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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吃得最高兴的应该是陶妈了,她觉得自己可能要见证市太极拳协会的兴起了,做为早年就由于身体原因内退在家赋闲的她,此刻逮着了机会积极的向会长推荐了自己——哪怕在协会里打个杂也好。
李会长当然一口应允有合适的位置一定会留给她,于是陶妈看向时麒的眼神更加的热切了,就连她们队里的队长在协会里都没有位置呢……
为了让时麒对这里有个好印象,陶妈上午让陶野带着她四处看一看,中午踩着时间回家吃饭就行。
陶野领着时麒出门后,脑袋里还是晕晕忽忽的。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说,时麒有可能长驻在这里了?这念头真是让她不知怎么去面对了,眼看着反正离了家,她终于鼓起勇气拉住了时麒的手。不管怎么样,现在绝对一分一秒也不想分开呀。
时麒笑着摇了摇手:“你要带我去哪里呀。”
陶野立在街口想了想:“你……想去哪里?”
“我跟这里又不熟,”时麒看着红绿灯变了,拉着她走过颜色快要褪光的斑马线,“我只是跟你比较熟而已。”
车辆在路的两旁静止等候,斑马线上穿流而过的人群里,似乎只有她们悠闲且自在。陶野急走两步与她平行,扭过头去看她,小心翼翼地问:“不如,我带你去我读过书的学校看看?”
时麒脚尖点上了马路牙子,转头睨视着她,反应奇快无比:“你读过的高中?”
陶野默默地点了点头。她高中的时候家不在这里,在下面的小县城,后来才搬上来的。说起来,也许是有曾经那个女同学的原因,她毕业后再没有回去过,包括偶尔有同学聚会,她也不敢参加。并且随着时间越久,她就与昔日的同学关系越来越远,如今已经完全断了联系了。
不知道为什么,牵着时麒,她心里就突然有了这股冲动,仿佛不能面对的,终于有人陪着自己一道抬起头来了。
距离高中毕业,已经快要十年了,十年之前的她,对同性的情愫莫名且自耻于心,如今她从多年的固步自封到牵住时麒的手,她觉得自己的内心也算正在进行着某种蜕变。
虽然不需要证明,去看一看,也算是对过往那个自己的告别吧。陶野想,她要学会的不单是要鼓起勇气往前看,也要勇于回头。
第六八章
陶野曾经就读的高中,是一所老牌完中。当初能考上这所学校,陶野也是很骄傲的。可惜和本市的学生相比,只会死读书的她,缺少的太多了。那时候学业紧张,也没有时间去充实别的青春内容,所以反而越来越跟不上周围的环境,以至于直到毕业,还有同学叫不出她的名字。
太平凡的陶野,却正是在那个时候,萌芽了自己的小心思,直到形成滔天巨浪将她淹没的不知方向。
和时麒再次走过校园,陶野无疑感慨良多。
在国家高速发展的大背景下,城市日新月异,就算最安静与世无争的校园,也在经历着种种变革。陶野虽然再没有来过这所高中,也知道前些年市里搞大校区建设,迁了一部分市中心的学校集中到郊区去。听说自己读的这所中学也迁了,但因为种种原因,并不是所有学生老师都走了,于是变成了新旧两所校区。
学校现在正在放假,但由于是国庆,同学聚会也特别多,陶野她们光在校门口就看见了几条关于聚会的横幅和黑板告示牌。
由于郊区做了新校区,老校区反而没有什么变化,陶野发现自己虽然空了十年,却还是能准确地叫出各个建筑的名字。不过所有学校都差不多,于是一路上变成了时麒回忆自己读过书的学校,拿来和这里相互比较。
慢慢走着,陶野发现渐渐走到了她读高中时的那幢楼。
这幢楼历史悠久,在绿荫环绕中,显得更有年代感。一直过来别的建筑起码外表还光鲜,唯有这一幢,墙壁的颜色都有些老旧。
楼下的铁门没有关,陶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拉着时麒开始爬楼。只是可惜她曾经读过的那个班的门是关着的,她只能从窗户外看一看,想一想自己曾经坐过的位置。
“你个子这么小,肯定坐前面,”时麒也好奇地看着,“不像我,我从来都坐最后。”
陶野回头看着教室外的走廊,耳边似乎突然响起了下课的铃声,随着各班上课的老师从教室里出来,走廊里立即热闹起来。高中生不像初中生那样还喜欢在走廊里追追打打,她们从题海中暂时挣扎出来,通常能站在外面靠着栏杆透透气,就算很享受了。
时麒看着陶野从窗户边转到栏杆前,双手撑着栏杆的水泥台面,仰起头望着天空有些发呆的样子,仿佛就立即看见了十年前的陶野。
那个时候的陶野,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谨小慎微,还是什么改变了她呢。
就在这时,有一群人从初中部大楼走过来。
初中部与高中部中间有个大花坛,两旁有通道,通道左右全是树木。当年陶野读书时这些树木还小,如今都茂密得很,把路都掩了起来,直到那些人从通道走出来,陶野她们才看到人。
这应该也是搞同学聚会的人,看起来年龄都不小,个个激动的样子。陶野原本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直到这群人身后又有两个人走出来,越来越近了,她才逐渐睁大了眼睛。
这两个人,一个是与陶野年纪相仿的女人,还有一个年逾五十的男人。
这个男人陶野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是她高中时的班主任,而那个女人……
仿佛受到了感应,楼下那个原本正在低声交谈的女人倏地抬起了头,看向陶野,然后定住了步伐。她先是看着陶野,慢慢又把目光转移到时麒身上。时麒哪能不发现这个现状,当她发现陶野突然不说话了,就自然地回视着楼下的女人。
这个状况其实不过几秒罢了,陶野的班主任并没有发现身边人的异常还在向前走,那个女人也只定了那么几秒钟,就追了上去。
“认识?”
陶野僵硬地点了点头。
之所以时麒会那么迅速的反应过来陶野想带她来的是读过的高中,就是因为她在那一瞬间里,想起了珊珊告诉过她,陶野之所以发现自己喜欢同性,就是从高中开始的。
这里应该有她特殊的记忆,时麒现在忍不住要猜测,刚刚楼下那个女人,是不是就是陶野的那份记忆。
那个女人有着大波浪的长发,精致的面容貌似还化了妆,又身穿裁剪合体的亮丽裙装,看起来就像从某个大公司刚刚下班的白领丽人,有着特别干练的气质。
而陶野呢,时麒扭头看着她。
今天晨练结束后,回到家里陶野换了一身衣服出来的。她把头发高高地挽了个结,露出修长的颈部,又穿了件款式很简单的丝质长裙,换了双裸色的凉鞋。按说个子小的人是不宜穿长裙的,但是陶野的身材比例很好,长裙在腰上用一根腰带细细地系着,看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她矮,反而只会显得她比实际年龄更小更年轻。
陶野看着楼下已经空无一人的通道,轻声说:“走吧。”
时麒静静地跟在陶野的身后,看着裙摆随着她的走动飘荡着,心里一时不知滋味。她这算什么,是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了吗,那个女人就抬头看了她那么一眼,就让她心思恍惚到这样?
正下着楼的陶野突然站住了,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她身后的时麒差点没刹住车,连忙闪开了身,才没撞到她身上去。
陶野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她重心不稳地往楼梯下颠了几步:“现在我们去哪里?”
时麒撑着墙,挑起眉问:“不和老同学聚聚?”
陶野微愕,敏感地从时麒的语气中嗅到些酸酸的味道,她忍不住心狂跳了一阵:“你……你什么意思?”
时麒哼哼了两句,大方地说:“你去吧,我不会拦着你的。”
“去……什么呀,”陶野笑了笑,伸手去拉她,但没想到裙摆挂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轻微的撕裂声,“啊!”
时麒连忙让她别动,靠过去蹲下身。原来裙摆被楼梯旁生了锈的铁扶手挂上了,已经裂了一道口。她轻轻地把裙摆解救出来,看着那个口忍俊不禁:“哎怎么办,要成流苏裙了。”
陶野不由有些气恼。她练太极拳后裙子就穿得少了,这是她今年夏天唯一买的一条,为了这条裙子她还特别配了一双凉鞋。今天换衣服的时候她很庆幸自己灵机一动把裙装带了回来,能穿着跟时麒出来逛街,她是很高兴的。
“谁让你站得离我那么远。”陶野小声抱怨,弯下腰去检查裙摆。
时麒一抬头就看到陶野的领口内风光无限,便“咳”了一声,指了指她胸部。
陶野脸上一红,立即用手掩住领子,直起腰来:“算了,看来只有先回家了。”
她直起腰后一转眼,就愣了愣,刚才从楼下经过的女人现在正站在下层楼的转角处,眼睛一直看着她们。
时麒倾了倾身,也看到了,她慢腾腾地把那已经开了的口子干脆撕开,反正位置在正后方,还有点燕尾裙的意思。然后她就站起身,拍了拍陶野的肩,率先下楼了。
经过那个女人时,时麒闻到了好闻的香水味,出于礼貌的,她朝那女人笑了笑,就继续下楼了。
“好久不见。”那女人一步步上来。
“……嗯。”陶野应了声。刚才明明隔得远都已经认出了她,可现在离得越来越近了,反倒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最近同学聚会,在讨论年底我们班上是不是也搞个十周年,所以我才来学校找班主任的。”那女人站定在她面前,从上至下地看着她,“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所以就没通知你。”
“没事的。”陶野连忙说,“我没关系的。”
女人似乎笑了一下:“你还是喜欢说这种话。”
我不要紧,我没关系,对不起,麻烦你了……这样的话,是陶野曾经很顺口的客气话。陶野低下了头,她已经没听到时麒的脚步声了,她不知道时麒会在哪里等她。
“那么,年底的聚会,你要参加吗?”
陶野抬头,想了想:“可以的。”
“留个电话给我吧。”女人从包里拿出手机,“回头我联系你。”
陶野报了自己的号码,然后看着她低垂着眼睫输入信息,不由轻声问:“你过得好吗?”
女人的手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说:“还可以,生了个儿子,和老公开了家公司正在打拼中。”
“……哦。”陶野久久回了一句。是了,看来当初确实只是自己有变化而已。
“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女人也问。
陶野沉默了会儿,说:“我喜欢的女孩。”
女人猛地抬起了头,捏着手机的手指都泛着白色,她怔了良久,才皱起细眉说:“你确定?”
这真是一条令人惧怕的路——陶野能从她的这三个字里听出避如蛇蝎的恐惧来。陶野突然就又觉得,或者她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只不过是没有选这一条路罢了。
不过人要有所得,必会有所失,她们应该算是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突然之间,陶野真的就放下了。
除了当初那一点点的心动后,其实想想这十年间,陶野觉得自己没有喜欢过谁,不曾对不起谁,自然也谈不上恨过谁。她明明缺失了那么多的情感,可还是莫明其妙地把自己拘禁了起来,不得展颜,总是郁郁寡欢。现在想想自己是多么的不值啊,直到对时麒一见钟情后她才有了那么多强烈的感情,强烈的不舍和不甘,拼命的想忘却又轻易的倒戈。
对于她来说,只有这样的爱,才让她有活着的感受,为此她愿意试着去面对将来一切可能会面对的困境——
匆匆告别了旧相识,陶野像一只翩跹的蝴蝶,轻盈地飞下楼梯去。在一楼楼梯边的教室墙外,她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