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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汉灿烂,幸甚至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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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沉默了。
  其实他也很敬爱皇后,可他要做的事,不可避免的要伤害那个善良的女人。
  步撵来了,少商颤颤的抬步上去,三皇子不由自主的扶了她一把,收臂时发觉自己手掌上竟有血迹。他一愣,立刻看向女孩:“你怎么流血了?”
  少商无力的捂着肩背,摇摇头:“大概是伤口裂开了,傅母没包裹牢。殿下不必担心,皇后娘娘会照看我的。”
  三皇子胸膛起伏,换过几息后,大声道:“你放心,等子晟回来我一定让他给你行大礼赔罪,好好的弄伤你做什么!不过子晟那么喜欢你,以后一定对你言听计从。”
  步撵缓缓抬起前行,少商回头笑了笑,苍白孱弱:“殿下还是不明白。我与他,我们没有以后了……”
  夜雨已止,夜风吹到身上倍加寒冷,女孩已走远,徒留诧异的三皇子在原地。


第138章 
  长秋宫就像一座深深嵌在海底礁石上的水晶堡垒,默默的看着周遭水流变化,却一如既往的静谧安详。看见少商既疲惫又伤痕累累,皇后果然什么都没问,只是有条不紊的召唤侍医,让翟媪安排沐浴更衣。
  重新裹好肩膀和背部的伤,少商什么都没吃直接躺下了,躯壳和意识都宛如泡进温度适宜的深水中,模糊含混的景象闪着令人眩晕的光片在脑海中晃悠。少商觉得自己好像梦到了很重要的事,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她再度醒来已是午后过半了。
  皇后依旧没发问,只是关切她的饮食,逼她多用些粥汤。
  少商毫无食欲的吃了一口,看看皇后,低下头,再吃一口。
  皇后心中透亮,温柔道:“你放心,子晟已经抬上来了,伤是难免的,不过都不在要害处,能养好的。倒是你自己,才几天功夫就瘦了一圈。女子还丰腴些的好,不然如何生育孩儿,将来你与子晟……”
  少商忽然抬起头,眼中含泪,神色绝然无比。
  皇后一怔,若有所知:“你,你和子晟……”
  看着皇后慈爱的面庞,少商羞愧难言:“娘娘,他私调军队,真是害苦了太子殿下!我却还替他在陛下跟前分辩……”
  皇后缓缓的摇手,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我自小尝尽了受人摆布的滋味——让你温顺忍让,你就得温顺忍让,让你嫁给有妇之夫,你就得嫁给有妇之夫,何曾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他们男人在外面行事,哪里由着女子左右。少商,我怎会不知道你的苦楚。”
  少商眼眶湿润,默默的低下头喝粥。
  “有件事你还不知道。”皇后道,“昨夜……哦,其实是今晨天不亮,三皇子强行闯入汝阳王府别院,将淳于氏母子几人都捉起来审问,老王妃气的厉害,直喊着要告御状……”
  少商啊了一声。
  “……不过没告成。两个时辰之后,三皇子找到了十六年前凌益通敌叛国的铁证。”皇后补上后半句。
  “这么快!”少商差点掉了汤匙——她以为一番威逼利诱,至少需要十天半个月。
  “三殿下是不是用大刑了?”这是她的第一个反应。
  皇后笑了下:“不曾用刑。”
  少商钦佩之情油然而生:“哇,真是没看出三殿下口才这么好。”
  “老三也没跟淳于氏废话。”皇后微微一笑。
  三皇子虽性情急躁,但并不粗心,相反是敏锐而觉察入微——当少商向他指明了淳于氏这个方向后,他就箭一般的采取了行动。
  先是冷不防问淳于氏是不是有凌益的罪证,淳于氏刹那间骤变的脸色让三皇子多了几分把握,将淳于氏丢给心腹慢慢审之后,他自己则直接开始搜寻证据。
  毫无头绪的搜证,看似大海捞针,实则有迹可查。淳于氏口严,但她的奴仆们却未必,三皇子便将手下幕僚书吏尽数派出,分别审问他们。
  短短一个时辰,淳于氏的为人处世和行事习性便露出了端倪——除去多年前轰动一时的绝婚案,淳于氏在任何方面都只是个寻常的高门妇人。凌益既没有给她许多钱财,也没有分她多少可供调用的人手,因此她不可能像萧夫人一样手脚延伸,四通八达。
  虽有几个交好的妇人,但因为出身微寒以及霍夫人的关系,淳于氏和她们也说不上多亲近;十几年来,真正和淳于氏亲密无间的只有汝阳老王妃。
  这时,三皇子一言定音——没有娘家,没有自身势力,这样一个无甚依仗的妇人,会把保命机密藏哪儿呢?必是触手可及之处!可也不能藏在凌家,因为凌益缜密心细迟早被找到。
  于是众人将目光投向一个月要和淳于氏见十次面的老王妃。可是汝阳王府本就占地庞大,外加别院,庄园,道观,全部加起来细细翻查一遍差不多要两个月。
  “那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呢。”少商不解又好奇,“在哪里找到的啊。”
  皇后道:“就在老王妃房内的一尊女娲像中。”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依旧是三皇子洞察人心。
  汝阳王府虽宅邸广大,但淳于氏不能随处一塞,万一被王府奴仆弄丢了怎办。因此,那件证据必然要在老王妃面前过个明路,而且不能只是寻常讨好谄媚的礼物,万一老王妃没当回事,扭头转赠旁人了怎办
  于是,在淳于氏这些年来送进王府的如同山一样礼物堆中,三皇子注意到了那尊女娲像。
  首先,这是十几年前老王妃病重时,淳于氏不知从哪座神祠请来给王妃祈福的;其次,老王妃病愈后就将这尊女娲像视若神明,每日焚香叩拜,形影不离;再次,淳于氏的外大父就是泥瓦匠,家中还开有一个烧陶的炉窖……
  三皇子不顾老王妃撕心裂肺的挣扎呼喊以命相逼,断然抢过那尊一尺多高的陶制女娲像往地上重重一摔——里面竟有厚厚一卷绢帛信函,正是当年凌益与敌寇往来的铁证!
  “亏得是找到证据了,若是神像里空空如也,老王妃还不跟三殿下拼命啊!”少商咋舌。
  皇后却道:“世上哪有十成把握之事,大丈夫立世,无论行军布阵还是谋测人心,若是一点都不敢冒险,岂不畏首畏尾,惹人嘲笑。”
  少商听出皇后意有所指,抬头看着她:“娘娘,子晟大人对太子并不忠诚,您是不是早就有所察觉了。”
  皇后望着虚空,淡淡道:“说不上察觉,只是我经见的多了——所谓凤凰必栖梧桐木,子晟是凤凰,但太子不是梧桐木。老二,就更不是了,老三才是……”
  少商心中难过,便将冬柏陵园的事说出来,还道:“其实子晟大人和三皇子结识的更早,所以才对三殿下忠心耿耿……”
  “原来如此。”皇后陷入回忆中,“我当时就有些疑心。若是不慎落水,子晟身上怎么只有小衣?太子却说可能是子晟年幼贪玩,自己下水的。可我却知道子晟少年老成,不会无谓涉险,就算不识水性还要下水,也会叫人在旁看着,或在身上系根绳索……唉,太子就是这样,论洞察人心,遇事果决,差老三远了。”
  少商低声道:“您别这样说太子,太子他仁厚和善,只是……”
  “为君者,最需要的不是仁厚和善,而是赏罚分明。”皇后果断道,“何为君臣之道。就是臣子为君王赴汤蹈火,舍生忘死;君王信之重之,庇护封赏。”
  “这两日,老三毫不避嫌的东奔西跑,走廷尉,审军卒,闯王府,逼叔祖,更在御前不管不顾的替子晟说话,不知惹下多少闲言碎语,说老三与子晟早有勾结……可是我知道,看在有心人眼里,这样的君上才是好君上。换做我,我也愿为老三这样的主君豁出命去。”
  “就像当年的乾安王府,舅父人马声望都远胜于陛下,可在许多臣子心中,陛下才是值得投效的明君。不然,后来舅父图谋不轨时,也不会有一半谋士将领不愿跟从了。”
  少商心知皇后说的都是实情,心里更难过了。
  初春寒气未过,日头落的早,才说了这几句话,外面又是黑乎乎的一片了,这时岑安知忽然亲自果来传话,说是皇帝让皇后可以过去了。
  看少商面露疑惑,皇后道:“我跟陛下说过,等子晟醒了,就让我过去。你也一道去吧。”
  少商并不想去,迟疑道:“凌大人……”
  “他现在姓霍了。陛下本来想叫他改回本名无伤的,可子晟却坚称不疑——以告慰过世的霍夫人,还有那个替他送命的可怜孩儿。”皇后道。
  少商一时怅然——阿狸抢走了阿狰的名字,阿狰因此逃过一死,用阿狸的名字继续活在这世上。她定定神,轻声道:“太子殿下不去吗?”
  皇后道:“我让他这几天待在东宫别出来,什么都别插手……唉,他也插不上手。”
  少商随皇后坐在凤舆中,黑黝黝的宫巷中灯影重重,她觉得恍若梦中,此情此景就如臆想出来一样光怪陆离。今夜的宫廷似乎格外肃穆安静,宫婢和宦官无声的穿梭往来,没有表情,没有声音。
  皇帝寝宫弥漫着浓浓的药气,外殿还聚着一大群侍医,等待随时召唤。
  皇后并未从正殿大门进去,而是由一名小黄门引着从偏殿绕路,走了约半刻钟,他们来到一间精致静谧的内室,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绒毯,是以落足无声。
  这间内室的正当面挂了一幅巨大的落地帘子,重重叠叠的厚重锦缎,刺绣着细密繁复的猛兽花纹,将里外隔开。
  皇后坐到锦帘侧面的一张枰具上,并向少商招招手,少商就坐了过去,顺着皇后的手指指向看去,浓密垂挂的锦帘之间刚好有道缝隙,可以让她们看见外间的情形。
  少商便从那道缝隙中凝目望去,外间当中跪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三皇子,另一个是……她一阵眩晕,几乎坐不住。适才皇后说她瘦了一圈,她没照过镜子,不知道是什么样才叫瘦了一圈,现在她知道了。
  三皇子正在说话,霍不疑略略侧身听着。
  他内穿白色的绫缎中衣,肩头披着一袭浓厚墨黑的绒袍,襟口松松的露出坚玉般的胸膛,上面缠着透血的绷带,一头鸦羽般的长发只用一支素净无纹的羊脂白玉簪绾住,清瘦苍白的面庞衬着鬓边竟有几分冷肃幽青之色。
  “……纪遵找了十几位博士比对笔迹,凌益那厮又不是读书人出身,不会写好几种笔迹,比对起来容易的很——就是凌益的笔迹没错!”三皇子不屑之极,“那些睁眼瞎们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哼哼,当初拍胸脯担保凌益的是他们,如今缩起来不见人影的还是他们了!”
  “殿下少说两句吧。”霍不疑轻声道,嗓音中透着暗哑。
  “昨夜父皇明明已经证实子晟的身份了,那些混账还是喋喋不休,在外面议论什么‘偌大的一座城,凌益才几个人手,如何能破城灭家’。废话,所谓千里之堤毁于一旦,以有心算计无心,有的是办法!”三皇子冷笑道。
  皇帝也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好几岁,神色凄怆:“阿狰,你父亲临终前有没有说什么?……当即就毙命了么。你,你仔细说说。”
  霍不疑的心早痛的麻木了,眼前闪过如山岭般高大的父亲轰然倒塌的情形,短短一瞬间,他父慈母爱手足和睦的童年就结束了。
  “那时我们已被围困很久了,城内什么都缺,果腹的,御寒的,都不够了。好在背靠旬阳山,城内水源还在。那日晌午,阿狸拿了两枚杏子来炫耀,说要换了我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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