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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伪装自己很久了,很久很久……在我小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
说话间,窗外猛地闪现一道惊雷,映亮夏夜半边天。
霎时,雷声滚滚而至。
钟贞忽地想起纸条,看了眼时间说:“太晚了,我要回去了。”
萧珩替她开了门。
她抱了抱他,说:“具体的事你下次和我说,”她又想了想,“我那个真的是将计就计……”
。
离对门仅仅几步之遥,穿过走廊就到。
萧珩执意送她。
钟贞站在自己房门前,对他摆手说:“晚安……”
屋外雷声隆隆,狂风大作。玻璃震动的声响和窗外树影迷漫的景象尤为清晰,伴随惊雷乍现,狂乱而不宁,暴雨将至。
两人站在走廊上分别。
他听了她的话,不为所动。
她还想说什么,萧珩突然又吻下来。
钟贞抱着他,半阖着眼,又一道雷劈下来,她眼前亮了一小会,看见一个人。
一个女人披着长发,面容模糊地站在不远处,正望着他们,不知在那望了有多久。
钟贞抱紧萧珩,正欲开口,余光里,她在向他们走来。
女人手里握着一把刀,刀尖泛起冷冷的光。
大脑空白了几秒,就是这几秒,钟贞做出了下意识的动作。
她小心翼翼换到他身前,遮住他眼睛,说:“别睁开,就一会。”
他不知道她又要做什么,勾唇说:“好。”
这个字甫一落下,剧痛自后背传来,沿着四肢百骸的脉络散开。
女人意识到下手错了人,手一抖,刀应声掉落。
血,流到他掌心。
☆、二十九
漆黑浓烈的一场午夜暴雨持续了半个多小时。雨后,窗边树梢上滚落一颗露珠,夜里凉爽的气息悄然弥散。
钟贞骤然醒来。
掌心下是柔软的床铺,她身上还盖着轻薄的夏被。临窗微弱的光,朦朦胧胧,跟雾似的,她视线盯在天花板上,那里光影的界限愈发明显,像幅沉默的黑白画。
目光慢慢往下,屋内光线幽暗,越远就越看不到什么。
近处,半明半昧,他就在她身旁。
萧珩微皱着眉,似乎睡得不安。她注视他没几分钟,他就醒了,她望着他睁开眼,窗外倏地一阵雨打芭蕉,随着他的眸光,降落到她身上,清清冷冷。
她看他神色淡淡的,问:“怎么了?”
萧珩转移话题,看着她说:“你感觉怎么样?”
钟贞掀了被子,露出一身病号服,她敞开双手说:“抱一下我就告诉你。”
他没多想,俯身抱住她,动作轻柔。
她却用力回抱他,在他耳边说:“其实我看见她在我们身后的时候,我是害怕的。”
“那时候时间太短了,我来不及想很多……”
他打断她的话,“你可以走的。”
“我觉得是天意,”她低头,温软的唇瓣掠过他脸颊,“你不相信我的话,我在你房间摔了一跤,脚就扭了,你送我到房间门口的时候,我没让你发现,其实特别疼……”
一切都来不及。
“萧珩,我和你之间,一定会留下一个人……”
天意让她保护他。
萧珩垂眸,“你背上伤口有点深,可能会留疤。”
她低声说:“那你介意吗……”
尾音淹没在他的唇齿间。
她非要把他逼疯。
萧珩想过了,她掌控他绝大多数也为数不多的感情、欲望,那么破碎地被她攥在手中——对于钟贞,他绝不做挣扎。
就像他无法给她回答,她要离开,他也绝不做挣扎。
他曾经毫不怀疑,她要给他一个幻象,他便沉迷不醒。
冷静聪明的头脑,会说服他自己这些是真实的,且毫无破绽。他不是不相信复杂缜密的逻辑因果,他是臣服在她永恒的幻象中。
他不理解人常说的情爱之爱。
这种感情比得上他的永恒吗?
他扣住她后颈吻,吻得又重又深,抱着她的手却不用力。
她为此抱得更紧了,将他的那份力量一并用尽。
在很长时间里,萧珩只吻她,她推开他一点,直到看清他的脸又轻轻吻上去。
美色难挡,这也是她的执念。
有关萧珩的,都是她的执念。
脚踝的扭伤被医生处理后缠上白色的纱布。
半夜,她靠在他怀里,问:“我睡了很久吗?”
“一天。”
她有点困地打哈欠,“感觉好像过了很久。”钟贞侧头看他,“你的事什么时候告诉我?”
“等你伤好了。”
她显然不信,懒懒地抬眼:“那得要很久。”
他低头吻她的眼睛,“不久。”
…
两天后的傍晚,秦淑原来找钟贞。
那个时刻,萧珩恰好不在,秦淑原是寻了这空当来的。她打量了圈这病房,拎来些水果零食,说:“这房间是我特意和院长说的,给你留的。”
单人高级病房,是住院部病房光照充足条件最好的几间之一。
钟贞挺有礼貌地回:“谢谢阿姨。”
秦淑原见她没露出强烈抗拒的神情,淡笑,“医生说,你病情还好,应该很快就能出院。”
她也学她脸上那种笑,说:“阿姨,你来找我要说什么?”
秦淑原敛起笑容,抿抿唇,仿佛为难又假意诚恳地开口:“贞贞,这件事,你可以不告诉你爸爸吗?”
钟贞撕开她放在床边桌上的零食袋,不以为然:“我爸又不傻。”
“只要你不说,我……我不是时时都那样……那天晚上……”
“阿姨,”钟贞咬了一口脆脆鲨,“我这一刀不是白挨的。”
闻言,秦淑原似笑非笑:“你想要什么?”
“你不干涉我和萧珩。”
“不能伤害我爸,也不能伤害萧珩。”
她笑意愈深了:“不管怎么说,名义上,你们是兄妹。我不干涉,你父亲也总有一天会知道你们的事。”
“阿姨,”她不为所动,看着秦淑原说:“你只要答应我,我就不告诉我爸。我就当那天什么都没发生。”
有精神分裂的,是秦淑原。她喜欢在人前——包括她父亲前扮演温柔贤淑的妻子、母亲的角色,她一定是害怕这个角色被她破坏,这件事的发生,让她有危机感。
而之所以不告诉钟老师,钟贞有自己的想法。这事贸然说出,她父亲不会信,这本就是一件看上去很匪夷所思的事,假如再加上什么精神病,他父亲说不定会当她造谣,更偏向秦淑原。
她比秦淑原更了解钟竹生。
时机,要等。
秦淑原答应了。
交易迅速结束,她转身离开时,迎面遇上回来的萧珩。
两人擦肩而过。
秦淑原意味不明地瞥了他一眼。
萧珩关上门,钟贞躺在床上看漫画,察觉他来,她指了指桌上的零食水果:“有的吃了。”
他不做意气之事,淡淡扫了眼,说:“她来做什么?”
她放下漫画书,支起下巴看他,忽然喊:“哥。”
他没理。
钟贞又叫:“哥。”
这回,萧珩眼神望来。
她得意地扬唇,说:“以后她不敢拿我们怎样,我可以横着走,你,就跟着我。”
说着,她手一挥,指使道:“哥哥,帮我拿包妙脆角呗。”
他索性将大袋零食放到她手边,钟贞露出笑容,拆开包装袋,抓了一把又抬头:“对了,到现在你还没和我说那天的事呢……”
她声音含糊:“之前的,和那天的事情,你都没和我说……别又想和我说什么等伤好了,就蒙混过关……”
萧珩神情淡漠,突然开口:“那些事,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比如?”
他直接说:“她刚开始不适应弇城。陌生的环境,容易刺激她,她那种病,一会有一会又没有,你第一次看到的我手臂上的伤是被她指甲划开的。”
钟贞愣了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秦淑原和先前的事。
“那天晚上你刚搬来住,你没锁门,我听到动静,就阻止了她。”他说,“后来我劝你晚上房间上锁,这就是我先前得到的教训,但是你没听——”
钟贞恍然,“怪不得,你那时候问我睡得好不好……所以,还有叫救护车的那天晚上,我房门没关,她掐了我,你发现了又制止了她。”
“她那天还拿了刀,应该是又有了什么幻觉。”
幸好他夜里浅眠,从钟贞搬来住的第一天夜晚起,他就一直在注意门外头的动静。
其实秦淑原每回发作,针对的都是他,只是无辜殃及钟贞。
“第三次,你在我房间外看到的血迹,也是她的。”
精神分裂病患者会有自残行为。萧珩儿时第一次见到秦淑原发作那回,她便对着他又哭又笑,持着匕首,锋利刀刃轻轻划开手臂,她说是他对不起她,都是他的错。
他至今都不明白他有什么错。
要真说错,不过是他本身对于秦淑原而言,就是个大写难容的错误。
“那她为什么,还和我说是你有问题。”
“她不想让你知道她有问题,也不想我们在一起。”
前者她理解,钟贞疑惑:“为什么不想我们在一起?”
“不知道。”萧珩解释:“她有病,你不能和一个有病的人计较。”
“那,那间房间?”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秦淑原有个癖好,无论换到各个不同的住所,有一间房间必须是空着的。”
那间房间里不能有任何家具,墙壁一定得是全黑的,隔音效果要一流,天花板也是,窗户得被遮得严严实实,不能装任何家电,也没有灯。
“这个漆黑密闭的空间,会让她平静。”
“可是,”她皱眉,“我爸每回来,他们一间房,她不会发作?”
“你父亲每次过来住,都是提前告诉秦淑原——也是她这么要求的,她会提前服药,在那段时间内,她看起来是最正常的,所以在你父亲面前,她不会暴露。”
钟贞觉得奇怪,“你怎么知道?”
“她以前对交往的男人,都用一个办法,屡试不爽。”
过往的诡事水落石出,一切显出原本面目。
钟贞听后心下舒坦不少,吃起妙脆角来更有劲了,她眉一挑,对萧珩说:“那不怕了,以后我们二对一。”
他站在她床边,伸手揩去她嘴角的屑,说:“膨化食品,少吃点。”
太油腻了。
她不以为意:“凭什么?”
萧珩面无表情:“越吃越笨。”
钟贞将妙脆角放一旁,抽纸擦了手,想了想措辞正要理论——不防他俯身低头的长吻。
她被绝地反杀,毫无反抗之力。缴械投降的事,她做过不止一次了。
这次,还是不甘心地被他束手就擒。
唇舌间的功夫,他比她有天赋,他领悟得极好。
吻罢。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下愉快,“你亲了我,你也会变笨。”
什么逻辑?
钟贞从旁边袋子里拿出一个红苹果,胡思乱想说:“你看,像不像白雪公主里皇后变成的鹰钩鼻老婆婆给白雪公主的红苹果?”
她将苹果放到他手里,说:“王子,请给我试一下毒。”
萧珩接过通红的苹果,起身去洗。
门外,医院长廊上。
秦淑原仍坐在外头的长椅上,见萧珩出来,她并不惊讶,似乎就是为了等他。
她端详他,又看他手上的红苹果,断言:“你没把那天的事告诉她。”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