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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疯,疯的是阿黎!”赵矜一边哭一边笑,“我爱他,我还爱着他,可是……哈哈哈,你也会明白的,你一定受不了他想要逃走,阿黎的本性很可怕,太可怕了……”
她哭完了,抹掉脸上的泪痕,从地上爬起来,愤恨盯着南宛,“南宛你想想,阿黎杀过人,连人都敢杀的他,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当年他甚至想杀了我,修罗一样的阿黎,你难道不怕?”
“修罗?既然薄黎是一个修罗,你为什么还那么执着与他?你不觉得你的话从头到尾都很矛盾吗?一边说着他可怕,一边又说自己还爱着他,如果你只是想刺激我让我离开他,你的戏不用演的那么足。”南宛不动声色地一笑,“我说过了,只要我还在鹿苑,我就不会背弃他,不论他是不是杀过人,不论他是不是一个修罗,也不论他到底有多可怕。”
她朝门边退了两步。
赵矜难以置信她这番话,忽而从地上爬起来朝她扑过去。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南宛“咔嚓”一声开了门,赵矜的疯狂一扑戛然停止于门边。
门外的明亮光景让赵矜疯狂的眼色渐渐平静下来。
“不论他在你眼里有多坏,但在我心里,他一直都是一个好人。”南宛抬眼看着赵矜。
赵矜的脸色苍白而憔悴,刚才的又哭又笑仿佛耗尽了她全部的精力,她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阵苦笑。
门外走廊里,薄黎贴墙静静立着。
走廊尽头那段的飘窗开着,日光照得这一截走道明亮明亮,映得他黑色的衬衣边角暗纹碎金似的流转。
薄黎一动不动,日光模糊了他半边脸,垂下的眸子里暗晦不明。
垂在身畔的手指却握得死死的,白皙手背上青筋暴起。
等到南宛拉开门往左侧过道走了,他才转过身进了客房。
赵矜还站在里面没有走,猛一见薄黎阴沉着脸满身冰冷地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尽是惊恐之色。
“阿,阿黎。”她没来由觉得害怕,“你,你怎么在这里?”
薄黎沉着眼一步步靠近她。
身后的门无声关上,白色纱帘飘扬了一下,又落下。
白色光线飞快划过薄黎的脸。
那张俊美的脸上沉淀着喷薄的怒气,茶色眼眸里浮起血丝,瞳孔深处像有一股白色的暴风雪汹涌而起,似乎要在原野里撕裂开一道地狱口子,透出绝境无缝的嗜血杀意。
赵矜被他这种深深仇恨的眼神吓到了,精致的面容上血色全无。
“阿,阿黎,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我害怕……”
七年前,薄黎就是用这种疯狂的眼神看着她,她从内心深处就觉得可怕,可怕得像逃离。
“你,你一直在门外?”她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步步后退,一步步颤抖,“阿黎,我不是故意要和南宛说你疯了的,只是……阿黎,你别再吓我了,我求你不要再吓我了!我真的会疯的,会疯的!”
她突然捂住脑袋“啊”一声叫起来,眼泪狂涌而出,战战兢兢发着抖。
她真的受不了了,又是这种眼神,修罗一样布满恨意和毁灭的眼神,红色的,像血,她害怕,每次午夜梦回梦到他的这个眼神,她都会哭着闹着醒过来,然后便是疯了一样的大吵大喊。
她那么爱他,他为什么要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着她?他们不是类似于恋人的朋友吗?为什么会变成仇人般的陌路者?
她不相信,她扯着头发跪倒在地哭泣:“现在因为南宛,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阿黎你真的太绝情了,你绝情到我甚至怀疑以前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阿黎,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薄黎咬着牙齿一分分的冷笑,眼底寒意森森,“谁允许你对南宛说那种话的?为什么逼她肖想一个如此不堪落魄的我?赵矜,你怎么不去死?!你最好给我去死!”
他暴怒,伸手就提起地上的赵矜,大掌一握,掐住了她的脖子。
赵矜大骇,睁大了眼睛死命挣扎,“放开,你放开我……放,放……”
她的眼泪不住往下掉,就是这样,七年前薄黎就是这样,不仅大声质问她,还要杀了她,这样子残酷如修罗的薄黎,她怎么能不疯掉不逃离?
但是,她又为什么还是那么爱他?
她爱他啊!
赵矜大张着嘴巴用力呼吸,肺部却开始疼痛起来,她觉得胸腔很难受,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她费力地伸出手,手指蜷缩又张开,试图触摸到他的脸。
“阿……阿黎……”她张了张嘴,一声叫唤虚弱地卡在喉咙里。
*
南宛下楼后没有看到薄黎,叶繁正拉着徐玄明急躁地说些什么,见到南宛过来后她马上推开徐玄明扑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南宛。
“南宛你没事吧?没事吧?怎么样,赵矜这个贱人没有伤到你吧?”
“小繁,不准说脏话。”徐玄明喝了她一声,转而问南宛,“小嫂子,阿黎呢?”
“薄黎?”
“小繁说你被矜矜拖走了,阿黎就上楼找你了。”
南宛一愣,“我没有看到他啊……”
话未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大变,转身就往楼上跑。
“喂,南宛!”叶繁和徐玄明连忙跟了上去。
客房里,房门大开,赵矜蜷缩在地板上一边流泪一边咳嗽。
薄黎不见踪影。
徐玄明大惊,连忙招呼叶繁照顾赵矜,自己扑到窗边查看了一下。
叶繁嫌弃极了,“表哥,你干嘛呢?”
徐玄明回过来问赵矜,语气急迫:“矜矜,你跟阿黎说什么了?”
赵矜恍若未闻,抚着脖子一个劲儿地咳嗽,然后抹了一下眼泪,颤颤抖抖、晃晃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
“矜矜!”徐玄明拉住她的胳膊。
赵矜猛地甩开他的手,身子也像片树叶似的踉跄了一下撞在墙上。
她情绪激动地大吼:“疯子!疯子!”
徐玄明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转身就跑了出去。
叶繁怎么喊他都喊不住,再回想起赵矜嘴里不住唠叨的“疯子”两字,她隐约意识到,出事了。
“南宛,发生什么事了?”她抬眼看向走廊里微微出神的南宛。
南宛茫然地摇摇头,转过身往外走。
走了没两步,又停下,回身看了客房里的赵矜一眼,冷了声音道:“一件错事如果连续做了两次,那么你真的再也回不了头了,你应该绝望。”
叶繁闻声惊而回望赵矜。
赵矜靠墙立在门边,满脸呆愣痛苦。
“哈!”叶繁不可思议地笑了,“赵矜,你是在自掘坟墓吗?明明已经做错过一回了,还要做错第二回,你是疯子还是傻子?”
七年前的事,对于薄黎来说本就是一个不能提及的禁忌。
赵矜再一次触犯了他的底线。
*
薄黎失踪了。
徐玄明四处地寻找都没找到他,急得额头汗迹密布,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对李恒宜交代,因此叫知情的叶繁和南宛都先守住这件事。
“阿黎很少会这样子的,肯定是矜矜说了什么刺激到阿黎了。”徐玄明一脸愁思,“小嫂子,你帮我一个忙,等下吃晚饭的时候和恒姨说阿黎和我去金沙处理事务了,我再出门去找找。小繁,你留在鹿苑盯住矜矜,千万别让她再惹出什么事了。”
“你去哪里找?”南宛问,“该找的地方你都找了吧,天都要黑了。”
徐玄明苦笑:“说实话我不知道,阿黎要是藏起来,别人休想找到他。”
“你找遍了闵安?”
“我等一下就去把闵安翻一遍。”
南宛看着他有些无奈又担心的面庞,异常安静地点了一下头,“辛苦你了。”
叶繁在一边仔细观察南宛的表情,见她始终淡定,反倒有些奇怪,“薄黎不见了,你好像一点都不紧张?”
“他不会有事的。”
南宛莫名相信,薄黎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哈!”叶繁翻了个白眼,“他当然不会有事,他要是有事,我把我这颗项上人头拧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小繁,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徐玄明推她进门,自己开了辆车出来往外继续找薄黎了。
南宛回了薄家,饭点之时依照徐玄明的说法给李恒宜说了薄黎的去向,李恒宜习惯性地斥了一声:“这个死小子又往外跑。”
南宛低头嚼着菜,忽觉满口苦涩。
至晚七点,徐玄明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南宛怎么都坐不住了,偷偷从薄家溜出来,一个人坐车去了西庄。
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整个城市的繁华夜景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问自己,为什么要去西庄?为什么那么确定薄黎就在那里?
没有答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是潜意识里的一种做法。
到很久以后,她和薄黎分分合合,最后又面对面站在一起的时候才明白,那种直觉就是情侣间的一种心电感应--因为相爱,所以能够辨别对方在哪里。
古人有一句诗形容得特别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西庄古镇不大,分为东西两个景区,南宛自幼在这里长大,又在景区里当过导游,所以特别熟悉这个镇子。
夜晚的西庄高挂红灯笼,映照得临街的河水波光粼粼,河上的小船和画舫传来阵阵笑声和丝竹声,高高搭起的戏台上有妙龄戏子们在唱着江南独有的越剧……
南宛觉得这一切都亲切得紧,一时间站在长街上看得呆了。
隐隐约约间,她好像记起来她以前在这个古镇里接待过一个传白衬衣的少年,这个人不是孱弱纤瘦的姜斐然,但是又是谁呢?
南宛往深处一想,头脑一疼,却怎么也记不起那个人的脸。
但是很莫名的,她记得她带着这个少年游过西庄的画舫,听过戏子们唱的《相思树》,摘过街边红艳艳的灯笼,还在河里放过许愿灯。
那个少年的脸却始终很模糊,模糊得让她感到烦躁又急迫。
她使劲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那些隐隐约约丝线一样的画面又全都消失殆尽了。
她站在街边打了一个寒颤,迷茫地回头。
透过熙攘的人群,南宛看到了自霓虹光影里高耸伫立的一座佛塔。
那座佛塔位于西景区里面,平时一向香火鼎盛,前来参观和虔圣的旅客络绎不绝。
南宛心里一动,抬步往佛塔方向走。
九层高的佛塔上晃动着来来往往的人影。
南宛穿过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一边走一边望,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能找到薄黎。
九层高塔的西向回廊面对苍廖的一片群山,一到晚上夜空深邃,那儿黑暗寂寂,往往不会有旅客去那一面。
南宛急促的脚步停在回廊转角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走了过去。
暗寂的回廊里,一个人影独倚红木扶栏,背对着南宛,修长的脊背微微弯着。
黑暗,黑衣,黑发,还有微微颓废的背影。
夜风凉凉的吹来,南宛突然觉得眼眶一涩。
“薄黎。”
那道背影微不可闻的一怔,没有回身。
“薄黎!”南宛扬高了声音。
薄黎沉寂的眉眼剧烈地一颤。
南宛的声音,他……幻听了?
她怎么可能会找到这里?
他一定是幻听了。
薄黎自嘲一笑,直起身就要走。
南宛猛的冲上前,手指抓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