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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怎么开明的家长，在自家孩子身上发现这种事，一时都很难接受。
气氛顿时陷入凝滞，一种无言的尴尬弥漫开来。饶是在社会上千锤百炼，四位家长也没学习到眼下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只能继续沉默。
好在等了不到半小时，手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一张床推了出来。
四人连忙围拢上去，被推出来的是袁绦，头上的伤处都已经处理过，仔细地包好。虽然暂时还没有醒来，但根据医生的说法，问题不大。
周晓红立刻着急起来，一边垫着脚往手术室里面看，一边问，“大夫，还有一个呢？怎么没出来？”
“另一位病人的伤势比较麻烦，估计还要处理一段时间。”医生说。
秦敛当时抬手挡那一下还是有用的，她的胳膊跟袁绦的脑袋一起承担了瓷瓶的重量，大半碎瓷片就都扎进了她右边的肩背里，但也就是挑碎瓷片麻烦点儿，手臂可能被砸骨裂了。
“你先陪着孩子去病房那边，我在这儿等着。”袁笃行很快做了决定，对江燕子道。
周晓红皱着眉，头也不回地道，“真用不着！看不见你们，我心里还能清净点儿。”否则总忍不住胡思乱想，再一想到之前推开门看到的那个画面，整个人都要暴躁了。
袁笃行听见这话，不由有些尴尬。但说起来，秦敛一条胳膊是为了给袁绦挡伤，虽然袁绦也是为了救她才扑过去，但事实就是现在还躺在手术室里的人是她，袁家不能就这么丢开手不管。
越是尴尬，就越是不能这么离开。
江燕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将钱包塞进了他的口袋里，“你在这儿也好，有什么事也能搭把手。”
孩子还躺在手术室里，家长多半都是魂不守舍的，有人看着也放心。
果然江燕子才走，医生就出来，说是秦敛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医院倒也没发生血库没血这么狗血的事，只是单子需要签字。一并送过来的，还有住院的各种单子。
秦大龙接过护士给的单子，对方讲解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干脆利落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又和袁笃行一起去住院大厅办了入院手续。
等单子重新交上去，他走到等候椅边坐下，发了一会儿呆，又突然跳了起来，“不对啊！”
“什么不对？”周晓红有些紧张地问，袁笃行也跟着看了过来。
秦大龙皱着眉头，有些不解地道，“我怎么恍惚听着，刚才医生说我们秦敛是b型血？”
周晓红同样没心思听这些，一时有些迟疑，“……是吗？”
“是b型。”学术派的袁笃行开多了学术会议，也习惯于聆听这些细节内容，再加上旁观者清，记得非常清楚。
“b型怎么了？”周晓红有些不解地问。
秦大龙一拍大腿，“你怎么忘记了？咱俩，我是o型血，你是a型，当时怀着孩子的时候你听人家说什么抱错的事，不是还研究过一阵儿血型遗传吗？这俩血型根本生不出b型血的孩子！”
“什么？”周晓红一时呆住，盯着秦大龙，好像完全没听懂他的话。
秦大龙自己其实也不敢相信。他一直觉得女儿像自己，胆子大，敢闯敢干，那就是他们老秦家的人！至于学习成绩，那就更像了，秦大龙周晓红两口子都是学渣，生出个不爱学习成绩差的女儿理所应当。
现在忽然告诉他们，养了十七年的女儿可能有问题，这让人怎么接受？
袁笃行也呆住了。
今天的事儿已经够乱了，没想到这就又来了一桩。他在一边听着，心里都有点同情这两口子，又觉得这种事自己还在场不合适，悄悄起身走了。
回到病房里，跟江燕子一说，两人都不由有些唏嘘。
不过袁笃行冷静下来想想，觉得又不算是坏事。
这要是秦家的孩子真是抱错的，那肯定要设法找到亲生的孩子，再换回来。到时候秦敛肯定要离开这边，也不知道他们当初在哪里生的孩子，那边住在哪里，要是离得远，以后两个孩子不方便往来，关系没准慢慢就淡了。
要是真能这么解决这件事，不管对两个家庭还是孩子们，应该都算比较能接受。
虽说这也是自欺欺人的想法，性取向是天生的，袁绦又不会因为跟秦敛分开就变成异性恋，迟早还是可能领个姑娘回来。但那毕竟是以后的事了，何况二十七岁出柜和十七岁出柜，那能一样吗？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伤处不同，袁绦分到了神经外科的病房，秦敛却是在外科，倒也避免了继续共处一室的尴尬，也省得两个孩子醒来之后继续纠缠在一起。
袁家夫妻其实还有点担心那边，但眼下双方这种尴尬的关系，他们过去关心没准会被当成看热闹。
就这么煎熬着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袁绦总算醒过来了。
江燕子平时性格严肃，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这时坐在袁绦的病床边，却是直接红了眼圈，又惊又喜地去按铃叫医生。
之前已经拍过片子，确定没事，所以这会儿医生只是过来问了几个问题，确定她的情况稳定，应该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嘱咐了一下注意事项，就匆匆走了。
袁绦躺在床上，被四只眼睛盯着，十分不自在地问，“妈，我书包带了吗？”
“什么？”这个问题太出乎预料，江燕子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袁绦躺在病床上，一张小脸白惨惨的，说出来的话却是，“今天发了两张卷子我还没做呢，明天要讲的。我躺着也没事，不如做做题。”
江燕子在手术室外都没哭，听到她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鼻尖一酸，眼泪居然就滚出来了。
袁绦这孩子早慧懂事，她从上幼儿园起就踩着小板凳洗脸刷牙，自己坐校车上学，自理能力高得惊人，几乎没让他们夫妻操心过，所以这些年两人才能一心铺在事业上。
可懂事到这个地步，江燕子这个亲妈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她这时才终于记起，今天其实是袁绦的生日，本来她放下手中的工作，丈夫特意从北京飞回来，欢欢喜喜地回家，是想要给孩子们一个惊喜的。
第三章 抱错了
“来医院带什么书包？医生说你脑震荡呢，这会儿也看不了书，躺着歇会儿吧。”袁笃行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声音柔和地道，“不差这么一天，学校里爸爸打电话去请假，你先把身体养好，多少题都能做。”
袁绦就垂下眼不说话了。
江燕子替她理了一下被子，见她这样，忍不住问，“你不问秦敛怎么样了吗？”
“你们也不知道吧。”袁绦神色微微一动，但很快冷静下来，“现在这种情况，估计也不好去打听。”
袁笃行和江燕子都沉默了。孩子太懂事，有时候做家长的并不会欣慰，反而很狼狈。
本来大人在孩子面前，天然就有一份不容置疑的权威。可是大人自己知道，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实际上根本不像孩子们想的那样无所不能，全凭年龄和经验，才能压制住对方。
可这种虚张声势，吓不住袁绦。
甚至有时候，两位家长总觉得，她或许早已看透了他们扯出来的虎皮，只是出于孩子对父母的尊重没有点破而已。
譬如现在，她虽然才醒过来，但已经想明白眼下两家人的尴尬关系了。她不是不担心，但还是没开口问秦敛的情况，不知道是觉得问不出什么来，还是心里已经有了别的打算。
相较之下，秦敛就没有这样的心机了，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袁绦怎么样了？”
“小没良心的，你爸妈为了你的是着急上火，这会儿我这心还扑通扑通跳，停不下来呢，你就不知道关心一下。”周晓红坐在床头，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却是避过了秦敛的问题。
她现在想到袁绦这个名字就头疼。
“心跳停下来就该死人了。”秦敛吐槽了一句，将视线转向了自家亲爹。
虽然秦大龙总吐槽周晓红慈母多败儿，可他自己其实才是更疼女儿的那一个，见秦敛看过来，立刻心软了，“大闺女放心，袁绦比你先出手术室，这会儿人已经醒了。”
“你又知道了？”周晓红闻言，立刻转头瞪了过来。
秦大龙抓了抓头发，“我刚才出去接水，就顺便转了一圈。”
“那你这一圈转得可真够远的。”周晓红冷笑，“从六楼的外科转到了十二楼的神经外科。”
秦大龙在她看不见的角度，朝秦敛使了个眼色：看见了吧，一点就炸，先悠着点儿！
正挤眉弄眼，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秦大龙本来想接，滑动手机屏幕时微微一顿，又转身出了病房。
之前得知秦敛的血型之后，他思来想去，还是托了人去打听这事。
本来十七八年前的事，要查起来会比较困难。毕竟这种事，就算找到当事人也未必能问清楚，何况还很难找到。
但进入新世纪之后，有了互联网，很多资料都能够在网络上保存，查询起来也比以前要容易得多。当年周晓红生产的虽然不是大医院，却也是正规的人民医院，自然也可以查到。
其实秦大龙现在心里还乱得很，他自己也不知道查完了之后该怎么着，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事儿也不能稀里糊涂地下去，必须要查。
这会儿他避到走廊尽头的吸烟室，先点了一支烟，才将电话接了起来，“什么情况？”
“姑且算是好消息，”对面的人道，“那家医院的资料保存得很完整，有详细的记录。嫂子生产的那天，医院里一共有十几个孩子出生，但里面只有两个女孩。”
秦大龙抓着手机的手一紧，张了张嘴，喉咙里竟然没发出声音。他不得不清了一下嗓子，才问出来，“能看到对方的资料么？”
“可以，这边已经调出来了。另一个女孩的母亲姓江，江燕子。”对面的声音落在耳朵里，仿佛炸雷。
“你说什么？”秦大龙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你说她叫什么？！”
这世上的巧合很多，同名同姓的人也不少，江燕子这个名字也不甚特殊。可袁绦和秦敛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秦大龙记得，刚知道这事时他还开过玩笑，说这要是在古代，生下来的孩子要是一男一女，就该指腹为婚了。
结果没用他们指腹为婚，俩破孩子自己搅合到一块儿去了。
感情上，秦大龙不愿意相信这么荒谬的发展，但理智上，他又无法将这个猜测从脑海中剔除。
何况对方还能给出更详细的资料，比如江燕子的职业。
挂上电话时，秦大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天爷真特么会开玩笑，这是可着他们两家人玩不够了？
秦大龙接了个电话就不回了，周晓红很清楚他接的不是生意上的电话，便有些按捺不住，找过来时，秦大龙已经抽了半个烟灰缸的烟头。
一见这样的情景，周晓红心里就顿了一下，但还是走到他身边问，“怎么说的？”
秦大龙抹了把脸，把情况说了。
周晓红也是一呆，“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呢？”
当初认识的时候，这个巧合被当成了两家人有缘的证明，他们还为此真心实意地高兴过，怎么也想不到，这巧合后面还藏着更深的巧合。
就跟安排好的似的。
夫妻两个面面相觑，心里都浮上一点无法自主的茫然。过了一会儿，周晓红问，“那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