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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公公用心思量,蓦然想到一处,计上心来,迎着元帝笑道,“或许,正可借她一伤。”
“嗯?如何说法?”元帝见章公公起了意,兴致顿来。
“苏彻不是苏衡征之子么,家学医理,而晏子鱼也需用药,不妨让她借这个出去,一来可避京中锋芒。二来,本就是要动广陌,广陌之地,谁去,都有可能变辄一二。唯独晏子鱼,心中惦念,皆是殿下,而其谋深远,一开始算的,本就是广陌,由她去,再合适不过。”
“看来劫贡之事,果真是如晏子鱼所说,跟头要栽,事情也要了得快了。”元帝笑来,“张茂不用贬,朕还要赏他,让他直接去陌中闹去,朕就不信,大晋,永远脱离不了夏风了。”
“这跟头栽了,皇上可有想过,殿下去何处受罚?”
元帝站起,豪气陡来,“这个,朕早就想好了!王姐风骨,自该由阿市承来!”
章公公跟着站起,望着元帝,想起他当年戎马之态,心中亦是欢喜。
垣市回到长阙殿,李林道还等着,径直绕到了书房。
“殿下是在生气?”垣市坐下,李林道却不敢坐稳了,屈膝案后,挺直了脊背。
“是生气。”垣市平静道,一抬眼,冷肃肃地盯着李林道,“但现在还不是撒气的时候,该撒气的,是左敬。”
李林道听垣市论及正事,心头松了一口气,“左敬撒气的手段,殿下想怎么安排?”
“逮着人就查,不管是旧夏,还是本宫这边儿的。前些年,补了一些缺,事情做的不好,尽会邀赏,无用之人,本宫养不起。”
“这就是了。”李林道点头,“正好让京里的这一帮小崽子瞧瞧,该是用心做事了。”
垣市沉默。
李林道想了想,回道,“晏府出事,晏府的人,要不要见见?”
垣市冷寂的眼,一下子亮成了火,李林道正待说话,垣市却打断了他。
“见就不必了,让他们有什么事,过你的手。”说着,垣市冷冷看了李林道一眼,“李恪,不是早就接触上了么?”
李林道忙道,“家子也是经了此事,才被柳承岩联系上,他着急,只想打探晏子鱼的生死。”
“柳承岩?”
垣市眸底更冷,哼了一声,“他在自家不成器,便想从本宫之处打开门道?不过赋税之事,迟早要动,你可以听听看他怎么说。”
“另有一事,晏子鱼受伤,陈家陈絮已经开始联系陈家,若此路打通,于长阙殿财务之事,也是好事。”
“那你选个合适的人去陈家,切记身份要干净,实在不行,就等一等,等子鱼好了,亲自去说,才最有效果。”
“老臣明白。”李林道应下,行礼道,“那无事,臣就退下了,殿下早些歇息。”
垣市不说话,李林道抬起头,见她眸底隐隐暗暗,便也不敢说话。
“你说,张茂,该怎么处置?”
李林道心底叹然,平缓静道,“老臣还以为殿下在殿中彻底想了明白。”
“想明白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否则,不会恳请父皇把此事交给本宫来处理。”垣市森寒道,“最可气,本宫现在不能动他!”
“殿下不能动,并不代表皇上不能动。”李林道淡然讲来,“现在外人皆以为皇上不喜晏子鱼与殿下亲近,这个幌子造就了他们敢动手的原因。以她的本事,再为平王青睐,广陌那边不得不防,只要防,就一定会有马脚露出,此事,便是证明。但皇上的心,殿下最该明白,此事用不着殿下出手,皇上一定会有所安排,届时,殿下再从中谋划,迟早会做个了结。”
“本宫明白了。”
垣市道,“对了,让左敬争取争取商洵,此子断不能让广陌那边拿了先,即便本宫在此事上要输,但不能输了人。”
“这是自然,只是左敬终究有些世家脾性,还是得有人看着他一点儿,以防事情做过了头。”李林道沉道,“晏子鱼,终究还是要出去的。”
“她醒来,我会放的。”
垣市往身后靠了靠,眼眉敛下,音气儿压得很低,几乎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醒来时
第二日,垣市称病,未到朝,太医在长阙殿忙碌了一日。
京府赴河南道的巡察使于当日出京,西边儿递来好消息,出使半月国的使臣团已经抵达晋朝边防重镇映池郡,会赶在皇太女生辰前回京,奉上重礼。
当日,时历七月初一,诸臣进殿时,吏官于天启殿外高呼,“秋来嘞。”
垣市之辰,八月二十三,秋分。
当日之事,不外乎迎秋祭祀之事,以及秋行会。迎秋祭祀是以皇帝为主的政事军事,而秋行会则是商行之间为通贸易往来,每年必行的大会。
商行以各地各家为主,每年行会地点均不一样,第一年结束时,则商定第二年举行之地。自晋开朝,秋行会默认的地点均是陌东小风原,而京府风原之地的秋行会,则是依据晋制,随意举办给朝廷看的罢了。
多年下来,加之北地林武城将商路北迁,风原京府的秋行会则越来越比陌东的秋行会举办的要隆重,引来的行商往来更盛。
简单来讲,地利之便,两地风原,东西各据一方,南方越州,有自己的越州会,则是不表。在朝政干预之下,秋行会重心终究是在往北偏移,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垣市不在,事情商议也就草草,有臣谏,立秋祭祀,让平王主持,元帝以垣市不在为由,暂缓而定。元帝一门心思只欣喜出使之臣的归来,让人安排表文,先以言辞慰藉使臣,告之其回京之后,必有重赏。毕竟,这一走,就走了五年,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垣市不上朝,李林道这个老家伙就换了朝服,去天启殿听了几耳。
他久不上殿,自然要被人问来问去,问得不耐烦,趁着元帝还未进殿,摆出垂老不堪的姿态,拢袖塌坐在后脚跟儿上,躲在角落的案几后面打瞌睡。直至有公公小心推了他,说是下朝了,他才一幅还未懒散醒来的模样,趿着鞋往回走。
迷迷糊糊之间,有人在喊他,眯了眯眼睛望去,又是李恪这小子。
李林道昨晚睡得不好,此刻见谁都有气,何况还是这个来报信的次子,语气不大好,“急急躁躁的做什么?”
李恪看得出来李林道的倦乏,忙道,“柳承岩递了一卷细案,想让殿下看看。另外,主要还是晏府的事,有些事,他们做不了主。”
“都是什么事儿?”李林道哼哼道,“既然给陈家写了信,相信二房肯定出不了事,柳承岩要请什么命?”
“那天死了一个,算起来是柳承岩的学生。孩子人不错,否则不会是这个结局,但他叔父是个泼皮,架着孩子的娘来府上闹。柳承岩本想下重手,一并给撵出去,但晏子鱼未醒,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不清楚,万一做错了事,他受罚事小,晏子鱼难安事大。”
李林道背着手,往前走,好一会儿才道,“这样吧,让柳承岩别把人安抚在府中,他们不是还有薄田的下庄么?正逢立秋,借口下去看看,若是愿意留在庄里养活,那就好,若是非要闹几个钱财,那就等晏子鱼醒了再说。对了,让柳承岩对那泼皮别客气,这种人,实在闹得紧,捂在下庄里死了,谁也不会当回事。但其母,千万礼待。”
“记住了。”李恪从怀中掏出一方卷宗细轴,讨好道,“这是承岩的赋税细则,还请父亲与殿下仔细看过。”
李林道轻哼,取过来,斜着李恪道,“恪儿,难不成你要搅进来?”
“父亲,儿子不过传话之人,未作它想。倒是大哥和小弟,还请父亲宽宥一二。”李恪摇头。
李林道眸底黯然,“这两个家伙,由得他们闹去,你啊,保重你自己,我就欣慰了。”
“儿子明白。”李恪行礼,“父亲保重。”
来到长阙殿内殿,绛红走过来,道,“大人等等再进去。”
“怎么?”
“殿下昨夜没睡,一直等到今日晏姑娘移进殿内,才洗浴过后,睡了。”
“同榻?”李林道问。
绛红蹙着眉心点了头。
李林道扯了扯胡子,掂着手中的卷宗,酸不拉几的道,“也不怕搁着人家伤了。”
绛红无奈,叹气道,“晏姑娘出宫小半月,殿下晚间一直睡不好,也就趁着午间饭后睡上一会。自打晏府回来,殿下比以前用功更甚,睡又不好,真是看着人揪心。”
李林道不以为然地接话,“殿下的克己之性不改,内郁之结迟早会有,等晏子鱼醒了,你给她提点儿,让她去劝劝吧。”
绛红点头。
“我去看看这个,殿下醒了,直接过来就好。”李林道一卷袖子,往外殿书房行去了。
经一夜未睡,垣市挨在晏子鱼身边,还是睡不着。
她的睡姿自来很好,端着一个姿态,便能到天亮,晏子鱼则随性很多。偌大的床榻,晏子鱼来了之后,赖到最后,往往不是她,便是她,在另一个的怀里。
午后小睡的惬意时光里,垣市总算着时辰先醒,醒来之后,便是这样挨着一点儿距离看着晏子鱼。那个时候,她怕吵醒她,就点着指尖儿,挨啊挨的,挨到晏子鱼的脸颊边,不着痕迹的碰一碰,再心底愉悦地起来去做正事。
如今,她还是这样,指尖挨在那一张因放了毒血,乌紫之色清淡一些的脸旁,怎么也不敢去碰一碰。
无意识地滑着锦榻丝缎,垣市脑子里什么也不愿想,什么也不愿去看,就这样赖在了毫无意识的晏子鱼身旁。
快些醒来,也可以…多睡一会儿……
垣市无比挣扎地想了一想,似乎指尖的细靡滑动,到底沾惹了睡意,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梦中,垣市立在某个地方,黑漆漆的,隐约有什么轮廓,模模糊糊的,总看不大清楚。
风很大,却好似都从她身边淌过,一丝一毫都动不了她的衣衫,她低头,望着指尖,总觉得风…都刮在了指尖上。
指尖?
垣市猛地睁眼。
果然是醒了。
晏子鱼醒来,发觉垣市躺在身边,脑子里迷迷糊糊地转了一会,还是不大想的明白,眷恋难舍地看着垣市不安的眉心,总觉得小半月的时间,隔了好久好久。
她侧首,就这样看着,温热的呼吸,便拂在了垣市搁在旁边的指尖上,未过多久,垣市猛然一惊醒,慌乱的眸子渐渐浓墨,压着底处的光,缠着自己的眼,怎么也不放。
相比垣市的渐渐沉静,轻宁,晏子鱼的眼底渐渐盈了酸楚。
她想叫叫垣市的名,可怎么都开不了口,整个身体都放佛不是自己的,她开始慌乱,压住了所有再见的喜悦。
垣市看清楚了晏子鱼的情绪变化,凑过去,眉心抵着晏子鱼眉心的慌乱,轻道,“晏子鱼,不要怕。”
晏子鱼安静下来,人似乎被垣市眸底的轻宁带到了某个极为安宁的无人角落,无人为扰,无意扰人。
“好。”
垣市读懂了晏子鱼的唇形,认真诚挚地直视到了晏子鱼无比为近的眼底。
“我叫太医。”
☆、好想你
趁着苏衡征进去,垣市到了外殿书房见了李林道。
李林道见垣市明显心不在焉,指节敲了敲案几,道,“心不在此,来了,何用?”
垣市回神,淡道,“今日,又吵了什么?”
李林道将柳承岩的赋税细则递过去,“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