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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儿,大冬天的额头上渐渐沁出了冷汗。急急地停下了步子,对外喊道:“李国珍可回来啦?”
“回皇上,扫北武圣人刚刚入城,刻下正在梳洗准备面圣。”
“快快传,都什么时候了?就别梳洗了!”杨悦春一跺脚,急吼吼地道。
门外应了一声,小半个时辰的工夫,扫北武圣人李国珍来了。一身铠甲,五短身材,满脸的虬髯,这李国珍看上去颇有几分武力。据说,他从下跟着师傅练的是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寻常弓弩根本就伤不到他。
见了面色惨淡的杨悦春,李国珍犹豫了下,还是单膝跪伏,道:“皇上,臣此番闻听诏训,便日夜兼程,先行赶了回来,不知可是有何变故?”
杨悦春一把拉起李国珍,急切道:“国珍兄弟,都啥时候了,就别整这些虚礼了。如今东西两路大军都全军覆灭,朝廷更是派了三路大军来围剿咱们,兄弟啊,这回可全指望你了。”这回可好,平时最在意别人怎么看他的杨悦春,此刻着急起来,反倒率先顾不得虚礼了。
李国珍豪气地拍了拍胸脯,道:“兄长放心,我手下的六千儿郎,个个骁勇善战。”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又道:“这个,虽说日前吃了淮军左宝贵的诡计,损失了一部兵马。但来日再战,弟必定叫那些官军好看!”
听了这话,杨悦春反倒更不放心了。连最善战的李国珍都吃了败仗,那还有胜的可能么?当下又将关东军的情况说了说。
闻言,李国珍思索片刻,随即爽朗笑道:“兄长务须担心,想来必定是逃兵夸大其词,以掩饰作战不利的过失。上百门大炮?嘿,若果真如此,怕是单单运输大炮的民夫就得过万人。至于稀奇古怪的洋枪,兄长就更不用担心了,兄弟一身金钟罩的功夫在这儿,只需冲将过去,就是再厉害的洋枪也是一坨废铁。”
见杨悦春仍在担心,又道:“若是兄长不放心,不若咱们弃了这敖汉旗,咱们退守乌丹城可好?”
乌丹城,坐落在东翁牛特旗境内。地势随不险要,但城池修建的却比敖汉旗坚固得多。显然,在杨悦春心里,高大的城墙要比低矮的篱笆有安全感,遂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下来。
翌日,六千多号人,赶着牛马猪羊,套着大车,浩浩荡荡直奔乌丹而去。队伍中,单是杨悦春搜刮的钱财就占了一百多辆大车。
这边金丹道刚刚起身,那边儿的何绍明,已经领着关东军过了青山。
这青山,就坐落在波罗沟子河旁,地势险要。
此刻,何绍明与秦俊生等人并马立在山顶上。秦俊生满脸不屑地道:“大帅,我看不出十日,大军一到敖汉旗,这乱事就算平定了。”
旁边的文廷式反驳道:“秦大人此言差矣,金丹道在热河察哈尔经营十余年,纵使灭了总坛,想要平定下来,也非旬月之功能做到的。”
秦俊生嘿嘿一笑,道:“文大人。您看!此地地处险要,只需放上几百有洋枪的士兵,我关东军虽然精锐,但想攻下来也非易事。而那匪徒却肝胆俱裂,连此要冲都不把守。可见,乱匪早已人心涣散。想来只需平定敖汉,擒了匪首杨悦春,不出旬月,这乱事必然平定。”
文廷式琢磨了下,微笑着赞许道:“此言有理,此言有理啊。下官先恭贺大帅了,这平灭乱匪,首功当仁不让肯定是您的了。”
何绍明连连推脱,客气了一番。众人随即跟上队伍,继续赶路。
落在后面的秦俊生凝视着西北方,心中不住地念叨着,希望不要在敖汉再见到杨紫英的身影,良久,这才慨然长叹一声,策马追了上去。
一**一年十一月七日,关东军到达乱匪口中的开过府敖汉旗。
只是,此时的敖汉旗早已人去楼空,一副破败之相。
骑兵营几番搜索,终于在附近的村落找到了几个刚刚得了消息返回家园的蒙古人。这才得知,早在五天前,金丹道便带着六千兵丁,裹着上万百姓,向乌丹方向去了。
“跑了?我想也是。”贝子府里,何绍明得到了答案显得很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了答案。随即自嘲道:“这岂不是说,老子还得带人继续追?”旋即望向有些窃喜的秦俊生,嘲讽道:“秦俊生,你小子别高兴。说不定你那小情人刻下正躲在乌丹城,帮他爹组织人马,准备与城共存亡呢。”
“呃……”一句话说得秦俊生面红耳赤,偏又无法反驳。
何绍明正要继续挖苦,突然门外跑进来一名通讯兵。
“大帅,北面来了百多号人马,武器杂乱,人人都有战马,正朝敖汉旗急速奔来。”
“哦?”何绍明有些诧异,这个时候来的会是谁呢?难不成一些铁杆的邪教教徒打算来个反攻?才一百多人,也太自不量力的吧?
当下领着人,出了贝子府,站在城北朝远处望去。
只见,莽莽雪域中,百多号汉子骑着骏马,正朝敖汉奔来。这些人不但衣服杂乱,就连手中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中间的十几人好点儿,手中起码有杆洋枪,只是看样子似乎是遂发前装枪。其余人等要么拎着马刀,要么就是拿着长矛,还有的更干脆,削尖了长棍充作长矛。
百多号人到了五百米开外,停下了奔驰的马蹄。中间一人竖起了一面蒙文的旗帜,口中操着蒙语兀立哇啦一通说,说的何绍明一头雾水,没搞明白对方要干什么。
何绍明制止了要开枪射击的士兵,叫过凯泰,问道:“凯泰,对方说什么呢?”
凯泰一脸尴尬道:“大帅,这个……卑职一时也没听懂。”见何绍明不悦,立刻补充道:“不过旗帜卑职看明白了。写的是:科尔沁旗王子博尔济吉特乌得嘞。要不我过去问问?”
蒙古王子?再拿起望远镜看对方的打扮,果然,百多号人中大部分都穿了蒙古袍。
何绍明点了点头,嘱咐道:“去吧,注意安全。”
凯泰应了一声,飞身上马,转眼间便到了那群人的身前。那群人瞬间举起了武器,戒备地看着凯泰。
凯泰上前一番交涉,又对着身后的军营指指点点,众人逐渐放松了下来。盏茶的工夫,凯泰便引着百多号人返回了敖汉。
“大帅,这位是科尔沁亲王的第三子,王子乌得嘞。此番率自己府中义士,前来讨伐邪教的。乌得嘞,这位就是我们关东军的提督,何大帅。”凯泰笑着为二人引见着。
讨伐?怎么想的?百多号人就来讨伐,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何绍明玩味地看着身材魁梧的乌得嘞。而乌得嘞也同样看着他这个年轻的提督,二人一时无语,安静下来。
正当此时,清脆的女声传来:“你就是那个什么关东军的何绍明?怎么这么年轻啊?”
何绍明抬头望去,只见乌得嘞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头上裹着貂皮的帽子,皮肤白皙,蔚蓝色的眼珠,小巧的鼻子。东方人的秀美中,居然凸显着西方人的蓝眼珠。一时,让何绍明惊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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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珠子换步枪
“你就是那个什么关东军的何绍明?怎么这么年轻啊?”
要说这何绍明在海外可是声名远播,可这名声人望,在国内确实寥寥。无论是赚多少钱,搞了什么了不起的发明,又或者怎么废除排华法案,这都是在域外做的。也就是去年,邸报上多次提及了何绍明的名字,全国上下这才略微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何绍明饶有意味地打量着探出脑袋好奇发问的小姑娘,道:“没错,如假包换,本帅就是何绍明。小姑娘,你是谁啊?”
姑娘贝齿微张,道:“我叫好日黛。你的衣服真怪,不过挺好看的。”
乌得嘞回身用蒙语训斥了好日黛几句,转头对何绍明抚胸道:“舍妹属于管教,失礼了,还请何帅不要见怪。”他的口音有些生硬,吐字倒也算清晰。他这边儿道着歉,那边儿好日黛却在背后噤鼻子瞪眼睛,似乎在埋怨因为何绍明而受到了训斥。
何绍明略感好笑,对乌得嘞道:“原来是位格格,本帅失礼了。”说着拱了拱手,又道:“王子殿下不愧是草原儿女,仅带百人便敢来匪穴挑战,当真让人佩服。”
乌得嘞只是赔笑了两声,没有言语,神色间有些忧郁。其身后的好日黛开口道:“乱匪害了我嫂子,我哥哥是瞒着家里出来给嫂子报仇的。”
“好日黛,别说了!”乌得嘞对好日黛厉声喝完,旋即转头对何绍明道:“既然匪徒已经不在此地,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烦请何帅给我们些食物,好让我们继续追击。”
“好说。凯泰,安排人陪王子殿下去补充给养。”
一声招呼,几名戈什哈拿着何绍明的手令,领着这百多号杂牌军便进了敖汉旗。落在后边的凯泰,伏在何绍明耳边道:“大帅,乌得嘞的未婚妻是敖汉贝子的三格格。前月匪徒攻下了贝子府,上下老幼,除了出家的一个儿子,其他人等都惨遭屠戮。”
又是一笔血债!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邪教的存在总会让更多的悲剧发生。此刻,热河、察哈尔各地,上到蒙古王公下到汉民百姓,不分满汉,只要是不顺从邪教的,都要遭殃。洪门从青帮得到消息,几个月下来,整个热河、察哈尔地区,至少死了十五万人。
邪教来了,不顺从的杀了一批;官军来了,顺从邪教的又杀了一批。这里面又有不少因为钱财、美色,又或者杀良冒功,或者单单是为了满足官匪杀戮**的,死的人越来越多。何绍明预计,待乱事平定,死亡的人数会超过二十万。这二十万,还不算因为战乱而离家出走,死于路途上的平民。
何绍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没有言语。返身回了临时作为参谋部的贝子府。
这边儿,乌得嘞在一名戈什哈引导下,进了一处军营。只见眼前一排排整齐的帐篷,一队队衣着光鲜步调一致,手持明晃晃洋枪的巡逻兵,还有在一侧排列整齐的75mm野战炮,乌得嘞便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觉着眼睛不够用了。
手下的百多号人也议论开了。
“一水的洋枪,这得多少银子?咱要是有这枪,就这一百多号人,早就把那帮匪徒打跑了。”
“洋枪?你看看那边儿,那一排洋炮才是厉害的家伙!早年僧王怎么败的?就败在这洋炮上了!大炮一响,任你是不是勇士,都得找地儿趴着。”
“瞧那边儿,人家开饭了。哟呵,红烧肉,酸菜窜白肉,这伙食也忒好了吧?”
……
乌得嘞此刻可没心思管百多号手下怎么羡慕人家关东军,他就是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在何绍明这儿淘弄些洋枪。想当初,得知自己未婚妻一家被匪徒灭了满门,气血上涌的乌得嘞不顾家里人反对,带着二百多号人便杀到了敖汉旗。一番拼杀下来,若不是仗着自个儿有几杆从老毛子那儿高价买来的单打一,他的小命早就交代在这儿了。
转过头来,望着残余的百多号人,他痛定思痛,决心再买上一些洋枪。可他是家中的第三子,并不是顺位继承人,也不怎么受老亲王的待见,是以,有心买枪却囊中羞涩。
想到自个儿囊中羞涩,乌得嘞攥紧了拳头,心中愤恨不已。
“哥哥,你有心事?”好日黛瞧出了乌得嘞有心事,关切地问道。
乌得嘞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对着自己的亲妹子道:“没事儿,哥哥就是又想起你嫂子了,报仇心切。”
年方十六的好日黛,瞪着一双明眸善睐的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