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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福停下,道:“你一个女孩子怎么用不完,我看她们经常要去买衣服,买雪花膏,你看你,这一身素的。”
“我觉得挺好的。”三福说,“反正你别再给我寄了,你给我寄的钱我都攒下来了,也带来了,我还要还给你。”
“我不要。”二福有点急。
“你平时要管我,还有管四福,你的负担已经够重了,你工资能有多少,管我们两个。四福现在要缴学费,也要生活费,你如果想管,你就管他一个就行了,我真的够用。”
三福还不等二福说话,就继续道:“二哥你要谈朋友就需要钱,人家女孩子如果知道你还要管你弟弟妹妹,人家也会不高兴的。”
“二哥,谢谢你,不过我真的够用了,你多顾你一下,好吗?”
二福转头看一眼三福,说:“我工资高,厂子包吃包住,什么钱也用不到。你啊,把那些小心思就放肚子里吧,整天的不是操心你大哥,就是操心我,什么事你都放在心上。这些钱算我投资了,等你毕了业,给二哥设计个新房,盖出一个家来。”
二福说完就要走,后面三福怔怔的看着她二哥的背影。
设计新房,设计一个家。
这是三福当初执意要学建筑的初衷。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做的,往大了说那就是梦想,往小了说,那是自己最喜欢,最迫切的事。
三福就是这样,她的梦想就是设计很多很多套房子,她要建很多很多的家,为了无数人的幸福。
她要给那些需要的人设计出最幸福的港湾,在他们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感受到的就是全身的放松还有心灵的归属。
大家都说,你一生去奋斗的东西,都是你向往的,是你不曾拥有的。
三福的目标就是那些房子,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她想过大福家要做成什么样,二福家要做成什么样,给张抗抗家现在的院子画过无数张改造图。她想象过无数个画面,大福二福甚至四福五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家是什么样的,一次也没有。
三福想到这里,就又开始陷入了沉寂中。
她的二哥何尝不是这样。
三福记得她小学时候的一句无意的话。
她说她喜欢画画,想去市里读初中,这样就可以上到美术课了。
可她不知道她当时的一句话,对二福竟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尽快二福后来几次三番的找她解释,他去读技校,只是单纯的不想念书,他不喜欢念书,他更喜欢自由自在的时光。
那时候的三福比二福要小很多,毕竟她还是小学生,就信了二福的话。可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二福也只有十三岁,一个刚满十三岁,还在上初二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想继续过校园生活呢。一边可以在学校里学习生活,一边由家里供着上学,不会有任何压力,而那时候的二福却毅然选择了技校,一个自打进了学校之后,双手就永远洗不干净的技校。
三福永远都记得二福跑到学校给她送钱的那一瞬间。
二福那深蓝色的工装上全都是洗不干净的油污,他却笑的像个孩子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塞给三福,说那是他攒了很久的,三福的学费。
三福永远也忘不了,二福伸出手的那一瞬间,他指间黑色的油渍,和指甲里洗不掉的东西,都那么的触目惊心。
然而二福却是笑着的,他好像什么都看不到,只是很满足又很快乐。
三福毅然接下那笔钱,因为她知道,只有她收下了,她的二哥才会更开心。
也就从那次开始,二福每每都会给三福送钱来,有时候多一些,有时候少一些,直到二福工作了,每个月送来的钱就固定了。他还会时不时带三福去饭馆吃一顿,三福记得他总是只要一碗面,不舍得吃别的,却总劝三福多吃一点,又借口说自己在厂子里吃过了,撑的慌。
三福趴在桌子上,她一双眼睛出神的看着外面,外面的天空似乎都被雪花染白了,屋顶上树枝上,都堆满了白雪。她的思绪不停的往远方飘去,向过往散去,她又想起去偷偷看大福的那天。
自从和大福吵了一架,回去后的三福怎么想都难受,觉得大福既可怜又可恨,看着张抗抗寄来的东西,里面还有大福最喜欢的炸鱼,她捧着冰凉凉的透明罐子,看了几天后,又毅然提着去了大福学校。
可这次她却在学校门口就见到了大福。
大福抱着一兜的东西往外走,他走的比较急,步伐很快,好像是怕被别人看到一样。三福没有叫他,只是在后面跟着。
大福的学校门口往北不远处就有一个邮局,三福跟着他一直走到了邮局门口,眼看着大福转身就进了邮局,三福也跟了过去。
大福站在柜台外面,里面的工作人员问他要办什么。
大福就说寄东西。
寄东西是要查验的,那人站起来,隔着铁杆栏伸出手就去翻大福拿来的包袱。
大福解开了包袱,里面露出来的都是一些衣服。
那人粗略翻了翻,见都是衣服,就说:“这得缝好喽,你这样我不能给你寄。”
大福立刻说:“我知道,我就想着让你看完了,我就缝。”
那人点点头,指一下大厅里的桌椅,说:“去那缝吧,桌上有针线。”
三福就看见大福连忙抱起那些包袱就坐在了椅子上,他在桌上的铁盒里翻了一会儿,找到针线后就坐在那里缝了起来。
大福似乎不想让人看到他,背对大门坐着,所以三福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只能看见大福低着头,弓着身子,坐在那里仔仔细细的缝着那个包袱。
三福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一直等到大福把东西缝好了拿到柜台去寄,三福才注意到他身上那身单薄的蓝色外套和裤子。
三福只觉得心里绞着疼,她想跑过去问她大哥,为什么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为什么自己穿的那么寒酸还要给别人寄衣服,为什么要把自己仅有的几件冬衣都要寄走,他要寄给谁,谁那么重要,比他自己还要重要!
可三福始终没有去。
那些问题的答案不言而喻。
大福是在给何艳丽寄东西,三福亲眼看见大福最后又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叠整整齐齐的钱来,塞进了包袱里面。
三福还能再说什么。
她转头就往回走。
她能理解大福,完全能理解。
可她又讨厌大福,就像讨厌自己一样。
有些东西是一生永远无法扔下的,像出生的环境,像贫穷的烙印,像自己的父母。
可扔不下的时候,就要去面对。
有些人就能做到,他们心里坦然,坦然接受一切,再做好万全的准备去试着改变。
有的人就不能,他们只想拼了命的往前冲,试图走到最远的地方,然后摆脱身后的阴影,却不知道,那些阴影只会尾随着他们,永远跟着他们往前走。
前者就像二福,他做到了面对,也就能彻底摆脱。
后者则是大福,他一心想要离开,却发现自己那么努力,最后依然停在原点。
三福不知道,她又属于哪一个。
外面的雪花还在悠悠的飘着,很悠闲的样子,缓缓的落下,又不会在乎自己轻飘飘的身子将要被风吹到哪里去,好像只想跟随那呼呼的北风一样,风往哪里吹,它们就往哪里飞,反正飞到哪里就落到哪里,到处都是白茫茫的,落到哪里它们都是开心的。
而且它们才不管什么除夕不除夕,过年不过年呢,它们只想在能飞的时候再多飞一会儿,所以这纷纷扰扰的大雪就没见着有要停下的意思。
三福趴在桌上看着它们,心里一下恍然,对啊,今天是除夕呢。
三福看着看着眼角就滑出了泪,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只是想哭,心里难受的紧,趁着这一会儿没人的时候,也想像那肆无忌惮的雪花一样,好好的跟着自己的心哭一阵子算了。
三福趴在那里,脸埋进了胳膊里,失声痛哭起来。
守岁过去就到了初一,初一全家都没事干,大家都聚在堂屋里守着炉子,在旁边打打牌喝喝茶或者陪张鹤轩下下棋。
张鹤轩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毕竟年龄到了,之前孩子们见他的时候,每隔多久见一次,觉得张鹤轩没什么变化,还是挺硬朗。可今年过年再见,突然发现张鹤轩好像一下就老了。头发花白不说,身子也挺不直了,而且总是打瞌睡,把他扶到床上还睡不着,必须就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听着这些孩子们说说闹闹的,才能闭上眼睛。
张鹤轩此刻坐在圈椅上,下面是张萍萍给他做的厚垫子,身后还倚着一个大厚棉被,靠在上面软绵绵的舒服。
他手里握着一个紫砂壶,一面画着四季竹,一面写着“厚德载物”四个大字。这壶是周励买来特意孝敬张鹤轩的,知道张鹤轩就好这一口,每天一早醒来什么也不干,先泡一壶茶。
可他一个人在家,家里的茶具略大,泡上一壶,还没喝完,就凉了。周励就到处打听做壶的,特特意找到这比手掌大一点的紫砂壶,上面又是画着张鹤轩最喜欢的四季竹,周励就赶紧把这紫砂壶给入了手,给张鹤轩送来了。
张鹤轩自从得了这壶,便每天没离过手,早起睁开眼就拿着,在手里把玩,摸久了,这壶和人的感情就越来越深,张鹤轩就更离不开了。
此刻他倚在椅背上,手里还握着那紫砂壶,头却慢慢靠了过去,眼睛也眯了起来。
张抗抗转头看见张鹤轩又要睡着了,连忙对着孩子们嘘了一声,让他们小点声吵闹。
那张鹤轩立刻摆摆手,道:“继续说,你们不说,我还真的睡不着了。”
张萍萍就劝他,“爷爷,你回房睡吧,这样小心感冒。”、
张鹤轩眼睛闭着,哑声道:“我就在这里睡。”
周励听了,立刻说:“行,爷爷,你睡吧,睡吧。”
说完,周励搬了一个小凳子放在张鹤轩脚边,提起他的脚放在凳子上,让张鹤轩好好歇着。
张鹤轩这脚一抬起来,就觉得舒服了,高兴的点点头,依然眯着眼睛说:“周励啊,你把这壶拿走,我怕我睡着了给摔了。”
“没事爷爷,摔了我再给你买。”周励道。
“不行,有感情了,再好的我也不要。”张鹤轩嘟囔着,声音越来越低,等周励把壶从他手里拿下来的时候,张鹤轩就呼呼的睡着了。
张抗抗在一旁站着看,苦笑不得,“瞧这老爷子,在椅子上睡算是怎么回事。”
张萍萍叹了一口气,“爷爷总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你们过年都回来了,他也不舍得去睡,就想和大家在一起。”
张抗抗嗯了一声,看着已经熟睡的张鹤轩说:“我马上就要毕业了,毕业后我尝回来陪爷爷。”
张萍萍听了,拉一下张抗抗,避开了周励,小声道:“你是不是也要去看看周励的爷爷,你看他那个表情,是想自己家里人了。”
张抗抗点点头,“本来说要去的,你看这雪,现在想从打渔张出去都难。”
“那有机会就去看看吧。”张萍萍说,“老年人就是这样,过一天少一天,都盼着能和自己的孙子在一起。”
张抗抗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大姐。”
周怀玉这时候也正想孙子呢,而且不是一点点的想,是特别想。
因为大过年的,周家人又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