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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我们是警卫连的……黄师长请夫人过去一趟。”
佩顿走过去,拉开房门,就见外头正站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士兵,一名军官站在门口,满脸的笑意。
“就夫人一个人?没有其他人?”军官探头探脑往里瞧着。
佩顿半拉了房门,冷声道:“就我自己……黄找我什么事儿?是不是要进攻了?”
军官笑了起来,谄媚道:“夫人,大喜啊!”慢慢将头靠了过来,低声道:“大帅……大帅趁着晚上,偷偷从对面回来了……”
“什么?”
“嘘……大帅吩咐了,这事儿不能让别人知道,夫人您小点儿声儿。”
回来了!居然回来了!佩顿内心的狂喜可想而知。也不及深究何绍明到底怎么回来的,抓住军官的胳膊,急切道:“在哪儿?他在哪儿?”
军官被抓疼,一呲牙:“夫人,大帅现在就在江边阵地上,嘱咐我们先接您过去,大帅见完您,还得组织明早的攻势……”
“好!你等一下,我换身衣服。”佩顿‘蓬’地一声关上房门,兴冲冲地跑向自个儿的行李箱,翻箱倒柜好半天,才换上了一身令她满意的衣服。
旁边儿,好日黛看着佩顿满脸雀跃,又是换衣服又是梳头,心中好奇,压低了声音询问。佩顿犹豫了好半天,这才凑到她耳朵边将这一‘好消息’告知。说完后,又嘱咐其要谨守秘密,随即风风火火夺门而去。
而就在门合上的一刹那,满心替佩顿高兴的好日黛,却发现门口处,那名警卫连的军官,她根本就不认识。这群人从士兵到军官,都是陌生面孔,而且……包括军官在内,所有人都留着辫子!
心中诧异,旁边儿的女兵却讥笑道:“那六啥时候成警卫连军官了?”
好日黛抓住那女兵的胳膊,神色紧张,询问道:“虎妞儿,你认识那人?”
“认识,太认识了……那小子叫那六,旗人……哦,就是上回朝廷要算计咱们大帅,把一帮破落户打发了过来,那老六就是其中一个……”
虎妞继续说些什么,不过好日黛这会儿已经听不见了。本就白皙的脸孔,瞬间白得如同蜡纸,她一把拉住虎妞的手,朝门外就走。
“好日黛,你疯了?你这是干嘛?”
好日黛冷着脸道:“这批人冒充大帅亲兵,骗走夫人说大帅回来了,肯定有图谋……趁现在还没走远,赶紧叫人追回来!”
指挥部内。
黄镛脸色难看,来回踱着步子。粱敦彦依旧笑着,只是笑容有些僵硬。丰升阿自问没有当说客的资质,况且这儿是关东军营地,他可不敢在人家地盘上放肆。索性专心致志地呷着茶水。满屋除了‘塔塔’的皮鞋落地声,就是茶杯碰撞的叮当声,气氛有些沉闷。
良久,黄镛停下了步子,对着粱敦彦一拱手:“梁伯伯,不,我今天叫你一声师傅!我黄家世代商贾持家,是您,做了侄子的启蒙老师,让侄子知道了什么叫忠、孝、仁、义、礼、智、信。师傅,你叫我背着大帅转投北洋,哪一点符合这七个字?这场战争,很有可能因为我推迟进攻哪怕一分钟,就急转直下。背主求荣是为不忠不信,眼见着对岸士兵危在旦夕,却让我推迟进攻时间,是为不仁不义!从一派欣欣向荣的关东军转投腐朽不堪的北洋,更是不智!梁伯伯,你不用多说了。今儿要是换了旁人,我黄镛一定绑了他送到大帅面前!”
面对着出离了愤怒的黄镛,粱敦彦却显得智珠在握一般,只是不停地抿着八字胡,笑道:“黄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是,你是何绍明一手**出来的没错,可这个忠字用的过了,过了。关东军再怎么说,那也是朝廷的军队不是?你想着忠于何绍明,却不想着为朝廷尽忠,你这本来就是不忠啊。你不听从你父亲的话,宁可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非得留在这关东军,这算不算不孝?”
“你……”
粱敦彦一摆手打断了黄镛:“黄侄,再怎么说他何绍明也是旗人……而咱们李中堂可是汉人,大清朝多少年了,满汉从不合流。你跟着何绍明鞍前马后的,他日何绍明是能进军机,可黄侄你卯足了劲头也就是个副将。而只要你这个时候给咱们中堂来个雪中送炭,解了辽南的危急,凭着中堂的人脉手腕,伯伯保你三年之内就是从一品的提督。”一口气说完,粱敦彦笑了笑:“再怎么说,做人儿女的,也得为自个儿父亲考虑考虑不是?黄家世代商贾,到了你这一辈出个将军,说出去都展扬?他日就算你父亲亡故,恐怕也会含笑九泉……怎么样黄侄?朝廷跟北洋的大门已经对你这位俊杰敞开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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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零乱起
好日黛与虎妞急匆匆赶了出去,只隐约看到那伙人胁着佩顿上了一辆马车,便出了营门。
好日黛心思灵巧,当即嘱咐虎妞去通知长官,自个儿则悄悄吊在了后头。
眼下这会儿,大战在即,士兵大多都驻扎在前线,营内空空如也,就连女兵营也是如此。整个营盘之内,除了留守的营部,就属营门口常备的一个警卫排了。虎妞情知事情紧急,不敢怠慢,一路跌跌撞撞冲进了营长的房间,将前因后果这么一说,那营长当即就炸了。
好家伙,眼下大战在即,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有人假扮关东军士兵,胁迫大帅夫人,这帮人做什么打算?阴谋!这是有人看关东军,看何大帅不顺眼,打算使阴招啊。营长当即拿起电话,通知值班室拉响警报。只一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夜空。
这个时候,好日黛已经到了营门口。三言两语解释清楚,领着站岗的六名士兵,牵了马匹,顺着路就追了下去。
师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啊……”
黄镛怒极反笑:“好一个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啊……只是不知我若是投了北洋,是成了人啊还是变了水?梁伯伯,小侄尚且军务在身,就不送您了。还请转告我父亲,自古忠孝难两全,就当……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破裂了。旁边儿的丰升阿拿着空杯不住地往嘴里倒着,张大了眼睛,连连对粱敦彦使眼色。没错,丰升阿是胆儿小,这他心里头清楚,可就是靠着这份胆儿小,他丰升阿才能活到今天,否则早就如同其他淮军一般葬送在朝鲜了。
几年不见,眼前的黄镛再也不是当日的懵懂少年了。常年军旅,久居上位,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子威势。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压得粱敦彦心头狂跳不止。要换做平时,他早就走人了。这可是在关东军营内,也就搭着与黄镛有那份交情,若换做旁人这会儿早就捆了。再怎么有朝廷的名义,那也是见不得人的事儿,抖落出去后头那位兴许没事儿,可他粱敦彦一准儿讨不得好。
粱敦彦面色数变,而后抚须轻笑道:“黄侄莫激动,莫激动……我知道黄侄是热血年少,正是一心报国的时候。话说回来,报国也得找准地方不是?何绍明……”
“梁伯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您还想说什么?一句话,让我叛逃门儿都没有!我……”没等他说完,就听外头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黄镛当即石化,心里头一时间千般猜测万般预想。警报?没错,是警报声!难不成小鬼子打过来了?不可能啊,莫非淮军又闹啸营了?这会儿,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门口,他在等着来人汇报究竟发生了什么。
比他预想的还快,须臾之后,门开了,一个陌生的军官探头进来,扫了一圈儿,而后对着座位上的丰、梁二人点了点头,随即闪身而去。
得到了那人的暗示,二人有底气多了。
丰升阿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撇着嘴道:“姓黄的,爷们儿是瞧着你也算是个人物,这才拉拢一下。怎么着?蹬鼻子上脸了是不?你个奴才还真把自个儿当人看了是不?”转头对着粱敦彦嗤笑道:“梁大人,您这苦口婆心的说了大半晌,听得爷们儿是满头星星……啧啧,奈何,这狗奴才就是不识抬举啊。既然如此,那爷们只好玩儿硬的了。”说着,从怀里头掏出又一封信笺,往书案上一拍:“姓黄的,瞧见没?就凭中堂的密令,爷们现在就能夺了你的兵权。”
粱敦彦惺惺作态地劝阻道:“诶?丰大人,您这是干什么?黄侄乃是故人之子,还是劝说为好。”转头对着黄镛笑道:“黄侄啊,我理解你的苦衷……这样,转投门庭确实有点儿强人所难了……黄侄啊,我们也不求别的,听说你明儿就要进攻?诶呀,这大冷的天儿,不太好吧。要不,晚两天?”
那头丰升阿不满道:“梁大人,这可跟中堂的说法不一样啊。关东军最少得分我一半……才晚两天,保不齐那小子硬是挺过来了呢……”
说到这儿,丰升阿说不下去了。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向了丰升阿的太阳穴,黄镛手持着手枪,冷笑道:“大帅说的没错,关东军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容易。不但要跟日本人斗,还要防着你们这群害虫……有种你再多说一句试试?”
“我就是说十句又能……”
“咔吧”一声,枪上膛。
丰升阿顿时收了戏谑的脸色,转而变作掩饰不住的惶恐。“姓黄的,爷们手里头可有你把柄……”
‘铃铃铃’,黄镛已经下定决心要开枪了,正当此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枪口继续指着丰升阿的脑门子,黄镛一手拿起电话:“我是黄镛……恩……恩?情报可靠么?……我知道了。”一瞬间,本是气氛憋红的脸,变作苍白之色。眼神瞟着二人,说不出的厌恶。
还没等他开口,那头粱敦彦已经说话了:“黄侄啊,你梁伯伯活了几十年,走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没有点儿凭借,我敢孤身来这军营?别猜了,那洋婆子是我跟丰统领请过去的……放心,我们肯定诚信待客,过两天就送回来。”
眼见着黄镛张嘴要叫人,又道:“黄侄啊,你可想好了……这事儿可是大人物交代下来的,伯伯我要是玩不成,这脑袋就得搬家。临来的时候,我是早就存了死志的……两天之内,但凡是见不到我回去,亦或者你领着第二师发起进攻了,以后就别想着见那洋婆子了。”说罢,笑呵呵地复又坐下,有限地品起茶来。
无耻,什么叫无耻?今儿个黄镛算长见识了。他现在愤恨不已,一恨哨兵怎么就放这伙人进来了?二恨自个儿实在太大意了,多安排上几名卫兵也不会有现在的窘境;三恨这天下‘俊杰’。这些人随便提出来一个,手腕智慧都比他黄镛等人要强的多,可这心思全都放在自个儿眼前了,根本就不考虑这三千年未有之变局。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此番粱敦彦前来,就是要胁迫他黄镛按兵不动,生生让何绍明与第三师死在朝鲜啊。用心着实险恶!
黄镛收了手枪,闭着眼睛不住地思考着。难得地,丰升阿与粱敦彦两人都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等着黄镛就范。对于此番行动,二人是算计了许久的。足足用了三天时间来研究何绍明的弱点。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何绍明这人父母双亡,唯一牵挂的,就是几位貌美的妻子。原本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