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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眼泪不是为了钱包和手机流的,他倒是记了个清楚。
眼看叶殊城要在店里提车的登记单上签字,她一把拦住了,将他拉到一边去,压低声音。
“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她觉得这礼物来的有点莫名其妙,以前她不会怀疑,可赶在最近两天她心神不宁的这个时候,她心里就觉得很不稳妥。
一般来说,那些金主在准备打发掉情人的时候,都会给予慷慨的礼物或是直接给一笔钱,她脑海中隐隐有个猜想,需要确认。
他一怔,眯起眸子,“你希望我说什么?”
她抿唇,默了几秒,“你是不是,有什么坏消息要告诉我?”
他心口倏尔一紧。
有时候她的敏感让他觉得有些恐怖。
是第六感,还是女人的直觉?他不清楚,她眼底的忐忑他看得清,他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说,她就像是惊弓之鸟。
他勉强地笑了笑,摇头,“一定要有坏消息告诉你才能送你东西?”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就转身去办理提车的手续。
她在原地转身,看着那辆车,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因为他那句话而得到缓解。
她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她就是一阵一阵的心悸。
车子提出来了,挂的是临时牌照,叶殊城的车被Rita开回榕城,他则上了新车,挺自然地叫苏念开车。
她笑容始终有些勉强,开车回榕城的途中,停在红灯前,她直视着前方若有所思,他手在车窗边撑了下巴,看她。
他觉察得到,她不高兴。
他以为给她买车她会很开心,他没有如愿见到她明媚的笑,相反,她显得愈发心事重重。
“车子不合心?”
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问个清楚,他打破沉默。
她怔住,旋即回头看他,“没有。”
顿了顿,“但是,这车我不能收。”
又来了,他蹙眉,“为什么?”
一座岛他送不出去,现在连一辆车也送不出去了。
“车子太贵。”
他笑了,以为她要找什么理由,结果是这样蹩脚的借口。
“我不觉得贵。”
绿灯,她踩下油门,慢慢说:“叶先生,我说了,我不会再要更多东西了,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只要能够留在R。S。建筑设计部,其他我别无所求。”
她在强调她的目的,他在瞬间兴味索然。
扫兴,太扫兴了。
他是想讨她欢心,想对她好,可她满脑子就只有她的目的,她的事业。
他恍然发觉她的思路真是十分清晰,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分的很清楚,为了她想要的,她可以放下自尊,而她不想要的,她连看都不屑一看。
他也早就被她划在她不想要的那一栏里面,她早就想离开他,只是为了自己的事业才委曲求全地留在他身边。
很长一段时间来,他将全世界当作战场,独独将她身边这一块地方当作自己的净土,以为是个可以让他得以喘息的空间,但这都是假的。
这个女人并没有他所想的那样在乎他。
他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景色飞掠而过,他突然对一切都无比厌倦,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声音又传过来,“如果叶先生真的想送我什么,我倒是想要一样东西。”
他愣了愣,“什么?”
她还在开车,目不斜视,“一个承诺,如果有一天你厌倦我,我们分开了,也不要将我从R。S。赶出去,不要再用这个来威胁我。”
这一刻他的感觉糟糕透了。
她又是那个聪明的她了,很会顺杆爬,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来,很有前瞻性地为分开以后铺路。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嗓音冷下来:“你很着急分开?”
“……不是,”她停了一下,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人应该面对现实。”
前方红灯处蜿蜒到眼前一段车流,路被堵了个死,她踩下刹车,心底生出些焦躁,晚上还有课。等把车开到榕城再去上课时间会有些紧张。
“如果我不愿意呢。”
他突然出声,她的思绪还有些飘,下意识愣了一下才扭头看他。
“什么不愿意?”
他起身解开安全带,抬手扣住她下巴,盯着她的双眼,“我不愿意面对现实呢。”
她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用力,她下巴都痛了,眉心也皱起来。
他的怒意来的突然,她张嘴刚要说话,被手机铃声打断。
他放开她,摸出手机来接电话,她不经意地瞥见来电显示——
静禾。
她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慢慢转过脸去,不看他。
车厢狭小,避也避不开,虽然含糊,可许静禾的声音还是落入耳中。她甚至想捂上耳朵。
叶殊城将手机放在耳边。
“殊城……你今晚,过来吃饭吗?”
他沉了口气,“有事?”
“嗯……”许静禾声音有些犹豫,“关于去叶家的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他想了想,应:“好,我等下过去。”
挂断电话,车里一时间没人说话,到最后还是苏念率先打破僵局,笑了笑:“你看,这就是现实。”
如果她没有听错,许静禾在电话里提到去叶家。
就是叶殊城绝口不对她提起的那个叶家。
许静禾都要去了,她连问一句都算是逾越。
想起前几天她还说,有关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现在她想抽自己的嘴,他哪里是不肯说,只是不肯对她说。相处这么久她对他一无所知是有原因的,她居然还因此黯然伤神。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她走进他的世界去,她却被那些假象迷惑,以为自己在他心中虽然不敌许静禾,但好歹也有一席之地。
全是自欺欺人。
他似是被她的语气刺激到,瞥了她一眼,“苏念,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
她愣了几秒,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浑然觉察不到痛。
她有些失控,还在笑,笑的很假,语言似利刃,出口的同时割在自己心口,“那要我什么态度,叶先生……要我送你去伊水云居吗?我送你去见她?”
她眼眶泛酸,强忍眼泪。
这时候不能哭,流泪就是输了。
“我说了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他拧眉看向她,眼底暗暗一片仿佛黑洞,“别在我面前自作聪明,交易是我提出来的,我心里有数,轮不到你做主。”
她笑容快要绷不住,转身很快推开车门,“我去前面看看路况。”
她话说的很急,动作也快,他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已经关上了车门。
夏天傍晚的空气依然闷热,她顺着车流的间隙前行好一阵子,才抬手擦自己的眼角。
她难受极了,她对他说过她心底那些莫名的恐慌和压抑,她没能从他这里得到安慰的只言片语。他只会这样强硬地塞给她一些东西,物质上的,以为她就该像条狗一样摇着尾巴表示很开心,而她真正开口了,提出想要的,他却始终不给她一个准话,还再次强调交易来提醒她她的身份。
车流堵了很长,她走着走着就不想走了,停下来,望着前面的路,找不到方向,眼泪源源不断流出来,越擦越汹涌。
她以为不论以什么方式,她总会赢,但她现在不确定了,曾经叶殊城给她描绘一张蓝图,可现在也是叶殊城让她觉得,到最后她可能会一无所有。
叶殊城在车内,视线被前面的车子遮挡,看不到苏念背影,他烦躁地扶了一下额头,降下车窗,摸到烟点了一支。
她说对了,这就是现实,属于他的,形同于自掘坟墓的现实——
在遇到她之前,他其实并没有想过会和谁共度一生,也许是因为他的过去,无论是在哪里,身边有谁,哪怕是在人群中,甚至是偶尔众星捧月地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时候,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孑然一人。
所有热闹的风景眼前过,那都不属于他,身边的人越多,这世界越嘈杂,那种骨髓深处的孤独感就会凸显出来,棱角分明。
他没有什么自怜的情绪,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但他有责任,许静禾就是他的责任,许静禾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他觉得可以接受。
可是在遇到苏念之后,一切都变了。
这些对他来说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全都变成了肩头的负担,压在心口让他窒息的石头。
他想把苏念留在身边,本来他以为很容易,他手里握有她的软肋,他有什么好怕,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人生中少有迷惑纠结停滞不前的时候,可现在就是。
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放,不舍,不放,好像已经很难走下去了,和许静禾的婚事甚至还没有确定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举步维艰。
她看起来很痛苦,他即便想哄她开心也做不到,他无法取悦她,她变了。
烟气散的很慢,由着降下的车窗流淌过来的空气里面带着汽车尾气的难闻味道,他唇间火星一明一灭,看见苏念已经折回来。
她低着头,拉开车门去拿自己的包。
“我要去上培训课,叶先生,你自己开这辆车走吧。”
全程她并没有抬头,声音也无异样,他愣了两秒,突然扔掉烟俯身抓住她刚拿到包的手。
她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开,他的力气变大,一下子把她拽进车里面,又攥了她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
她的眼眶红肿,明显是刚哭过了。
他的手无意识收紧,心口如同刀割。
她看着他,抿唇,一脸倔强,却说不出话来。
他足足愣了好久,才抬手一把将她抱到怀里,心跳的慌乱,“……哭什么?”
“能不能不要去见她?”
话出口。她才意识到,她说出来了。
这个她以为自己问不出的问题,其实也就这样问出来了,从出口就变成了负担压着她,在等待回答的几分钟里面,她像是一个等待被判刑的囚徒。
然后,她听到他说话。
“苏念,我和静禾……”
他停了一下。
“要结婚”那三个字,终归还是没能出口。
他换了说法,“她是我女友。”
她心口一片凉,等待最是难过,到被判了死刑,还好,没那么焦灼了,横竖都是这一条路,她惨淡地扯了扯唇角,下巴抵在他肩头,她还在他的气息里,可不在他的世界中。
她讨厌许静禾是她的事情,而叶殊城喜欢许静禾是他的事情,除了天意弄人之外她想不到别的解释,那些温情假象都被撕裂,她想何曾说的是对的。
脑子有病才会陷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安静地推开叶殊城,“我真的要走了,不然我上课会迟到,你知道我不能迟到,我不能落课,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在R。S。呆多久,我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她的表情已经很平静,他沉默着放开她,看她取了包,然后下车,慢慢走远。
她想要的答案他一个也给不了。他留不住她,他好像已经看得到结果,他们只能背道而驰。
……
抵达伊水云居到了晚上八点。
许静禾早就等在门口,见他下车后,看着车问:“你怎么会开这样的车?”
明显是女士车。
他说:“我车出问题了,开朋友的。”
她心底有疑虑,但很快收敛了,挽起他的手往房子里走。
厨子早就已经做好饭,像之前一样,叶殊城和许静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