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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怎能让你这般?”顾西月拉着外袍,正想还回去,却看到清平转身往深林处走去,“将军,你去哪?”
清平脚步顿了顿,“去寻些柴火。”
寒夜里,她的身形格外修长,月光将清平的影子拉扯到顾西月脚下,让她神情有了一霎的恍惚,情不自禁地将身上的外袍裹紧,外袍上遗留着那人的体温,温暖着她几要冻僵的身体。
“将军……谢清平,”顾西月默念着这人的名字,脸突然有些烧,“这人原来是这样。”
没有传说中凶神恶煞,也没有想象中难以近人,反而掩在冷漠的外表下,是无言的守护与温柔。
身上的衣袍没有刺鼻脂粉味,却有股皂角的味道,干净、清冽又芬芳。
草木翕动,清平抱着一捆柴火从林中走了出来,而后蹲下身子极熟练地吹气生火。
融融火光闪烁,她的面容明灭在光影里,透出几分温柔与暖意。
顾西月望着,不由有几分痴了。
清平看着闪烁的火焰,认真地为火里添些木柴,然后听身旁人惴惴说道:“将军还在生我气吗?”
手微微一顿,她抿唇,面色倏而冷淡了下来,“没有。”
顾西月脸又垮了下来,拾起一根木材漫不经心地挑着火焰,嘴翘得老高,“还说没有?将军都不肯同我同骑。”
清平很奇怪地瞥了顾西月一眼,不知她这小小脑袋里到底想些什么。既然她都能骑马,为何还非要同乘一骑,又要累死几匹马?
顾西月见清平冷冷看过来,以为自己猜中了,便更委屈了,抽抽搭搭地说:“可是、可是人家只是担心你。”
“不服军令,按例当诛。”
顾西月吓得一抖,抱紧了膝,瑟瑟地哭道:“将军,你又吓我。”
清平没理她,将烧火棍丢至一旁,卧倒在火焰旁,闭上了眼睛,“睡了。”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生气,可是……一闭眼便是尸山血海,壮士们死不瞑目,怒视苍天……到底意难平。
顾西月见清平已经准备休息,抽搭的声音也小了起来。她抹抹面上的泪,轻轻走到清平身前,在她身旁躺下,将外袍搭在她身上。
过了一会,又觉得不够,撑起身子来,在将军眼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清平的眼皮轻颤,一手揽住身旁人的腰,低声道:“别闹,睡觉。”
顾西月听了,果真不再胡闹,乖乖窝在她的怀里,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第7章 我的将军啊
次日天光微曦,顾西月便被冻醒来了,她看了一眼熄灭的火堆,将外袍轻轻披到蜷在一团歇息的人身上,而后转身朝盘龙谷走去。
她本就不希望清平陪她一起进谷,谷中毒虫众多,凶险异常,清平纵然武功高强,也难以躲开这些防不胜防的凶险,于她只是累赘。
何况,有些事情也不能让这人看见。
她轻车熟路地往谷中走去,循着记忆一直走到河谷,果不其然在弯弯溪流的旁边看到了一大束紫烟白,采摘后天色已经大白,她怕清平久侯担心,来不及休息便匆匆往回赶去。
只是,好不容易走出了林子,在原来的位置却并没有那人的身影,只有两匹骏马和一堆燃烬的灰烬。
她心中一凉,手中紫烟白掉落在地。
“将军!将军!”声音已经嘶哑,却依旧仓皇。顾西月突然猛咳起来,好一阵后才虚脱地倚着树木,捂着嘴唇,眼中噙满了泪。
她已经在密林中寻了许久,却依旧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不管怎样,至少她应当听见自己的呼唤了,怎么半点回声了没有?
她心知不妙,镇定心神,继续寻找起来。不管多自责、多不安,此刻她也只能强做镇静,默默祈愿着清平平安。
待终于寻到倒在树下的人时,顾西月颤抖着身子,一时竟不敢靠近。
“将军……将军?清平?”她轻轻唤道。
那人无知无觉,没半点反应。
她匆匆走上前将清平的身子翻过来,果不其然看见她唇瓣乌青,显然是被毒虫咬了。
“将军、将军?”顾西月呼唤了几声,看她仍是没有反应,不由皱起眉,脱去她的鞋袜,在她左脚踝处看到了一高高肿起的伤口。
她轻轻一按,那伤口就流出乌黑的血来。
“西月?”清平似是恢复了些神智,昏昏沉沉地问道。
“将军,是我。”顾西月将她半扶半抱倚着树坐下,“你歇息一会,我为你解毒。”
说罢,她垂下头,对着清平的伤口吮吸起来。
“你又妄自行动……”清平浑身绵软,没点力气,连声音也听上去虚弱无比。
顾西月忙活半天,终于将她伤口中的毒血吮吸干净。她微微抬起头,唇上添了一丝血迹,倒显得魅惑无比,“将军,我错了……”
这回认错倒是真心实意。
就这样反复吸了几口血后,见这人的面色终于缓和起来,顾西月松了口气,割下一截衣袖为清平把伤口包好,而后背着她往林外走去。
清平混混沌沌,手足冰凉,正迷茫之际,忽而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一个极美貌的女子——是顾西月。
那人捂住了心口,面上是浓重的悲伤,一滴血泪挂在眼睫上,将落未落,就好像一口如牛毛般的小针浅浅地扎在了清平的心房,让她感受到了细微却绵长的痛楚。
“清平,你总是这般……总是这般……”
清平伸手想替她揩去泪水,想问她为何流泪。她生来迟钝,总是不明白这人世的情感,不懂女人为什么经常为自己而哭,可是她讨厌眼泪这样的东西出现在顾西月的脸上。
她总见不得这人流泪。
“将军,你可算醒了 。”顾西月守在床头,见她双目半睁,忙放下手中的药碗,替她把脉,“感觉可好一些?”
清平皱眉,见自己左右破窗漏瓦,好似是在一处废弃房屋之内,“这……这是哪?”
顾西月扶她坐起,将软枕放置她背后,道:“是盘龙谷附近的一处农家,你被毒物咬了,得赶紧熬药祛毒。”
“胡、胡闹。”她本想斥责,不过转念一想,原是她自己更加胡闹。可那时不知怎么,醒来一见顾西月不在身边,脑子一热就冲进了盘龙谷中。
“将军为何要进去呢?”顾西月握住她的手,轻轻问道。
清平静默一会,说:“我亦不知。”
顾西月将脸贴在她的手背上,柔情脉脉地望着清平,眼中水光盈盈,“没想到将军这般在乎我,我真欢喜。”
一阵寒风从破窗中漏进,清平不由打了哆嗦,许是中毒虚弱,她此刻竟觉得有些冷。
顾西月忙用被褥将她包好。不过塞满稻草的被子也抵御不了多少寒风,于是她脱掉外衣,挤进被子里,抱住了清平。
此刻清平已清醒了不少,左右打量这四壁萧条,一贫如洗的小屋,问:“这是一户农家?”
顾西月点点头,不解地看向她,“将军为何这样问?”
“如此凄苦……”
顾西月勾起唇,嘲讽地说:“大晟有哪里不是这样的吗?”
可这里在临州地界内,百姓的幸福感已达到顶点……她原以为他们过得很好,这样想来,临州之外的人们,又是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何况,这儿的人活得算是不错了,虽然苛税不断,但至少刺史是一个难得的清官。”顾西月揽住她的脖子,“大晟这般……腐败不堪,大厦将倾,危若累卵,将军为何要誓死效忠呢?”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如此而已。”
顾西月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她,“真的只是如此吗?”
清平别过头,错开她审视的目光,“我不过是想尽自己微薄之力,护佑一方百姓……”
“可是将军的努力,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呢。”
清平沉默了。
腐败不清,庸政不除,她一个镇疆的将军,确实做不了什么事。
“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她不禁喃喃,苍生何辜,要受此煎熬。
顾西月的眼神突然暗了下来,轻声说:“将军果然志若鸿鹄,让西月钦佩不已。”
清平突然垂下眼,眸光暗沉,似是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又何尝不是呢?”
脖颈上的手突然勒紧,顾西月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她。
清平轻轻将她推开,撑起身子,“耽误不少时间了,我们赶紧回去。”
“将军,”顾西月忽然在她身后唤住了她,问道:“你知道北厥语中初升的月亮是什么吗?”
清平却避而不答,只淡淡道:“回去吧。”
顾西月却难得的强硬起来,拉住她的袖子,再次问道:“你知道北厥语中初升的月亮是什么吗?”
清平将目光移到她皎月一般的脸上,缓缓道:“是皎皎的美好、初生的希望和独自照彻默默寒夜的坚强。”
顾西月愣住了,双肩不断颤抖,眼泪涟涟,却强撑起了一个笑,哽咽着说:“得卿此言,纵死无悔。”
清平皱着眉为她揩去了泪水,“怎么还是这般爱哭?”
顾西月撇撇嘴,张开双臂,一下子扑到面前人的怀中,“可我一见将军,不知为何……半点都忍不住泪。”
因为清平毒愈无力,他们依旧是二人同乘一骑归去。不过这回位置相易,顾西月坐在了后面,双臂合拢将她肖想了许久的人揽入怀中。
清平无力地靠在她身上,忽然想起什么,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你不会骑马?”
顾西月竖起红通通的耳朵,理直气壮地说:“有将军在,我为什么还要会骑马?”
清平哑然,居然觉得她说的非常有道理。
她们驰马飞奔进入大营,却发现营帐倾倒,尸首遍地,似是有过一场恶战。
顾西月匆忙下马,将地上尸首翻了过来,看见他们穿的都是北厥军队的打扮,才终于松了口气,“将军,死的都是北厥人。”
说着,就踮起脚,扶着清平下马。
清平弯下身子,翻动地上尸首——看服饰,是北厥熊师的军队。
北厥分为三师,熊师、鹰师和虎师,这三支是其精锐的主力军队。如今北厥王弟河莫王与棘娜公主争夺王位,河莫王手执熊师,而棘娜公主掌管另外两师。
如今看地上重重叠叠的尸首,想来熊师大半都折在了这里,他们就这样不经意就为棘娜送了助力。
想来这场王位之争,胜负已定。
“将军,你回来啦!”段五骑着马兴冲冲地跑来。
清平点点头,“宁王可还有恙?”
“没事啦没事啦,我一直保护着他!就等着你们的药来!”他笑嘻嘻地说:“我们在三里外扎营,将军,我带你们过去吧。”
等到了新驻扎的大营,谢平早已候在营门口,一见清平她们便舒展了眉头,笑着道:“将军果然料事如神!早早便料到北厥会来袭击!”
清平唇不经往上扬起,“怎样?”
“大战全胜!”
清平先是嘱咐顾西月去将药熬好给陆舟送过去,然后同谢平走至一处营帐之中。营帐角落里有着黑乎乎的一大团,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个捆住手脚蜷在地上的胖子。清平不由乐了,负手慢慢走了过去。
“这不是康王吗?”
陆行怒视着她,喝道:“谢清平,我可是皇子,你居然敢绑我!你不要命了吗!你大胆!”
“大胆?”清平冷笑,眼中杀意翻腾,“我也不知,康王居然如此大胆,居然敢暗中勾结北厥人,偷传我天狼情报,使三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