头养的极刁,这揽月宫的普通茶水实在入不了口。
齐渃看到齐潇皱眉,知是不满茶味,手里忽然变出一包零嘴,是姑娘家都喜欢吃的蜜饯类,只看一眼就能想象出它们的酸甜,齿舌生津。
拿了一颗放口中以示无毒,再在齐潇的茶杯里放入两颗,对上齐潇疑惑不解的眼神,齐渃只是示意她喝一口试试。
迟疑的喝了一口加入话梅的龙井,原本涩味被梅子的酸甜掩盖,茶特有的清香透了一股回味悠长的酸甜最后化为丝丝清甜化与口中,虽比不过宫里的珍贵茗茶,倒是独有一番风味。
而立于眼前的齐渃则透了一股洋洋得意的神情,嘴角和眸子里噙了淡淡的笑,柔柔的像是齐潇嘴里还余留着的甜,慢慢沁入心里,轻轻拨动了那里最深处的弦。
☆、第七章 刺
放下茶杯,齐潇缓缓开口说明来意。或许是饮了热茶的缘由,之前冷峻的面容缓和了许多,那双微淡的眸子里滑过几道柔和,甚至齐渃可以看到她勾起的嘴角。
“朕许久未来揽月宫,不知公主这里过得如何,如果有什么缺的告诉朕,派人给你送来。”
“托陛下的福,这里一切安好,事物也齐全,不缺什么。”齐渃这么说,瞥见放在躺椅上的书册,还是把想说的话压了回去,她倒想要把藏书阁的钥匙,就怕说了齐潇也不会给。
人群后方的裳儿听着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客套,心里不禁腹诽,这哪是许久,明明十多年未曾见她来过,而主子也是,虽说咱不图她女帝什么,但也不需要这样嘴硬,什么叫事物齐全不缺什么,说不定外面寻常百姓家的物什都比这边的充裕。
而齐潇身边的魏池羽已暗暗打量起齐渃,见此人低眉顺眼,对齐潇的回答恰如其分,但那乌黑的眸子依旧闪了光丝毫不见卑怯之色,透着股灵气,难怪自家大哥会对她情深一网。
两人虽都是齐家女子却是大相径庭,不单单是样貌更是给人的感觉,齐潇的美如同焰火一般绚丽夺目却又冰冷,身于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