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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邵凡笑着说:“快毕业了,回家呆一段时间,然后出国念研。”
毕竟是老同学,许星洲也许久没与他联系过,因此好奇心满满。她眼睛一亮,认真地问:“出国?去哪里?”
林邵凡温和一笑:“申请了斯坦福的MBA,八月就去美国了——星洲,你呢?”
许星洲笑眯眯地拍马屁道:“我不读书。就是去工作啦……老林你要好好干啊,我以前就觉得咱们老八班这么多人里,只有你是个经天纬地的栋梁。”
林邵凡顿时耳根又是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
那场尴尬的表白,似乎已经被他们遗忘在了脑后。
许星洲和他随便聊了两句学业和工作,他们就像两个最普通的老同学一般交谈。林邵凡即将出国深造,许星洲则将步入工作,生活轨迹截然不同,两个人聊了几句自己的未来,又聊了两句别的同学。
林邵凡突然道:“说起来,咱们班上那个李桦业,不是都结婚了么。”
“是诶,”许星洲皱眉头:“他和他老婆今年三月份就结婚了,所有人都没能去,差不多都在上学。是闪婚吧?”
林邵凡笑了笑,问:“是的吧。说起来我一直以为你会和你当时那个师兄交往……”
许星洲一怔:“诶?”
林邵凡又求证式地问:“就你那个学数学的,和我们一起吃过饭的师兄。他和你表白过了吧?”
许星洲呆逼了:“哈——?”
林邵凡怎么会知道啊?许星洲一听都懵了,秦师兄那时候都狗成那样了,林邵凡是从哪里得知的?
许星洲本人那时都一度认为秦渡特别讨厌自己,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一截萝卜,连雌性生物都算不上。
林邵凡头上冒出问号一串,说:“没有吗?奇怪……也就是过了两年我才敢说,那时候他对我敌意特别重,感觉像是要把你摁在他碗里护着似的,要说的话有点像那种护食的边牧……”
许星洲:“哈……哈哈是吗……”
“是啊。”林邵凡无奈道:“反正就是这样了。”
接着他突然道:“星洲,他们都有对象了,那你呢?”
许星洲又是一懵:“诶?”
“你呢,星洲?”林邵凡温和地重复了一遍:
“——现在有男朋友了没有?”
……
许星洲:“……”
许星洲立刻就想拔腿逃跑,这问题就是别有居心的问题NO。1!林邵凡这也有点太深情了吧!虽然以这世界上大猪蹄子们的共性,他应该是处于感情空窗期才会对学生时代暗恋过的女孩子提出这种尴尬的提问……
……成年人的爱情不都是这样吗……
但是这个问题还是很尴尬……还是装傻没听出第二层意思好了……
许星洲斩钉截铁道:“有了。”
——虽然男朋友现在有点心不在焉,但男朋友就是男朋友,而且我真的很爱他。
林邵凡,神色微微一黯。
“交往很久了么?”林邵凡有点恨地问:“你们学校的?还是工作实习认识的?我看你朋友圈好像没怎么提起过,还是最近刚刚开始?”
许星洲被一连串问题砸得有点懵:“挺……久的了……”
林邵凡手里的挂面,嘎吱一响。
许星洲快刀斩乱麻:“感情稳定!挺长久的了,见过父母!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带他见长辈!”
这完全就是一剂猛药。
林邵凡嘎吱嘎吱地捏着挂面道:“你那时候告诉我你有心理疾病,说很严重,我其实后面又想过很多次……”
“……挺后悔的,”他说:“我觉得我当时表现太差劲了,你就是你,和你有什么心理疾病有什么关系?不过关于你这段感情我有一点小劝告,你要谨慎对待带他回来看家长这件事。”
“……我以前问过我北医的同学,他们说抑郁症患者很容易把伸出援手的人当成自己的心理和情感的唯一寄托,无条件地信任他们,哪怕他们不爱自己也会把自己全部交付……”
他话还没说完,就是微微一顿。
许星洲打了个哈哈说:“哪有这么复杂,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的人付出再多,我也不可能把自己交出去对不……”
“对”字儿还没说出来,许星洲就被从后边捏住了。
“……”这熟悉的触感。
林邵凡:“……”
那个学数学的师兄推着推车出现在货架后面,眯着眼睛,捏着小浪货的后颈皮一揉。
然后这条边牧慢条斯理地、矜持地、字正腔圆地开口,呼唤这个在他嘴里当了三年“林什么来着/木什么来着/什么烧什么/鬼知道他叫什么”、“完全是个路人/谁他妈care”的,许星洲的高中同学:
“林邵凡。”
他危险地笑了起来,问:
“干啥呢?”
第109章 番外:七色之花
“林邵凡; 干啥呢?”
灯光积淀在货架上,超市里响着小朋友找妈妈的广播; 岁月流淌; 三人齐聚一堂。
秦渡说完; 把许星洲往自己身后一拽,又把她手里的红糖丢进车里; 眯着眼睛望向林邵凡。
林邵凡:“……”
许星洲被捏得挺疼,小声道:“你这不是记得他的名字吗,你怎么老跟我说记不得他是谁?”
……连许星洲都差点没想起来林邵凡的真名,怎么秦师兄一见面就喊出来了?
秦渡:“……”
秦渡被许星洲揭穿也不脸红,脸皮厚得很; 堪比城墙。
接着,秦渡松了手,双手抱着胳膊; 散漫地看着林邵凡。
林邵凡怔怔地问:“这……这是你男朋友?”
许星洲点了点头; 嗯了一声; 认真道:“就是那个……和我们一起吃过饭的师兄。”
——那个对你敌意很重的、就像护食的边牧一样的师兄。
“我们之前见过; ”林邵凡似乎惊了,愣愣地伸出手:“就是那年去参加小挑的时候; 我还记得您。秦师兄您好。”
秦渡哼了一声; 还算礼貌地; 和他握了握手。
许星洲明显地感到秦师兄与林邵凡握手的瞬间; 气场全开。
他是个从小在人上人里打滚长大的精英; 对上林邵凡这种初出茅庐的学生仔还要下意识地压迫对方——许星洲觉得秦师兄简直像个小孩子似的。
林邵凡手足无措。
秦渡握完手又去货架上拿了两包红糖; 也不看许星洲,只道:“什么情感寄托不寄托的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我还是有点发言权的。”
糟了,他还听见了!
许星洲暗暗叫苦,立刻就知道自己今天恐怕会完蛋……以秦渡这种拿记仇当饭吃的人来看,许星洲恐怕要在回去的路上哄一路的小学鸡。
……真是遇人不淑……
然后,许星洲听见秦师兄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她的情感寄托,但我知道——”
“——喜欢一个人,人人都能做到。”
秦渡漫不经心地将红糖丢进购物车。
“可是,想拥有一个人,没有那么简单——是要付出一切的。”
他说。
‘拥有一个人’,不是站在那里,告诉她‘我很喜欢你’就可以的事情。
想‘驯服’一只无法栖息的飞鸟,需要最诚挚的爱恋与最认真的喜欢,需要全身心的付出,需要时间与沉重的岁月,需要耐心和温情,需要剖出自己的心——
才能令飞鸟栖息于枝头。
…
在这世上,想拥有一个名牌包要攒钱,想出去踏遍山河要认真工作,我们愿意为了这些美好或是能令自己快乐的东西付出时间和精力——那么更昂贵而奢侈的‘人’呢?
——秦渡说,要拥有一个人,要把自己也交付出去。
要付出一切。
…
……
大雨落于荆楚之地,沿江雾气弥散,渡船烟雨。
许星洲撑着伞,罩在秦渡的头上,两个人彳亍穿过漫长泥泞的小巷。
许星洲说:“……这个万达还是我高一那年开的,刚开的时候我和雁雁来玩过!那是我第一次吃DQ,DQ那年出了一个新的什么鬼芝士培根咸冰淇淋,我不顾雁雁的劝告买了一个——”
秦渡还没等许星洲说完,就从鼻子里,发自内心地轻蔑地哼了一声。
许星洲笑道:“那个冰淇淋特别难吃!我至今记得呢。”
秦渡没有半点好气,一巴掌糊在了许星洲的后脑勺儿上,把她拍得趔趄了一下,眼冒金星。
……果然要哄。
许星洲可怜地揉了揉冒金星的眼睛,拿出自己平时泡小姑娘的模样,软软糯糯地服软道:“师兄兄,不生气啦。”
许星洲这姑娘可甜可盐,偏偏还长了个招人疼的模样,此时一双眼里蕴着万千水光情义,是个女人见了都想疼的美人——她自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而且这美人计就是她拿来当武器用的。
秦渡眯起了眼睛,许星洲笑出一对小卧蚕,对他眨了眨眼睛,甜得犹如一块裹了粉的红豆圆子。
哪怕是女孩子,怕是都敌不过这种小模样。
接着秦师兄就将伞抢走,让许星洲滚去淋雨。
“……”
“师兄!师兄——!”许星洲告饶:“哎呀我错了——!!不敢了!”
秦渡这才把伞罩回许星洲头上……
许星洲头上头发丝儿全是小水珠,她心塞地想,他怎么就是不吃自己的美人计呢……
……明明那些不够爱我的人都吃这一套的。但是放在秦师兄这里,他却无动于衷。许星洲知道他疼自己,却又有点得寸进尺地想让秦师兄也会因为自己卖乖而服个软。
别人的男朋友不都是这样的吗,许星洲想,偏偏秦师兄就是不吃这一套。
许星洲笑眯眯地开口:“……师兄……”
沿河柳树飘摇风雨中,田埂荷叶接天无穷碧。许星洲刚说完,就意识到秦师兄在走神。
——他还在想什么呢。
许星洲楞了一下,心想,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
……
许星洲很少把奶奶的祭品假手他人。
她奶奶过世快十年了,许星洲上坟上了也快十年,这种上坟放到别人那里,兴许就是随便做点东西了事——除非是逢年过节的场合,可许星洲十年来,从来不曾糊弄过。
呼呼的南风刮着院里的茶碗粗的枇杷树,枇杷青黄剔透地挂于枝上,雨水滴落。
檐下,许星洲套了她高中时的旧校服,擦着额头的汗水坐在小马扎儿上,包粽子。
箬叶买的是真空装的干箬叶,得在水里泡过才能包粽子。糯米被泡在汤碗里,生抽料酒与花生油被合在一处,老陶盆里腌着去皮五花肉。
许星洲听着雨声,想起奶奶在世的时候,想起自己的过去。
她的老奶奶——也就是奶奶的娘,是嘉兴人。再加上他们这地方就算去打工也少有会去北京上海的,因此十里八乡里其实没几个能接受肉粽的人,可是许星洲的奶奶就喜欢吃。许星洲小学时每次放端午假,奶奶都会对小星洲挤挤眼睛,让她去隔壁阿姨家卖萌借点糯米或者箬叶回来。
然后小星洲就会和奶奶一起头对头坐着,祖孙俩一起包粽子。
许星洲包过许多粽子,而且一直不太好看,五角的、六个角的,扎不上口的——唯独没有四角尖尖的,这种笨手笨脚一直持续到现在,因此许星洲至今包不出多好看的粽子来。
她将糯米拌了一点白糖和盐,用勺子搅了搅,捏了两片箬叶,以箬叶圈出个小漏斗——然后把糯米与腌制的去皮五花盛进去,捏上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