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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有时候也想不通,妈妈怎么会嫁给钟竹生这种观念陈腐之人。
她想了想,从小到大自己做的那些事里,就没几件能让钟竹生满意的。
不过,只要钟竹生不提这些,他早起为她煮面,她仍然觉得他是她父亲。
“我念书不好就不好,”钟贞往后一靠,“可我喜欢念书好的男孩子,我们互补,他多教我不就好了?”
她就理科差,能进步固然开心,但她又不争不抢那些个第一。
毕竟,年级第一以后都是她的,她怕什么。
钟老师摇头:“念书好的男孩子能瞧上你这种?贞贞啊,你念高中就别想些有的没的,一心一意好好念书,大学毕业也好找对象……”
钟贞嘀咕:“封建,独。裁……”
钟老师皱眉。
而且,您怎么就知道念书好的男孩子看不上我呢?
饭点到,钟贞随便挑个位,坐下瞬间,她的视线对上面前已入座的萧珩。
第一次面对面吃。
她莫名想,要多点眉目传情、暗送秋波吗?
自然,只是想想,萧珩大概全程都不会在意她。
钟老师说:“贞贞,去哥哥旁边座位。”
钟贞正想为什么,余光瞧见秦淑原面露难色地望着钟竹生。
看来,秦淑原和萧珩感情不好这事,她爸也知道,连带着钟竹生和萧珩这对继父子间关系也有些说不清的微妙。
因此座位只能是钟贞和萧珩一起坐,钟老师坐在萧珩对面,秦淑原坐在钟贞对面,最大限度地避免秦淑原和萧珩的接触与对视。
也好,钟贞想,不过少了能直直打量他脸的角度有点遗憾,但和他靠近不少。
她手肘放过点,就能碰到他,再大胆点,脚轻轻勾上他的小腿。
又是一席听俩大人聊天的辰光。
不知不觉,钟竹生提起萧珩:“萧珩学习成绩好,这回月考没问题吧?”
萧珩敷衍应了。
秦淑原淡笑:“他是运气好,下回就要退名次了。”
钟竹生当她为儿子谦虚,“萧珩多聪明,退了也不担心。”
“还是贞贞这样的好,学习轻松点,不在意那些名次不名次、争强好胜……孩子嘛,趁着年轻还有时间,就要多到外面走走玩玩好。”
“萧珩倒可以,”钟竹生瞟眼钟贞,“钟贞不行,她功课一落就是差别人好一截,女孩子家念书都这样……以后还怎么……”
又是老话题。
钟贞不由开口:“我看萧……哥哥也没有挑灯夜战、悬梁刺股,他书念得比我轻松多了。”她看向钟老师,表态,“我会好好向他学习。”
钟老师莫可奈何地叹气,“你要像你姐那样听话,少让大伯操心也好……”话到这,钟老师骤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下个月初八,姐姐结婚你得去……”
这会,萧珩端碗起身去厨房洗了。
钟贞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没听进去什么,匆匆道:“我也吃好了。”
她扫眼时钟,七点四十五。
钟贞上厨房,和迎面走来的萧珩低声说:“我去洗澡,九点我……去你房间?”
她想想,抬头问他:“是吗?”
萧珩挑眉:“不然,我去你房间?”
……
晚上九点,钟贞来到萧珩房间。
大灯没开,角落里一盏台灯的光芒幽静孤独。
萧珩坐在桌前看书,灯下映着,眉眼失了往日的距离。
钟贞觉着这样的萧珩是触手可得的,即便做梦,也容易许多。
她像模像样地拿了本数学习题过来。
萧珩在看奥赛题,他如常接过她手里的习题本,钟贞倒想说最近是有些不太会——习题本被他扔到床上。
“今天我们不是为了讲题。”
哦,她如梦初醒,对哦。
钟贞站在他面前,低头,手指绞着发梢,像个听训的学生。
他口吻不咸不淡:“那封信我看了。”
“钟贞,我可能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她眨眨眼睛,预感下一秒萧珩拒绝。
他眉宇一拢,似乎有些不耐。沉静的情绪被她几个眨眼一瞬搅没。
“但你希望的,都能达成。”
她倏地抬头看他,一脸不可思议。
萧珩还是那个萧珩,眼神冷静,叫人看不出半点端倪。
她不禁追问:“夹在我数学书里、压在我作业簿下面的诗,我桌上被擦掉的字,都是你做的?”
“是我做的。”
“为,为什么要模仿我的字迹来写?”
“没有为什么。”
“那……你也喜欢我?”
喜欢这个词,不应该用在萧珩身上。
他怔下,重复:“没有为什么。”
钟贞有点小小迷惑。
是不是天才连直面告白都是这样高深莫测?
不置可否,无论萧珩对她说什么,她都是乐意、全盘接受的。
萧珩脑中浮现她房间里的书——他以此终于确信了她,确信她的真实。她和其他向他示爱的女孩有一点不同。她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并非家庭生活外的女孩,她或许知道什么,却仍然想把这种感情维系下去。
她的暗恋,萧珩一清二楚。
自第一眼以来,她全部举动,他皆悉知。
他一面知道这一切,又一面佯装一无所知。
他的骄傲令他不容差错,一再留意、试探。
直到今晚,他放下萧珩,一步步地引诱她深入。
她落网了。
落入他的怀抱中,落入他的股掌之上。
萧珩不介意有些东西愈渐无法掌控。
所谓辉煌的人生,不过欲望的囚徒。①
…
钟贞站在半开的门前没动,她一手握住门把,一面慢慢打开一面看他。
如今,她的目光大胆而直接。
萧珩在她身前不过几步,来送送她,就送到对门。
她弯唇,扬扬下巴,说:“晚安。”
萧珩点头。
颈畔气息温暖,她踮脚在他耳旁说:“晚安,哥哥。”
这来去如同一场梦。
她的笑靥在黑暗中隐没。
他垂眼,摸了摸,颈侧仍有余温。
他告诉自己,要慢一点。
晚安,钟贞。
作者有话要说: ①:语出叔本华
☆、十一
周一弇高全校月考,月考考全科,高一共九门,三大门加六小门,为期三天,同高考天数一样,课程考试时间安排也相同。
月考在各自班内进行,单人单桌,按学号依次沿‘之’字走形排列。
钟贞恰好被排到教室最左侧的靠窗位。开考第一科语文时,她往旁边底楼瞟,怔了怔,钟贞停下转笔,趴到窗口看个仔细。
是萧珩。
坐在窗边的是他。
窗旁的少年若有所感地抬头,两人目光不期而遇。
钟贞一手托腮,眼睛一亮,朝他挥了挥笔,萧珩慢慢收回目光,不作停留。她抿唇,想,大概萧珩压根没有留意到她。
钟贞垂眸,有点失落。
卷子雪片般分发下来,她不再去看。
…
萧珩眸光掠过,不敢停留。
她的眼神,让他想起她身体的温度,这种记忆与欲望的相连是具有毁灭性的。
不能多停留。
…
下晚自习回去,钟贞跟在萧珩身后。
借着夜色的庇护,她忽然说:“今天早上考试,我看见你了。”
萧珩:“嗯。”
她费力地跟上他步伐,到他身侧:“年级第一同学。”
他顿住脚步。
下弦月的光华与云翳下,萧珩侧脸眉睫清晰。
一如梦里那完美无缺的模样。
他的唇角一直是平的,平常看起来跟没什么情绪似的,假如皱眉,就会显得有点不耐。
实则无论他什么表情,钟贞都觉得好看,要有点笑意,便极招人、一眼难忘。
钟贞惊鸿一瞥,以后就没在月色下再以同样的角度去看萧珩了。
美好的东西一眼掠过是怕会上瘾。
…
十点十分,钟贞敲响萧珩房门。
秦淑原端着水杯往她那看了眼,低声问:“贞贞,这么晚了,还要学习啊?”
门开了,她没推进去,点头说:“明天有物理,我有些不太会,想问问哥哥。”
杯里热气上升,秦淑原隔着段距离朝她笑了笑,说:“别太晚了。”
钟贞推门而入,习惯性地反手锁门。
屋内床头柜上台灯被慢慢旋开,光由微转浓,牛奶般柔和的白光铺开。萧珩坐在床边,手上还是那本奥赛题。
钟贞翻了翻他的书,说:“你今晚不复习了?”
萧珩接过她的物理习题:“有哪不会?”
被问及这个,钟贞一脸苦恼,她翻了几页物理习题本,仍然焦头烂额。
钟贞嗫嚅:“都不太清楚。”她合上书,“我不想搞懂了,期末考再说吧,你今天晚上和我说也不能一下子说完,我还消化不了。”
说得倒有理有据。
萧珩问她:“你来我这闲聊?”
钟贞摇头,脱口而出:“我来你这谈恋爱啊。”
她四处打量他房间,挪把椅子放到他身前,她坐下,两人端正地面对面。
钟贞捧着脸对他说:“我看书上说,要先了解彼此才是正确的恋爱方法。我们来一问一答,基于信任,你说的我都信,我也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
“比如?”
“比如,我有什么潜在的情敌吗?”
“哪种算是你潜在的情敌?”
钟贞皱眉看了会儿天花板,说:“美貌无双、对你穷追不舍的,还有……”
她小声问:“你有前女友那种东西吗?”
萧珩视线回到她脸上:“我没有前女友那种东西。”
她显得很满意:“我也没有前男友那种东西。”
“你喜欢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我想我不是和你的头发谈恋爱,下一题。”
钟贞乐了,越发得寸进尺:“那我留了长头发你要喜欢。”
萧珩:“嗯,”他顿了下,“我尽量。”
这么勉强?
钟贞两只手拍到他书页上,注视他:“不行,你必须得喜欢,不喜欢也得喜欢。”
轮到反问环节。
萧珩问她:“你信里的第一条——‘希望学校里任何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为什么?”
“要是被知道了,会影响你声誉。”
“你最近很喜欢看书?”
钟贞嘴上含糊:“无聊看看。”
他挑眉:“你房间里那几本——研究精神分裂?这么闲?”
她神情诧异:“你还偷看我房间?变态。”
萧珩作罢,重又看赛题。
钟贞低声说:“年级第一同学不担心你被我败坏吗?”
他眼神虚了,回神说:“不觉得。”
过后没几分钟,钟贞哈欠连天。
她起身,懒懒挥手:“我睡觉去了,今天恋爱先谈到这里,哥,进度条存一下啊。”
他扫了眼右下角——书页仍在第七十七。
她在他旁边,他心绪全部抽离,像被她一点点地牵引住了,他渐渐失去基本的控制力。
原来她在他面前毫无顾忌,是这样的。
钟贞反手握住门把,身体晃来晃去,不见丝毫动静,眼睛却看着他。
直到他走到她面前,钟贞弯唇说:“晚安。”
萧珩神色淡漠,眸光就停在她唇角。
她忽地踮脚。
温软的吻蜻蜓点水似的在他脸颊擦过。
门已合上。
要是每晚都这样——
那钟贞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摧毁他的。
摧毁他耐性,摧毁他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