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鲶鱼精拿着两个空瓶子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用力把瓶子扔了出去,扔的非常用力,像是要迫不及待的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
鲶鱼精转身走向酒店,经过我们的时候,他开口幽幽说:“我真的好烦你们搞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怕冷?怕冷不要站在这里啊。去楼上开间房咯,那里好暖的。”
鲶鱼精转身走进酒店,对面草丛里,小妹站了起来,不知所措的看着陈精典。陈精典的脸由红变白,我想说点儿什么,但牙关咬的紧紧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那天值完夜班,我几乎是小跑着回家的。到了家,我连衣服都没脱,就躺到了床上。窗外花园里,只有清早的鸟在叫,四周一片安静,我努力的用这种安静,把鲶鱼精的脸从我脑子里挤出去。
这一天是2012年3月14日。清晨。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突然窗外传来了一声巨响。
从这一刻开始,我的生活被轰了个魂飞魄散。
那声巨响,是户外音响的调音声。我惊恐的睁开眼睛,窗外是几秒种令人心悸的沉默。
然后,四周响起了刺耳的笛子声,配合着咚次大次的鼓机节拍。
一个声音高亢的女声从音响里传出来:“热爱生活,保持健康,迎接美好晚年。老年养生健身操,现在开始!第一节,热身运动!”
笛子声变的更大了,从劣质音响里,跑着调的钻出来。高亢的女声像是磕了药一样,声音脆的直扎人脑仁儿。“双手叉腰,左脚向前,半蹲!提臀!伸展!。。。。。。”
魔音笼罩,我躺在床上簌簌发抖。真希望这声音来自于我正在做的噩梦。我裹着被子颤抖着爬到窗前,拉开窗帘一角,向外看去,然后全身一软,瘫在了床上。
楼下的小花园,一夜之间,土壤变异了,散发出了不详的气息,吸引了恶魔的注意。它们循味而来,集结成团,把这里占领了。
简单说就是,楼下出现了跳广场舞的大妈。
她们人数众多,目测起码三十人左右,全体伴随着笛子声,在嗑药女性的号召下,整齐划一的舞动着,动作钢武有力,眼里闪烁着刺眼的妖光。
在她们头顶上,栖居在二层的我,裹着被子靠在窗边,随着她们的节拍,全身不停的抖。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一刻的我委屈极了。
楼下的小花园,就这样被大妈们攻占了。她们每天早上开练的时间,就是我下夜班回来以后。整套养生健身操,一共有20节,耗时四十多分钟。嗑了药的女声全程负责讲解指导:“第8节,波浪运动组合。双手高举过头,由左至右画圆圈。摆动您的身体,舒展您的关节。这一节运动有助于您颈椎,腰肌,背肌,臀肌得到锻炼。。。。。。”
我有的时候偷偷看出窗外,这些老太太们齐刷刷的高举双手,颤颤巍巍的画着圆,眼神坚定,充满渴求的瞪着天空,像是要组团召唤出什么,真像个邪教团体。
那段时间里,我整个人都崩溃了。清晨下班回来,抓紧一切时间上床,拼命想赶在大妈们集结前睡着。但常常就是刚要睡着,笛子声就像警报一样响起来了。嗑药女高音虽然嗓音吓人,但普通话却不怎么标准。开头的一句“老年养生健身操”,听起来像是“老娘养生健身操”一样。
音乐声一响,我就彻底睡不着了,因为这音浪太强。40分钟后,大妈们终于心满意足的完成了养生大业,北京初夏的太阳已经晒的整个阳台金碧辉煌,我很难再睡着了,自己像躺在维也纳金色大厅里一样。
我就这样被大妈们摧残着,整个人每天都昏昏噩噩的。音响里放着的时代金曲《潇洒走一回》,我已经耳熟能详了。有一天上班的时候,我跑去酒店员工厕所蹲坑,使着劲儿的工夫里,我不知不觉的就唱了起来,“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
直到隔壁的厕所里,有人用力凿门,“还他妈让不让人好好拉屎了!”我才反应过来,吓出一身冷汗。
被大妈们骚扰了差不多一个月后,有一天,我终于崩溃了。
那天我还是夜班,门外站了一宿,一直没什么事儿。到了早上五点多,突然忙了起来。有个旅行团要退房赶飞机,我和王牛郎楼上楼下跑了无数趟帮着拿行李。刚把旅行团送走,我准备下班。可这个时候,我遇到了一个酒店全体员工最害怕的“亲爹型客人。”
酒店这种地方,就像一个小国家一样。跨进门来的,都是客。但客人也分三教九流。
最有钱的,总统套房一租一个月,各种费用加起来,能买辆不错的德国车了。
也有来出差的白领或公务员,差旅费能报销,结帐的时候会问前台,账单上他点播的收费色情电影,发票能不能写成教材费用。
一家三口来北京旅游,挤在最便宜的双床标间,临走前,小孩吃了minibar的巧克力,但死活不肯掏这个钱,全家跟前台嚷嚷半天。
最底层的客人,每天晚上都会出现在大堂里,她们露着大白腿画着黑眼线,打扮的都很有东方美。她们有的晚上能混进客房,有的在酒吧坐到半夜,原封不动的离开了。这些人是主打外国客人的个体鸡,英语几乎全都过了六级。
客人们每天在我们身边来来去去。有的客人会亲切的叫我们名牌上的名字,大部分人直接无视我们。有的客人会走到我们身边,开口会微笑着先说“请问。”但也有的客人会觉得我们是他高级生活里的附属品。
曾经来过一个小女孩,7,8岁的样子,长得可爱极了,小女孩背着书包走向我,大眼睛盯着我看,我笑眯眯的蹲下来,然后她把书包往我怀里一塞,口齿清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帮我背。妈妈说你是我们的仆人。
这些客人们的所有行为,都在我们的接受范围内。
但是亲爹型客人不同。这种人简单说就是躁狂症晚期了,但可能生活中无处发泄,所以他们会在住进酒店后,粉墨登场,把想发泄的都发泄个痛快。
亲爹型客人从踏进酒店开始,就希望大堂所有员工能全体跪下,冲他磕头叫爹。在前台办入住时,他就开始找麻烦。交着普通标间的钱,非要升级成行政套房。理由可能仅仅是:“我看得起你们才住你们酒店。”
住进房间后,又开始找客房的碴,浴室太小,被子不软,窗外800米开外有棵树挡住了他视线。
对于这种客人,我们的宗旨就是惹不起躲得起。别说跟他要小费了,让我们倒贴钱都行,只要能赶紧把这位爹送走。
那天清晨,我遇到的就是这样一位客人。
这客人40多岁,身材精瘦,穿件小老板常爱穿的大logo马球衫,颧骨很高,垮着脸,红着眼。在前台退房时,我们隔着大门玻璃,就看到他在那儿跳着脚骂。王牛郎进去打听了一下,出来跟我说,咱俩小心点儿,客房的人说这傻逼包个间房打牌,打一通宵,输钱输急眼了。
这位亲爹结束了和前台的骂战,一路向大门走来,经过我时,扔给我一个泊车牌。“取车。赶紧的。”
王牛郎担心的看了看我,我拿上钥匙,一路小跑,到地下停车场去取车。是一辆宝马,很长时间没洗过了。
我上了车,虽然不打算挣小费,但我还是按照王牛郎的教导,开窗换气,开冷风,打开收音机,调到了音乐台。我喜欢做这些事儿,抱怨归抱怨,我还是喜欢这些举手之劳的小动作,能给离开的客人留下点儿回忆。
我小心翼翼的把车开了上来,停在客人身边。刚下车,这客人就推开我钻进车里了,留下一句“真他妈墨迹。”
看着这辆脏兮兮的宝马消失在视线里,我和王牛郎都松了口气。
我和王牛郎这口气还没松完,突然,那辆宝马车又开回来了。开的速度很快,在我们酒店门前,一个急刹车。刚送走的客人怒气冲冲的下车,伸手指着我鼻子就冲过来了。
“谁让你丫动我车了!?”
我被问的一愣。
客人伸手夹着我脖子,把我往车窗那儿拖,又大吼着问了我一遍,“谁让你动我收音机了!”
我脖子被他拧的很难受,他大吼时,口水喷了我一脸。
“我想您要开车上路,现在时间比较早,听音乐可以提提神。”我努力解释。
他把我用力一推,我撞在了车门上,他接着骂,“这他妈是你车么!这车你碰的起么?!”他突然又拽着我胳膊,走向车尾,指着保险杠上一条小刮痕,“说!你取车的时候,是不是给我蹭了!”
我立刻明白他是在找碴了。那条刮痕看起来年代久远,根本不可能是刚刚蹭的。他在牌桌上输多了钱,现在来讹我们了。
王牛郎拿着泊车牌走了过来,站到了我和客人之间,“先生,您入住时,我们帮您泊车,是有规定流程的。您看,这个牌子上印着一辆车的平面图,在泊车时,我们会把车体状况全部记录在这张图上,撞击或者划痕都会写上。您看,您这条划痕,在平面图上有记录,这证明车在交给我们之前,就已经有这条划痕了。”
王牛郎耐心的向客人解释,客人直勾勾的瞪着他,琢磨了一会儿,接着犯浑,“别他妈跟我吹牛逼!没准是你们丫后画上去的呢!”
王牛郎有点儿急了,说话也冲起来,“先生,到目前为止,我们所做的都符合酒店流程。您的车不是我们蹭的,他为您开空调和打开收音机,也是我们酒店人性化服务的一项。。。。。。”
王牛郎话还没说完,客人蹭的钻进车里,把收音机关了,从杂物箱里抽出一张cd,“人性化你妈逼啊!我他妈是听那种歌的人吗!你认识我吗你他妈碰我东西!老子是他妈听佛经的!怪不得一晚上走背字儿呢,就是你们丫这个傻逼酒店!傻逼看门的!他妈的动我东西,坏老子风水。。。。。。。”客人突然把那张cd向我甩过来,亮闪闪的cd盘擦着我的脸飞过去,我眼睛下面一凉,伸手摸摸,破了个小口,流血了。
我在原地愣住了,王牛郎急了。
王牛郎冲上去把客人压在了车上,然后冲我喊,“叫保安!”
客人在车上腾出手打王牛郎,嘴里还在骂,“还叫保安?老子他妈的一个电话,号子里关你们丫一年!”
王牛郎死死按着客人,但腿上挨了客人好几脚。前厅经理冲出来,万幸的是那天不是鲶鱼精值班。
前厅经理开始跟客人道歉,保证会严肃处理我们,最后又免了他的房费。这位客人终于骂骂咧咧的走了。
酒店里的任何员工,和客人发生了冲突,都要直接和人事部汇报。那天下了班,人事部的经理找我去谈话。这经理是个美国人,50多岁,在北京呆了很多年,中文说的很好。
我向他汇报了事情的整个经过。他沉默的听着,我说完后,他抬头看着我,手里摆弄着圆珠笔。
“philp,我们酒店内部的员工服务准则里,第一条是什么?”
我想了想,“客人是不会撒谎的。任何问题都要先从员工自身去反思和处理。”
美国人看看我,耸耸肩,“为什么你刚刚没有按照这一条去做呢?”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
我心里觉得很委屈。但我也知道我的委屈他是不在乎的。
最后,我只是安安静静的听他把酒店的原则重申了一遍,然后他像法外开恩一样,说这次可以算是特殊情况,不会在我的档案里记录下来。而王牛郎因为和客人动手了,所以要扣他半个月奖金,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