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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惨痛的先例无疑给朝官们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他们战战兢兢,屏气凝神,都在等着左相大人发难,史官也敬业地掏出了笔,准备记录一场精彩绝伦的骂仗。
红衣美人轻蹙眉头,低咳一声,十分可怜。
史官激动地搓起了手。
美人朱唇轻启。
朝官们屏住了气。
她说:“太轻了,按例,当杀。”
小皇帝开心地鼓起掌,很是捧场,“老师说得好!”
贾进忠惊了,顾不得许多,当场拉住小皇帝的手,道:“陛下,不能杀啊!”
他目不识丁,但也知晓厉害,一旦胡破虏死了,边疆无人守护,蒙越大军南下,到时候他的富贵荣华就如虚空泡沫,从此不复存在。
小皇帝嘟起嘴,十分苦恼,“老师说要杀,亚父说不要杀,这可怎么办呢?”她眼睛一亮,自以为想出一个绝佳的主意,“要不把他给分开,老师亚父一人一半,这样就好啦!”
陆翦皱眉,“若杀了胡破虏,何人守边境?”
清平瞪大眼,十分惊讶地说:“不是要将他革职查办吗?我还以为陆大人心中早有大将人选。”
贾进忠沉下脸,他原本也不想将胡破虏怎么样,只是想待明德党人为胡破虏进谏,再趁机敲打一番,没想到清平不按常理出牌,竟要将胡破虏处死。
这样一来,攻守相易,自己反而成了要保胡破虏的那一方。
偏偏小皇帝抬头见他神情冷淡,拉拉他的袖子,道:“亚父亚父,你不开心了吗?我把胡破虏的头和上半身留给你好不好?唉,不过这样一来,老师就只能拿到两条腿了。”
贾进忠勉强挤出一个笑,对小皇帝说:“陛下,我什么也不要,就让他好好呆在北境,好不好?”
清平得了便宜,也不再卖乖,拢袖又站了回去,看着朝官继续讨论政事。
第二件大事,是江浙海寇频发,都指挥司江海平上书,请求朝廷下拨二百万两白银,以修造军舰。
贾进忠不关心什么海寇,但是一想到那两百万两白银,便眯眼笑着,说:“江都司忧国忧民,这个自然是要允的,是不是,陛下?”
小皇帝盯着清平盯得正入神,闻言点了点头,顺口道:“对对,允了。”
段询站了出来,“我户部自然可以出这个钱,不过修造军舰之事,必须由我户部一手操办。”
工部尚书赵松柏不肯干了,“段大人这么说,是瞧不起我们工部吗?”
清平知道段询的打算,若按正常程序,户部拨款,工部安排建造,但是如今工部在贾进忠手里,这两百万白银流进去就不知道能有多少用在造船上。
粗制滥造,祸患无穷,士兵、百姓都有可能因此遭难。
段询斜睨了他一眼,“就是瞧不起!”
赵松柏大怒,“段聆书!”
段询勾勾唇,“赵大人,朝堂之上,莫要失了仪态。工部置办也未尝不可,不过必须由我户部监察,白字黑字,一项项支出都写得明明白白。不然这个钱,你们想也别想。”
贾进忠冷声道:“大胆,皇上的话你也不听吗?”
小皇帝看了一眼贾进忠,有模有样地喊了一声,“大胆!爱卿你大胆!”
可惜她声音稚嫩,奶声奶气,一点都听不出什么帝王威仪。
贾进忠很无奈,“小祖宗,这个时候你就不要用爱卿这个词啦。”
“臣自然不敢抗命,”段询面色坦荡,“不过监察之事,自古便有先例,”
陆翦争锋相对,“监察使一直是圣上钦定,我从未听过户部行监察之权,段大人未免管得太宽。”
贾进忠看着陆翦笑得很慈祥,对未来的女婿很是满意。
段询冷哼一声,“那也轮不到你们兵部来做。”
暗香拂动,沉默已久的人突然站了出来,缓缓道:“臣,请命。”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殿上之人,凤目微眯,眼神清澈见底。
小皇帝为美色所惑,呆愣愣地说道:“允!”
贾进忠面色漆黑,阴狠地盯着阶下的女人。而清平凛然无惧,与他对视。
生不折腰,死不低头。
贾进忠看过很多这样的人,但是最后,那些人都已成了一抔黄土。
他侍奉皇帝很多年,朝堂斗争也看过许多,知道最可怕的不是这些直愣愣的书呆子,而是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比如他自己。
现在的谢清平,并不可怕。
想到这一点,贾进忠又笑了起来。他本就生得和蔼慈善,一笑就更加可亲,就像寺庙里笑口常开的佛陀一般。
从那日被谢清平撵出来,他就暗暗发誓,要让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她一想起当日所为,便后悔不已,痛苦难当。
清平看了他一眼,低下头,不再说话。
今日展露锋芒,并非她意料之内,但为国为民,她也不得不为。
这一点上,她与原主无二。
早朝方毕,清平便觉有些气虚,只走了一步,眼前便是一阵漆黑,差点直接倒了下去……
这副身体,确实不大好。
段询本就一直注意她,如今见她面色出奇的白,忙走上前将她扶住,又急又气地埋怨:“谁让你病还没好就急冲冲地出来早朝?”
清平撑着段询的手,至晕眩之感消退,才苦笑:“这不是怕你独木难支?”
“我才不怕他们!”
二人相互搀扶着走出大殿,却见陆翦远远立在外面,偏头望向这边,眼中隐有担忧之色。
段询毫不示弱,狠狠瞪了回去。
清平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对段询说:“师兄,你还记得我们刚来京城时的事吗?”
段询点头,“当然记得。”
十年前,三个同窗数载的年轻人初至洛安,客居在城郊的小客栈中。
他们虽家世显赫,却穷酸得很,将身上所有的钱凑在一处也没有多少,自然吃不起客栈提供的食物。所幸三人都长了一副好皮囊,几句话就从老板那儿借得小灶,准备自己做菜。
清平唇角微翘,“那时是子羽负责采办食材,我们原以为会每天清茶淡饭,却不想几乎每日的餐桌上都会出现一尾新鲜的鱼。”
段询忆及年少过往,也轻笑出声,“我们问他哪里来的鱼,他只臊着脸说是河里钓的,我们不信,以为他暗地里去跟你父亲借了钱,就偷偷尾随在他后面,结果发现是个卖鱼的姑娘对他芳心暗许,每次都硬塞给他一条鱼。”
他顿了顿,问:“师妹,你同我说这个干什么?”
“我们相识二十载,你还不清楚子羽的人品吗?”清平望着陆翦离去的背影,声音中带几分感慨,“看到和自己预期不同的东西,然后妄加猜测,误会便是这样产生了,不是吗?”
段询瞳孔紧缩,“你……是说?可连老师都说他……”
清平摇摇头,“妄测无益,我不想与他为敌。对了,这次抢过监察使之位,贾进忠定然气恨,想来不久后就会对你我动手,我们必须小心谨慎,莫让他抓住把柄。”
“我知道。”
至广成门时,他们才发现早有人在那儿等候。
贾进忠笑眯眯地说:“左相大人,皇上宣旨让您去后花园见她。”
段询眉头紧皱,“左相病体未愈,身子欠佳,不宜再操劳走动。”
贾进忠皮笑肉不笑,“这可是圣令,奴家可不敢违抗。”
清平颔首,“我去。”
她朝段询道:“有劳师兄去我府邸一趟,告诉墨砚不要等我。”接着便对贾进忠说:“贾公公,请罢。”
第17章 我的丞相啊
日头高照,暖阳照耀在女人苍白的面上,为其增添几分晶莹,一如新月生晕。
贾进忠却并非怜香惜玉之人,只道:“那左相请吧。”
宫楼鳞次,盘盘囷囷,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清平走得很慢,步履悠闲,神态从容,忽略惨白如纸的面色,她好像只是一名普通游人,正细赏宫墙嫩柳。
贾进忠笑得像只老狐狸,“左相,身子可还好了一点?”
清平声音冷淡,“好多了。”
“左相还是要多爱惜身体呀,这次病了,陛下可伤心紧了呢。”
“公公别担心,您还活着,我自然不敢死。”
清平紧抿着唇,没再搭理贾进忠。倒不是她想装作原身那般倨傲的模样来,实在是身子太过虚弱,眼前一阵阵昏花,连说话也需耗尽气力。
耳边嗡嗡的响,就好像几百只蚊子在她身旁转悠。
这滋味确实难受,但并非不可忍受。
每当清平觉得难受时,总会不自觉想到顾西月。
在遇到顾西月之前,她的人生就像一望无际的荒原,空白惨淡,而且一眼就能望到终点。
她知天命,救万人,最后脱离人世沉沦。
可顾西月却是一个意外,是她早已算好的人生中出现的一个变数。
像一朵绮丽无比的花,突然长在了空空荡荡的原野上。
她看上去娇柔、美丽又脆弱,清平心里知道她实际上强大又狡猾,却还是忍不住接近,为她挡去所有的风雨,小心翼翼地灌溉呵护。
她觉得自己不爱顾西月,但是总忍不住对她好。
大概是觉得,这个意外,着实美好吧。
御花园中,繁花似锦,姹紫嫣红。
顾西月坐在百花之中朝她挥手,兴奋地喊:“老师!老师!”
清平的眼中浮现一抹暖意,脚步不由快了几分。
世上所有的花都是她,世上所有的花都不及她。
小皇帝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把搂住清平的腰,埋头在她怀中,餍足地吸了口她身上的冷香,说道:“老师,我好想你!”
她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清平,问:“你想我吗?老师。”
清平沉默片刻,方道:“不想。”
小皇帝嘴一撇,眼中水光闪烁,好似马上就要哭了出来。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道:“老师老师!你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一架古琴静静躺在花丛之间。
琴身乌黑,在日光下呈现金石般的光泽。
清平随手一拨,琴弦微颤,发出空彻轻灵之色。她唇角微翘,道:“是架好琴。”
小皇帝伏在案上,手撑着头,痴痴看着红衣宰相,撒娇道:“老师老师,你给我弹首曲子好不好?
“要听什么?”
“凤求凰!”
手微微一顿,接着便行云流水般抚起琴来。
琴声婉转连绵,如鸣佩环。
小皇帝却只眼巴巴地看着身前人,倒辜负了这般好琴声。
琴音方结束,小皇帝就开始大肆吹捧,“老师,你弹得真是太好听了!那句话叫什么来着,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清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问:“陛下可知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吗?”
小皇帝一愣,“不是凤求凰吗?”
清平轻轻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上写下三个字,“是将仲子,陛下明白了吗?”
小皇帝嘟起嘴,“什么将仲子呀,我都没听过。”
清平摇摇头,一边在她手上划着,一边念道:“将仲子兮,无逾我墙,以前教过陛下的,您忘了吗?”
“我忘了嘛!”小皇帝委屈巴巴,“朕……朕日理万机,当然不会记得这种东西!”
清平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拿小皇帝没丝毫办法。
贾进忠一旁看了却很开心,皇帝越不学无术,他越是如鱼得水。
最后小皇帝非要用琴相送,说什么以琴喻情,聊寄相思,清平被她缠得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