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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他眸中蕴着浅笑，眼底碎光荡起几圈涟漪，经久不散。
念忍也弯唇，视线自他脸上滑落至他手中。
黄色的封面：
Guns，Germs，and Steel
枪炮、病菌与钢铁
作者Jared Diamond，是UCLA（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院的生理学教授。
念忍回国已经快一年了，今天是她回国后面见的第三个相亲对象。
她即将满28周岁，并不排斥相亲，但确实见过的这三位都跟她不太合适。
念忍合上笔记本，问沈悭离：“你怎么来了？”
他将书移至桌角，身体前倾，双手交握平放在桌面上。
视线凝住念忍，认真道：“我来相亲。”
顿了顿，又吐出两字：“和你。”
念忍一愣，本欲脱口的话卡在嗓眼。
她不自觉地，抬了下眉。
沈悭离轻咳一声，正了正神色，徐徐道：“我先来自我介绍一下。”
念忍：“……”目光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他到底要搞什么花样。
沈悭离神色淡然地回视她，嗓音低冽清晰：“我叫沈悭离，今年二十八岁，目前正在NCI（National Cancer Institute，国家癌症研究所），CCR（Center for Cancer Research，癌症研究中心）从事博士后研究……”
念忍抿了抿唇，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有些憋不住想笑。
这些她当然知道，因为她目前也在NCI从事博士后研究，不过NCI有十几个分支机构，她和沈悭离并不属同一个，他所在的癌症研究中心是NCI最重要的分支，而念忍则在DCB（Division of Cancer Biology），癌症生物学部门。
沈悭离瞥见念忍憋笑的神情，顿了下，面不改色继续道：“……我在滨江南路金域水岸有套房，面积一百二十多平，如果你觉得小，结婚后我们可以换大点的房子。”
他拿出钱包，掏出所有银行卡摆在念忍面前，
“这里是我所有的积蓄，你可以查看，密码是：621117，婚后都归你保管。”
6月21是念忍的阳历生日。
她一般过农历生日，身份证上也是农历生日，所以知道她阳历生日的人比较少。
1月17，则是沈悭离的生日。
如果一开始念忍以为他是开玩笑，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她唇边勾翘的弧度微敛，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沈悭离停顿几秒，似在等她消化，然后耐心地、语速缓慢地问：“所以，你现在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吗？”
也不知道他这份自信和笃定的态度是哪里来的。
念忍被他这一番自我介绍冲击得有些愣怔，略显迟钝地摇了摇头。
沈悭离目不转睛地凝视她，眸色深了几分，攫住她乌黑的眼仁，“既然你没有，那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念忍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紧张，她眸光微闪，“你问。”
沈悭离又倾身靠近了些，紧盯着她的双眸，大约停了两秒钟，才开口，声线微哑：“你爱我吗？”
念忍心口一跳，攥紧了手指，对上他清透的琥珀色瞳仁，实话实说：“不爱。”
出乎意料，沈悭离没有表现出失落的神情，倒是扬起薄唇，笑道：“很好。”
念忍：“……”
他退回座位上，挺直脊背，望向她，“你还记得你曾经跟美美说过的话吗？”
念忍眉头微蹙，回忆状。
沈悭离直接言明：“你曾经跟美美说过，爱自己和自己爱的人，要选择和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因为会幸福。”
沈悭离唇边弧度略深，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郑重道：“我爱你，我们结婚吧。”
说着，掏出一个黑色丝绒盒子放在桌面上。
念忍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目光呆滞地落在那个盒子上。
修长的手指将盒子打开，四爪镶嵌的裸色方钻闪着光。
念忍抬眼，看向他，问：“什么时候？”
她这话问得没头没尾，沈悭离却听懂了，眼睫轻眨，垂下一片暗影，答：“很多年。”
念忍眼底流淌着细碎的光影，“给我点时间考虑。”
拇指无意识地摩挲指节，沈悭离沉声应：“好。”
***
七月二十二日，周一，大暑。
庚不经络织机虚张，戍不吃犬作怪上床。
宜：订婚、结婚、祈福、入宅、斋醮、搬家、嫁娶。
念忍和沈悭离领了证。
既不准备昭告天下，也不准备举办婚宴。
只是两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
晚饭后，沈悭离帮念忍收拾行李，搬去他那里住。
两人配合默契，念忍把要带的东西找出来，沈悭离整理进皮箱。
门开着一条缝，透出温馨的光晕。
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交叠着两道斜长的影子。
赵越和念淅川在客厅看电视，时不时往里瞄一眼。
总还是觉得有点像做梦，就这么看着在身边长大的两个孩子，竟然走到了一起，猝不及防地，就领了证。
前一段时间，赵越还在给念忍张罗相亲的事情，对象都是同事的儿子或者同事亲戚的儿子，看了那么多个，也完全没考虑过沈悭离。
小时候念忍喜欢过沈悭离那点子事情大人们也都是知道的，没当真，果然后来念忍也交了其他男朋友，但是兜兜转转，没想到又走回各自身边。
赵越和念淅川对视一眼，念淅川目光带着安抚，“孩子长大了，我们管不了了，随他们去吧，开心就好。”
念忍将衣柜里的衣服都取下来，扔到床上。
沈悭离坐在床边，一件件仔仔细细叠好收进行李箱。
“不用带太多，我们随时都可以回来拿。”
“嗯。”
念忍拉开衣柜下面的一格抽屉，这一屉放的全的内衣内裤。
她动作一顿，扭头望向沈悭离，正对上他平淡的目光。
没察觉到什么，沈悭离自然而然地随着念忍的动作垂眸，视线落在那格抽屉里面各式各样的花纹和蕾丝上面，他骤然挪开眼，耳廓泛起薄红。
念忍见他这模样有些好笑，怎么也是快三十的大男人了，就这都能害羞。
她单独拿了个收纳袋来，装好之后亲自放进行李箱。
沈悭离抿唇，低着头默默收拾其他东西。
耳廓的红还未完全消退。
念忍坐过去，用胳膊肘撞他的肩，眼神揶揄，“哥，你……该不会从来没谈过恋爱吧？”
沈悭离头也不抬，闷闷地“嗯”了一声。
念忍不禁笑了，追问：“一次也没有么？连puppy love都没有？”
沈悭离抬头，斜她一眼，眼神微嗔。
念忍笑了，拳头抵着下巴想了想，认识这么多年了，好像确实没见过他跟谁谈恋爱。
她在国外这几年也没听说过。
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念忍甩掉脚上的鞋跳上床，盘腿坐到沈悭离面前，歪着脑袋看他，“那你有喜欢过谁吗？”
沈悭离闻言，手上动作微顿，答：“我只喜欢你。”
不是，只喜欢过你。
因为，还在进行中。
念忍听了这话，倒是没生出什么羞涩的情绪，她不是小女生了，爱啊喜欢啊这些话她听在耳朵里就直接过滤掉暧昧黏腻的情绪，入不了脑子里，更没法撩动起心中的半分波澜，甚至能反过来调侃：“我怎么记得以前中学的时候你好像挺讨厌我的啊。”她望进他眼睛里，“我那时候可是超级喜欢你的啊。”
沈悭离喉结微滚，张了张嘴，哑然，目光似乎有点悲伤。
半晌，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轻声：“对不起。”
念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没什么啦，逗你的，其实我都忘得差不多啦。”
时间把爱和恨都带走了。
说完，她滚到床的另一边，继续收拾东西。
沈悭离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念忍在收拾的过程中，无意从床头柜里翻出一本旧相册。
二十多年前的相册了，封面泛黄，页脚都磨破了。
念忍趴在床边看起来。
一边看一边发出各种语气词。
“哇、哈、唔、嘻、嘿……”
沈悭离将行李装好，拉上箱子，凑过来。
正见她对着一张照片笑得直拍床。
照片上是他们俩。
那时候应该才三岁左右，正上幼儿园。
六一儿童节，幼儿园的每个小朋友都要表演节目。
念忍漂漂亮亮地穿着一身白色纱裙，圆头小皮鞋，扎着俩麻花辫，眉心还点着一颗红痣。
沈悭离站在她旁边，他小时候发育迟缓，明明比念忍大半岁，却比她矮了一头，而且胖，显得脑袋大，圆滚滚的像年画里的福娃。
上身穿大红色肚兜，下身一条红绸裤，眉心也点着颗痣，一双眼瞪得大如铜铃。
念忍笑得眼角泛起泪花，在床上打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悭离，你以为你是哪吒吗！！！哈哈哈哈哈哈！哪有那么胖的哪吒！”
沈悭离：“……”
第52章 。。。
两人回到金域水岸的时候；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沈悭离这里只有一间卧室； 不过书房里还有张床。
累了一天； 念忍进门就瘫在沙发上。
沈悭离看她一眼，默默拉着行李箱去了卧室。
念忍躺在沙发上歇了几分钟，然后起身，往卧室走。
进了房间； 她看见行李箱被敞开平摊在地板上，沈悭离正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归置。
他衣服不多，衣柜都是空荡荡的，把念忍的衣服放进去，一下子便充实了许多，色彩也丰富了起来。
见她进来，沈悭离起身； 问：“要不你先去洗澡？这些我来整理。”
他这么“贤惠”，念忍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自己来吧； 你先去洗澡。”
沈悭离点头，也没客气； 走到旁边，让位置给她。
“那我去了。”
“嗯。”
***
念忍整理好衣服，抱着一堆洗漱用品去了卫生间。
她刚把漱口杯摆上玻璃架，浴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一股湿润的水汽涌出来； 沈悭离穿着短T短裤，手里还擦着头发，见到念忍； 停住脚步。
两人目光相撞，念忍淡淡移开视线。
沈悭离愣了下，未干的水珠自发梢顺流而下，滴落在他的眉睫上。
他眨了眨眼，瞳眸浅净，而后继续用毛巾擦头发。
空气中，莫名增添了一丝尴尬。
独居生活久了，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人。
谁都不会太习惯。
面池前空间有限，沈悭离从念忍身后挤出去的时候似乎挨上了她。
小臂处裸露的肌肤相蹭，光滑细腻的触觉。
只来得及感受一瞬。
摩擦的，像是着了火。
沈悭离攥紧手中的毛巾，胡乱擦拭一通，悄悄深呼吸，压下心里那点不合时宜的绮念，没回卧室，而是去了书房。
金域水岸的房子隔音好，傍晚十点多的书房，静得没有一丝杂音能干扰。
直到房门被推开一条缝，念忍站在门外，喊了沈悭离一声。
他回头，清隽的脸庞在台灯下被映照得如同镀了层滤镜，暖融温润。
“你准备什么时候睡觉？”念忍问。
沈悭离：“你先睡吧，我不一定。”
“嗯，那我睡了，你也尽快，别熬太晚。”
他点头，“好。”
书房的门被重新关上，沈悭离松了口气。
***
第二天早上念忍醒来，发现另半边床是空的。
一夜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