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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程渝又喂了一声。
仍是没声音。
这是学堂里唯一的一部电话,打通之后,那边去喊了卓莫止,卓莫止在上课途中,临时过来了。
他跑得很快,声音略有点喘,说了句:“阿渝”。
这会儿,他却不吭声了。
程渝又问:“你是不是不想我去?”
砰的一声。
程渝听到了响动。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里才传来另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卓教练他。。。。。。他回去上课了。”那人道。
程渝就知道,卓莫止甩了电话走人了。
脾气很大。
程渝该做的都做了,故而换了套衣裳,重新梳头。
她把自己收拾妥当,就到了下午五点半。
夕阳西垂,落日似融化的金子,把庭院镶嵌了金边,触目辉煌。
有点冷,程渝穿了件皮草,一圈黄澄澄的皮毛领子,遮掩了她的颈项。她缩在厚重的皮草堆里,既温暖又尊贵。
她去了那家餐厅。
刚下汽车,她就看到了高桥荀,他站在灯火葳蕤处,一袭西装,焦虑又忐忑。
程渝的脚步顿住。
她在犹豫。
她想起了很多事,从前的种种全在心头,令她的眼睛发涩。
她最终还是走向了高桥荀。
高桥荀大喜。
两人在餐厅坐下,程渝问:“有什么要还给我?”
“也不是还给你。”高桥荀笑道,“是想要送给你。”
说罢,他给她倒了一杯红葡萄酒。
红葡萄酒在水晶的高脚杯里,微微起了涟漪,一圈圈荡开又归于平静。
程渝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点头示意。
她的话,可以留到最后再说。因为饭后,他们都饱了,有力气下狠心,也有力气悲伤。
“我之前很喜欢马,你是知道的。我曾经说过了,要送给你一匹马,你说喜欢棕黄色的大马,要蒙古的。”高桥荀道。
程渝记得这话。
说这话的时候,她思路很清晰,就是想要刁难高桥荀。
她曾经见过英国督察的马,就是很高大,毛发油亮。
“我前不久认识一位蒙古王爷。。。。。。”
“还有蒙古王爷吗?”程渝问,“他们没回去?”
“有人没回去,多半在天津的租界里享福。”高桥荀道,“总之呢,他帮我弄到了,已经到了太原府。”
程渝眼睛略微发亮。
她很早就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马。
然而,这又是高桥荀送给她的,多少令她为难。
“什么样子的?”
“我叫人牵过来了,就在后头街上,去看一看吗?”高桥荀已经拉开了椅子,站了起来。
程渝略微沉吟:“好,我先看看。”
看完了,找个借口说马不好,不是自己喜欢的,再拒绝了他,如此反而不伤人。
第1219章 宝马
程渝见到了高桥荀送给她的马。
路灯已经亮起,那匹马在灯下,打了个响鼻。它高大健硕,浑身棕色毛发油亮,是最上等的宝马。
比香港督察那匹还要好。
香港的那一匹,美得太过于雕琢。
而这一匹,到底是从草原上直接牵过来的,健硕优雅,却又带着几分野性。
程渝微微捂了下胸口。
她看上了,心动了。
“退还给人家吧,我如果想要马,还是比较娇小的白马更适合。”程渝道。
说罢,她转身往餐厅走。
她是不擅长控制自己情绪的,喜怒哀乐几乎全在脸上。
高桥荀心思简单了些,却不是傻子。他多看她几眼,就知道她眼底的狂热和欣喜。
她不能收这礼物。
她出来看看,就是更好拒绝高桥荀的。
接下来的晚餐,程渝都心不在焉。她很想表现得自然,可演戏这种事,她不太娴熟。
一顿饭终于吃完了。
她清了清嗓子,对高桥荀道:“我今天来,是有句话告诉你。”
高桥荀坐正了身姿。
“你别误会我早上的行为。我当时没有梳妆,看到陌生人自然不好意思。”她道。
高桥荀脸色略微变了。
他呼吸不稳,唇色也似乎在泛白。
这情形,倒好像是落了水无处容身。他伸手,抓住了程渝,就像抓住了浮木:“你为何不肯承认?”
程渝想要抽回手。
她硬了心肠:“我就是怕你误会,才见你这一次。要不然,我为何要跟你出来吃饭?”
高桥荀的手握得更紧,几乎捏住了她的。
他不让程渝逃脱。
程渝索性不抽了。
“你看一看自己的心。”高桥荀的声音很低,低得近乎卑微,“它知道的,你为何非要违背它?”
程渝只感觉心头发苦,有谁一刀刀割她。
然而,从前的经历,又是那样鲜活,历历在目。
心是柔软的,不控制它,程渝就会堕落得更厉害。
虽然她现在也很堕落。
“人的心里,多装着安逸、懒惰甚至邪恶。一旦放纵了它,就不是正常的人了。你误会了我的本心,它只是很做作,并非爱着你。”程渝道。
高桥荀的手劲,慢慢轻了。
那只看似秀气、实则很有力气的手,顿时就软绵绵的,好像每一块骨节都脱落了,只剩下皮肉。
“阿渝。”他的声音,也完全没了力气,“为什么要这样?”
这个问题,程渝没有回答。
在一瞬间,她想到了很久远。想到了争吵和埋怨,想到了委屈——他的,也有她的。
它原就不是正常的开始。
程渝站起身,道:“莫要再找我了,也别惦记我了。我说过的话,就不会反悔。我若是想要折磨你,勾引着你,今天就不会来说这些话了。”
她很利落,一点幻想也不给高桥荀。
有幻想也许会耽误高桥荀的时间。
可高桥荀,他的时间是没有价值的,他宁愿被耽误。
他兴致勃勃来找她,却只是如此结果。
程渝回到家,精神有点恍惚,她回想了下今天的所作所为。
她没有错。
逃避是无用的。她早上那样失态,避着不见高桥荀,不过是重新把他拉入漩涡。
高桥荀应该长大了。
大人应该明白,不是每件事都有结果;丢失的东西,再怎么属于你,再如何心爱它,也未必找得回来。
她独坐在黑暗的房间里。
夜寒如水,她的身子有点僵硬,她也一直没有变化姿势。
直到外头的大摆钟敲响了四下。
她略微吃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坐了一夜。
堪堪睡了片刻,她觉得好像遗忘了一点什么,却又想不起是什么了。
早上六点多,她又醒了。
每次她醒过来,心情都很好,今天却烦躁翻了个身。
这么一翻身,她滚入了旁边空空的被褥里,这才惊觉自己遗忘了什么:卓莫止昨天没来。
“他生气了。”程渝心中透彻。
她什么都知道,很多时候她只是懒得替旁人考虑而已。
她躺在被窝里,伸了下腿,被窝里是冰凉的。
正想要喊女佣烧个汤婆子给她时,院内响起了顾轻舟的声音:“程渝!”
这声音听不出情绪,却是很高,好像要给她提个醒。
她还以为卓莫止在。
“进来吧,就我一个人。”程渝隔着窗户回应,声音也很高。
顾轻舟推门而入。
早晨的阳光,尚未照入这间房舍,故而光线有点暗淡。
顾轻舟开了电灯。
“程渝,高桥荀早上来了,牵了一匹马过来。他还有几句话,要我转告你。”顾轻舟道。
程渝坐起身。
她表情颓败:“说吧。”
“他说,这匹马是专门给你买的,他留在身边也是徒添麻烦。就算是分手了,也该送你一样分手礼物。如果你不想要,就在转卖了,别回送给他。”顾轻舟道。
程渝揉了揉太阳穴。
顾轻舟转述完毕,才问程渝:“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程渝一头雾水。
“高桥荀。”
“我没想过回头。”程渝道,“你是不是当我傻?”
顾轻舟看了眼她。
程渝看得出她的心思,立马道:“闭嘴啊,什么话都别说,否则一大清早吵架,多不吉利!”
顾轻舟沉吟了下,果然不语了。
两人沉默坐了片刻,顾轻舟才问程渝:“马怎么办?”
“送给司行霈吧。”她道。
“这不太好。”
“那卖了。”程渝道,“他既然说送给了我,我怎么处理都是应该的。”
顾轻舟道:“你自己去卖吧,此事我不插手。”
她站起身走了。
程渝喊了女佣,让女佣去把马牵到西跨院的外面。
女佣就去了。
马儿虽然漂亮,可很温顺,在女佣的牵引下乖乖跟随着。
程渝瞧见了,心中一阵酸涩,差点落下眼泪。
她极力忍住了情绪。
正好这个时候,卓莫止来了。
他一夜未至,此刻不早不晚的跑过来,很是奇怪。
他瞧见了马,忍不住赞道:“这倒是一匹很强壮的军马,司师座送给你的?”
程渝道:“不是,是高桥荀送的。”
卓莫止原本冷峻的面容上,覆盖了严霜。他手指僵硬,用力才能蜷曲起来。
而程渝,正在端详那匹马,丝毫没留意他。
他一把拽过了她的胳膊,将她打横抱起。
程渝没防备,吓得半死,人已经凌空了。
“你干嘛?”她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
卓莫止不答,径直回了卧房,把程渝重重扔到了床上。
第1220章 怎么哄?
枕席柔软,程渝落入其中,并未感觉疼痛,只是脑袋天旋地转。
待她脑子清晰时,卓莫止压住了她。
他眸色阴森,似寒夜魉煞。
他的手长期握枪,有粗粝的老茧,带着略微酥麻的摩挲,在她面颊滑过。
他缓缓摩挲着她的脸。
程渝被他的气势摄住了,所有的泼辣都掩埋心中,发泄不出来。
她怔怔看着他,呼吸都快要屏住。
“我不喜欢那匹马。”他声音也冷峻,宛如寒冬屋檐下的冰锥,“处理掉它。否则,我就要出手了。”
程渝慢慢从震慑中回神。
她看着卓莫止,想起他为了救自己磨破了脚掌,心中有了几分胆怯,总好像是亏欠了他什么。
出身程家的大小姐,从小就习惯了别人为她出生入死。哪怕是磨穿脚底,也是那些人的荣耀。
程渝是不习惯感恩的,可面对卓莫止时,她心中总是过意不去。
她很讨厌这种亏欠。
“我会卖掉。”程渝半晌才组织好了语言,回答他道,“不是因为你,是我原本就打算卖了。”
卓莫止没有动。
程渝推他,就感觉他似一座山,稳稳压住她时,她毫无反击之力。
“不为我?”他问。
这句话,声音也是凉的,是心头的寒意往外冒。所以,这话不算多么狠,反而有点悲。
程渝没听懂。
卓莫止也敛了情绪。
“对,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程渝道,“我下定了决心的事,也绝不回头。我原本就是要卖掉那匹马的,跟你没关系。”
卓莫止不语。
程渝又道:“当初我们是如何说的?”
“如何?”
“你是我的小白脸。”程渝道,“如果你忘记了,请你离开!”
卓莫止的表情不动,只是微微抿紧了唇线,露出他的狠戾。
他缓缓起身,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