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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这一切,已经快八点了。见他洗好碗,梁若耶也起身告辞。唐诩照例是把她送到小区门口的,她下了车,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转过头来问他,“你说你喜欢了十几年的那个姑娘,我认识吗?”
夜色中,她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唐诩,仿佛是要看到他内心深处。那一刻,他居然又前所未有地紧张了起来。
该如何回答?避而不谈,梁若耶肯定会起疑,结婚的时候她既然已经在考虑了,就说明不是不动心,如果让她怀疑了,梁若耶的内心一定会背负上压力的。按照她的性格,她一定会快刀斩乱麻,再也不见自己。然后,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的局面,就全完了。
如果说不认识,那这岂不是就是在把梁若耶往外推?他再想要打□□接近梁若耶,就基本上不可能了。
到时候就算他们这对青年男女住在一个屋檐下,毫无暧昧和绮思,那也是分毫没用的。这也是为什么他要抛出那样的一个引子,先“打草惊蛇”。
因为他要先让梁若耶那个古井无波的心,先乱起来。
但是如果说了,说了旁人,万一梁若耶找人求证,或者“好心帮忙”,那局面岂不是更复杂?如果直接告诉她,那个人就是梁若耶自己,她依然会被自己吓跑的。
唐诩现在才发现,他一直在梁若耶面前步步为营,现在,终于把自己带到沟里了。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唐诩有些牙疼地咧了咧嘴,冲梁若耶露出一个颇为哀伤的笑容,说道,“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不愿意对人言说的事情。”他顿了顿,“都过去了。”
梁若耶被他脸上那副熟悉的样子给刺了一下。这样的神情她太熟悉了,跟杜沛霖分开,不,即使是跟杜沛霖在一起的时候,她脸上也时常出现这样的神情。
爱而不得,大概大家的表情都差不多。
她朝唐诩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唐诩坐在车里,看着她渐行渐远逐渐消失的背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他也是多急智。这是他在那么短的时间当中,所能想到的最周全妥帖的回答方式了。
梁若耶打开房门,正在玄关处换鞋,原本站在阳台上伺弄八哥的梁父转过身来问她,“今天跟小唐去哪儿了?”
梁若耶霍然抬头,想也不想地就问他,“你怎么知道?”
梁父脸上露出一个老奸巨猾的神情,梁若耶顿时反应过来,他这都是在诈自己,瞬间无语凝噎。
她换好拖鞋走进来,看着她爸爸说道,“你一天怎么那么闲呢?”
梁父说得有理有据,“我这不是闲,是关心。”他从沙发那一头挪到这一头,靠近了梁若耶,八卦兮兮地问道,“说啊,你跟人家小唐去哪儿玩儿了?”
梁若耶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想,他要是知道他口中的“小唐”想要跟他女儿假结婚,现在一定会恨不得马上把“小唐”追杀到天涯海角。
一想起唐诩的提议,梁若耶就十分糟心。她揉了揉脸,也顾不上脸上还有粉底什么的,躺在沙发上哀嚎了一声。
梁父以为她是在烦自己,根本不在意,还往梁若耶身边坐了坐,“女儿,你考虑一下吧,我跟你妈都觉得小唐这人不错。你能不能跟人家处处?就说他对你没意思吧,还不许你对他也没意思啊。”
梁若耶从来没有觉得她爹有这么烦过,面无表情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着洗手间走去。
她卸了妆之后又敷了个面膜,然后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打算睡觉。枕头旁边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听声音不像是app的推送,她拿过来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杜沛霖。
他只发了一个问候短信,问她今天的情况,倒是没有其他的话了。看来那天在墓地跟他说的那些话,还是有了点儿效果。
梁若耶看了一眼,手指放在触摸屏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撤了下来。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跟杜沛霖说“再见”了,这种无关紧要的短信,就不要回了。
她闭上眼睛,在一片安宁当中睡了过去。
这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受白天唐诩提议的影响,晚上的梦里面,居然全是唐某人。
他那张脸就是再帅,到处都能看到,也挺恐怖的。
整个梦中,他要么出现在梁若耶倒水时发现没水、打开盖子一瞧的茶壶里,要么出现她家阳台上那只八哥的脸上,更有甚者,居然还出现在了梁若耶家的马桶里!
无孔不入到简直令人发指!
梁若耶睡到一半实在忍不住,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个唐诩,真是!他知不知道自己在扰人清梦?!
不过,梁若耶转念一想,又想起唐诩那张帅脸出现的离奇地方,大晚上忍不住一个人捂着脸低声笑了起来。
她真的是,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啊。
与此同时,唐诩也还没有睡。
他刚从书房里把那张卷子珍之重之地放回了原本的那个文件夹里,像是舍不得一样,又拿出来看了一眼。
这张卷子,之所以会出现在他手上,原因。。。。。。说出来其实也是一场巧合。
这张卷子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发到了梁若耶手上。但是理科班,本身对语文就不是很重视,加上老师又不讲,同学们拿过来大多都是随手往抽屉里一放就算了。
那天卷子发下来之后,唐诩看到梁若耶急急忙忙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粉红色的小方包包,揣进兜里,然后低着头飞快地去了厕所,他正好从梁若耶课桌旁边走过,鬼使神差地,拿了那张卷子。
他神情镇定自若,同学们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拿走她这张卷子呢?
这个问题后来唐诩想过无数次,但是没有一次能得出一个合适的结果。他严密的逻辑好像到了这上面就什么作用都起不到了,拿走梁若耶的卷子,只是他心血来潮的一次偶然行为。
是他在漫长无望的少年时代当中,对这段爱恋做出的唯一一个回应。
依然还是对方不知道的。
尽管他表面看上去对这段感情毫不在意,但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也渴望回应吧。
就是那次事件之后,唐诩发现自己心理素质还挺好的。他把卷子往书包里一放,再也不管梁若耶是不是等下上厕所回来会很着急地找那张卷子。他像是个幼稚的小男生一样,觉得看着她着急,好像也不错。至于为什么不关注,那是因为他知道,谁也不会把梁若耶卷子不见这件事情,跟他联系起来。就算真的问到他,他也有理由搪塞。
至于为什么是这张卷子不是其他卷子,唐诩想,大概是古诗词鉴赏选的那首词,很贴合他的心境吧。
这些年来,他将这阙词,抄过了无数遍。
“少年□□老来悲”,他以为他这一辈子,对这段爱恋,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老来回想起来悲从中来罢了。
为什么要悲哀?是因为从来不曾努力吗?
不,应该是努力也没有结果吧。
他虽然看上去淡然,说到底,心中还是介意这件事情的。
唐诩把那张卷子拿出来,细细看了一眼。上面蓝色的墨水笔已经有些洇了,上面还因为时光的变迁,变得有些泛黄。他伸手,细细抚摸了一遍上面的字迹,也不知道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安慰自己,反正他对自己说:还好,虽然没有表白,但总算是努力跟梁若耶靠近了一些了。
将来就算想起,也不至于后悔当初没有努力吧。
他将卷子收好,从书房里出来,正打算去洗个澡上床睡觉了,没想到电话却响了。
唐诩拿起来看了一眼,看到上面那个号码,他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不是别人,是姚安安。
并不是他想接这个电话,而是因为他知道姚安安的性格,如果不接,不知道后面她会闹出什么不可收场的事情来。
“喂?”唐诩对电话那边说道,“打电话干什么?”
“不能打电话吗?”姚安安吐字都听不清了,隔着电话又感觉她喝了不少酒,“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唐诩,你还是真是薄情。”
唐诩微微翻了个白眼儿,“什么新人旧人,你是在说你自己吗?”可是你从来不是什么“旧人”。
很显然,他后面没有说出口的这句话姚安安也想到了,轻笑了一声,声音当中尽是不尽的嘲讽,“唐诩,我以前觉得你铁石心肠,我怎么捂都捂不热,当时觉得,还好,天底下没有人能把你捂热的。可是现在看来,竟像是我错了。”
不患寡患不均,人心从来都是这样。
唐诩没有做声,而是问道,“你如果只是想发泄情绪,我想这些年你也发泄过不少,不用专门打电话来跟我说。我还要休息,先挂了。”
他正要挂电话,那边立刻传来梁若耶一声尖利的声音,“唐诩你敢——”像是看到唐诩挂电话的手一顿,她在那边“咯咯咯”地笑开了,“唐诩,你今天要是敢挂电话,我今天晚上就从宝安大厦上面跳下来。”
宝安大厦,是他们这里市中心旁边一栋比较高的大楼,算是个地标性建筑。
唐诩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任谁被人这样威胁,都不会觉得舒服。尤其是他这样自傲的人。
姚安安长得很美,他不否认。但是这性格太极端,而且稍有不如意,就闹着要死要活的。别人不知道她,唐诩却是清楚的。
又或者,她只在唐诩面前,表现得这个样子。
其他男人,姚安安手到擒来。只有唐诩,这么多年,求而不得。
正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她才格外在意,格外想要亲近唐诩。
人性本贱,大概如是。
唐诩微微抿了抿唇,想到今天才跟梁若耶说的事情,他冷笑了一声,用一种十分不在意的语气说道,“你想跳就跳吧,反正不关我的事情。”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刚刚挂了电话,姚安安又马不停蹄地打了过来,唐诩看了也没有看一眼,就直接给她挂了。
姚安安如果真的有勇气死,哪里还有心情跑来跟他打电话?一个真正想死的人,根本就没有心情去威胁别人。况且,姚安安如果真有那个志气一死了之,又不会苟延残喘活到今天了。她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当然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死了。这样的花招以前她就玩儿过无数次,当初唐诩就没有理会她,不至于在她喊了这么多次狼来了之后还真的信了她。
姚安安看着手上电话屏幕暗了下去,冷笑了一声,随手把手里的啤酒瓶子往栏杆上一砸,玻璃瓶子砸在栏杆上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一样,发出“砰”地一声响,立刻把原本在旁边接吻的一对儿小情侣给吓了一跳。
那个女孩子转头,看到也是一个年轻姑娘,立刻就不怕了。在她男朋友的怀里抖擞了精神,冲着姚安安吼道,“你干什么呢?大晚上发什么神经?”
姚安安抬起头来,在变换莫测的霓虹灯中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将那女孩儿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冷笑了一声说道,“就这种姿色,也敢出来站/街?你那个男人,口味可真重啊。”
她一开口就骂人,骂得还这么阴损,加上一张脸本身就长得好看,一副恃靓行凶的样子,十分容易、尤其是女性炸毛。这下那女孩儿就彻底炸了,一把薅开男朋友的手,走到姚安安面前,指着她鼻子骂道,“你再说一遍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