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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抱着被子滚到床的另一头,红着眼喊:“我不要她,我就要老师!”
三人之间一片静默,顾西月抽抽搭搭,一边抹着脸上的眼泪鼻涕,一边哽咽着说:“亚父,我怕……我要老师,我就要她……”
她哭得几次都要背过气去,差点在床上翻滚耍起无赖来。
贾进忠不知想到什么,眼神稍微柔软一点,“陛下乖,别哭了,老奴这就去派人请左相过来,好不好?”
顾西月啜泣着问:“真的吗?”
“当然,老奴怎么会骗陛下呢?”
顾西月破涕为笑,“亚父,你待我真好!”
贾进忠摸着她柔软的发顶,“陛下要记住老奴的好才行呀。”
清平一直立在中宵殿外,任风吹雨打,却不曾移动半步。
没过多久,突然来了几个小太监,给她撑伞,要她先换身衣服,然后去面见陛下。
待她换了身干爽衣服,正准备进入内殿时,贾进忠小声对她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告诉陛下,别害了她。”
清平脚步一顿,缓缓走了进去。
小皇帝一见她,就饿虎扑食一般猛地扑了过来。
“老师,我好怕……”
清平看了眼她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侧头看了眼候在旁边的贾进忠,伸手为少女揩去了她面上未干的泪痕。
“别怕,我来了。”
又一声惊雷。
顾西月一个哆嗦,忙把清平拉上了床,用被子将她团住,再缩到她的怀里,道:“老师,你身子好凉,我给你暖暖。”
清平抱住了她,将目光移到了酷似自己的那女人身上,“菡妃?”
顾西月忙双手遮住她的眼睛,“不许看她!”然后转过头去朝他们喊,“还不退下!你们都退下!朕要睡觉了!”
贾进忠沉默着看了清平半晌,然后沉声嘱咐下人,“都退下吧。”说着,朝小皇帝一躬身,“那陛下便好好休息。”
宫人列次退下,殿内很快又变成空空荡荡的。
雷声隆隆,清平在顾西月耳畔说道:“贾进忠倒是宠你。”
顾西月将身子与她贴得更紧,待下一声雷声响起时,方飞快地回:“我像他女儿,你身子还好吗?”
“无事,段询,能救?”
小皇帝身子僵住,埋头在她颈间,“对不起……”
清平叹了口气,感受到颈间一片濡湿,便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必自责……”
尽人事,知天命,如此而已。
少女的声音极轻,却一字不落地传到了清平耳中——“我只是心疼老师。”
清平一愣,却忍不住在想,让顾西月这般心疼的,到底是原主,还是此刻的她呢?
她心里明白想这些无益,却忍不住一直胡思乱想,直待怀里人出声才醒过神来。
“还是依计?”
“依计。”
中宵殿外,贾进忠死死地看着宫殿紧闭的大门,脸色阴沉。
为他撑伞的心腹有些不解,“公公,就这样直接放她进去,万一她跟陛下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又怎样?龙武卫在我手上,她掀不起什么浪。”他转身往宫外行去,一边走一边感慨:“陛下开心就好……我真是老了,人一老就开始心软,看见陛下就好像看见了珠珠小时候一样,唉……”
第19章 我的丞相啊
这是清平第二次来大理寺地牢。
昏暗、逼仄、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是她对此处唯一的印象。
脚步声渐起,一只瘦老鼠机敏地抬起头,打量几秒后,飞快地钻到枯草后的洞中。
躺在稻草上的人,血肉模糊,仿佛对周围的一切没有知觉。
清平停住脚步,轻轻喊了一声:“聆书。”
许久过后,那人才慢慢抬起头来,黯淡的烛光,将他面目全非的脸映照得愈发狰狞。
他的脸应是被烙铁烫过。原本清雅好容颜,如今肿胀枯黑,比恶鬼更要可怖。
眼睛肿得眯成一条缝,段询看不清来人,只依着声音判断,嘶声回了一句,“师妹?”
“是我……你受苦了。”
段询扯着嘴笑了笑,又马上痛呼出声,“哎,该死的阉党,下手可真狠。”他感到手被一双软若无骨的柔荑握住,滚烫的液体一滴滴落在自己手背上,于是故作轻松,笑道:“师妹,别哭啦,我为国而死,未必不能青史留名。我们读了这么多书,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可那人却哭得更厉害了,压抑已久的抽泣声断断续续传来。
段询突然愣住,然后发了疯一样四处摸索,终于在身前之人的发髻上摸到了那支熟悉的簪子。
他轻轻叹了口气,反握住女人的手,柔声道:“砚儿,不要哭,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墨砚将他的手贴在面上,流泪道:“聆书,你要好好活着,你说过要娶我的,你说过的。”
昔日横波目,而今流泪泉。
段询虽目不能视,却已猜到自家姑娘此刻是哪般狼狈。
“砚儿啊砚儿,”他把墨砚抱在怀里,“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并不怕死,只是苦了你,苦了你啊。”
就算许多年后,他的姑娘已另嫁他人,子孙满座,可一想起今日,未必不会泪流满面。
受苦的永远是活着的人。
“段聆书,你个骗子!”墨砚咬牙切齿,一改平日温柔如水的模样,只是恶狠狠的威胁:“你敢死!你敢!”
段询又叹一声,缓慢而坚定的将她推开,“师妹,劳烦帮我照顾好砚儿。”
清平点了点头,道:“好。”
“家国天下……师妹,聆书在九泉之下,与老师同等你的凯旋。”
清平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双手合十,朝他长长一拜,“我会尽此生之力,护天下海晏河清。”
段询哈哈大笑,“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没几天,有个叫李孝义的书生去大理寺自首,说那首诗是自己撰写,段大人并不知情――当时他听说季厚峰死在狱中,深感奸臣祸国,激愤个之下便写下此诗,印发多份散于城中。
他说得有理有据,可官吏只道他是段询同谋,也要将他收入牢中。
李孝义明白,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贾进忠想要的结果,可笑他自以为做了件义士之举,竟连累了一个难得的好官。
“我一介布衣,身如野草,一死何足道?可大人如日如月……我竟累大人如此!”他悲泣三声,触柱而亡。
鲜血高高溅起,染红了府衙上挂着的“明镜高悬”四字牌匾。此事传开,群情激愤,天下士子为段询请命,贾进忠愈发声名狼籍。
当天晚上,段询死于狱中。听人说,他遭过许多罪,死时四肢尽断,双目被剜,却仍朝阉党痛骂,气绝前长笑出声,“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听了这个消息后,墨砚不声不响地将发髻梳成妇人样式,一身缟素,头戴白纱,如同为亡夫守孝。
清平见她此番,也未曾劝拦,只是心里愈发郁郁,平日里对着小皇帝难免总冷着一副脸。
这日小皇帝依旧宣她来御花园抚琴,正逢朝臣匆匆过来进言,说江南水患,百姓遭难,饿死之人不计其数,请求朝廷拨款救灾。
小皇帝眨眨眼,十分不解地问:“何不食肉糜?”
清平抚琴的手猛地向下一按,尖利的琴弦割破手指,鲜血顺着苍白修长的指尖滴下。
小皇帝忙执起她的手,轻轻呵着气,痛声问:“老师,疼不疼?”
可不想清平只是狠狠将她推开,冷声斥道:“昏君!”
小皇帝跌倒在地,摔了个屁股墩。她愣了一下,马上又站起来,抓住清平的袖子,痴痴问:“老师?”
清平见她如此昏庸无状,一时想起季厚峰三根断了的手指,一时又想起段询血肉模糊的形状,胸前的血书如同烙铁一般,灼得她痛楚难当。可小皇帝见她紧皱着眉,心头担忧,眼巴巴地往枪口上撞。
“老师,你怎么样?”
“啪!”一声脆响。
小皇帝被这一巴掌给打晕了,雪白的脸上马上浮现五道鲜红的指痕。她捂着脸,半晌不能言语,眼泪如泉般哗哗流下。
贾进忠小步跑来,看着小皇帝肿起的脸,心中疼惜不已,急忙朝宫人喊:“还不快叫太医来!”又向清平喝道:“大胆!”
清平亦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发颤的手,神情有几分怔怔,片刻后,她惨淡一笑,朝小皇帝跪下。
“臣损伤圣体,请陛下赐死。”
“老师,”小皇帝委委屈屈地哭着,“你为什么要打我?”
“为天下百姓……”清平面色不变,“臣不后悔,只求陛下赐臣一死。”
小皇帝气得跺脚,“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说完便转身跑开,跑了没多远又扭头朝宫人喊:“你们、你们不许抓老师!她没有损伤圣体!没有打我,没有!”
这句话让原本想下令将清平收关入狱的贾进忠闭了嘴。他低头看了眼清平,冷笑道:“左相,别仗着陛下宠你就胡作非为。”
清平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贾进忠心中牵挂小皇帝,扔了几句威胁的话后,就去追她了。
一进金龙殿,他就发现殿内已是一片狼藉,什么古董花瓶都已经成了碎片,宫人们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小皇帝缩在墙角,呜呜地颤动着肩膀。
贾进忠避开地上的碎片,慢慢走了过去,“陛下,先擦一下药,好不好?”
小皇帝听了他的话,一下子就扑到他怀里,抽抽搭搭地问:“亚父,老师为什么要打我?”
怀里的孩子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要在父亲的怀抱中寻求一丝温暖慰藉。贾进忠想到没入宫时女儿扑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情形,又忆起侍奉小皇帝这些年的情分,只觉一向冷硬的心也被她哭软了下来,“陛下乖,咱们不哭了啊。”
小皇帝抓着他的衣襟,哭得差点要断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这么……喜欢她,她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我?”
“乖、陛下乖……”
安抚许久后,小皇帝才安静了下来,终于肯跟着贾进忠走出这间房,乖乖坐好让人上药了。
药膏晶莹如雪,宛若羊脂白玉,可小皇帝一看,又不自觉想起了清平红色朝服下的那一身雪肌玉骨,于是泪也刷刷地落了下来,冲散了面上的药膏。
“亚父,我不想看到老师了!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
贾进忠眼中暗光拂过,可面上依旧笑得和蔼,一边小心地给小皇帝擦药,一边试探性地问:“那陛下要将她收监入狱吗?”
小皇帝想了想,难过地皱起眉头,像拨浪鼓一样摇起头来,“不行不行,老师会疼的。可是一看见老师,我也很疼,怎么办呢?”忽然她眼睛一亮,大声道:“我要贬她!”
第20章 我的丞相啊
一开始听小皇帝说要贬清平,贾进忠是挺开心的。虽然段询季厚峰都已身死,清平一个人翻不起什么事来,但她总在朝堂之上给他不痛快,看着心烦。
但是他马上又想到,左相一职,虽为一品大员,但并无多少实权,如果皇帝不小心给那人指派一个品级略低但手握大权的职位,于自己是大不利。
还不如让她在京城蹦跶。
“我、我要!”小皇帝腮帮鼓起,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我要把她贬成七品芝麻官!”
贾进忠低头笑了出来,马上唤来内监将七品官职都一一列出来让小皇帝筛选。
七品……她谢清平就算能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