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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间的人出来,外间的人正待进去,那蓝衫男子站了起来,突然身形一晃,重又跌坐回去,里面一时乱了。一个僮儿出来对大伙儿说道:“大夫身体不适,各位乡亲明日再来吧。”
人群嗡嗡地议论着,四下散去,景流觞微扯唇角,对随从招呼道:“走吧!”他想自己的预测是对的,若是真有本事,大夫何以会身体不适,那位苑娘子,只怕也没什么本事!
就在他转身之际,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咦?怎么会这样!”
他面色一变,急急转身向那湘妃帘内冲去,才掀开帘子,一柄刀就搁在了他的颈上,随从掏剑欲斩,被他喝了回去。
用刀指着他的女子清清冷冷地说道:“原来是景大将军!”他抬眼看去,着绿衫的女子亦是熟人,她便是当年慕容欣的好姐妹菊笙。
“菊笙姑娘,放开他吧!”玄衣的眼神从他脸上扫过,平静无波。她的手正搭在苑荣的脉上,神色凝重,苑荣躺靠在她先前坐的椅上,昏迷不醒。
景流觞愣愣地看着她,依稀如昨,却又仿佛不是了,她现在有着惊人的美丽,眉间多了一个紫色的印记,宛如神袛,那身装扮,却已不再是少女,发髻高挽,眉眼温柔,带了一丝忧色,含着万缕柔情凝视着晕倒的苑荣。她终于还是嫁给了他!先前他怎么没有想到,苑娘子,有法术的女子,相貌美丽如仙的女子,原来竟是她啊,她是苑荣的娘子!
心口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动,景流觞看着面前的两人,苦涩难言。
玄衣侧身背对着他,问道:“这次你所来又是为何,是巧遇,还是奉了谁的命令,来杀我夫妻二人?”
“我从未有过杀你之心……”景流觞苦笑。身边掠过一阵风,被外面冲进来的人撞了一个趔趄,亦打断了他的话语。
那是个白衣男子,剑眉星目,神情冷峻,一蹙眉,一抿唇,掩不住的绝世风华。玄衣看到他时,清冷的眼中现出了一丝无助。他双手一抄,将苑荣抱起,轻声安慰道:“玄衣,别急,先回房去。”
那声音听在景流觞耳中,也是说不出的熟悉。那男子抱着苑荣经过他身边,视线冷然扫过,含了森森冷意:“景公子有病?你是来看病的么?”
对上那略带嘲讽的眸子,景流觞猛然醒悟,眼前之人,竟是与他交锋多次的无影!再看看恭敬立于一旁的菊笙,他明白了,这个人就是慕容欣的主人,慕容欣不爱他,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当他有了玄衣时,这个男人又一次出现,和他抢夺玄衣,如今玄衣嫁予了苑荣,难道又是这个男人在一手操纵?他和自己究竟有何仇恨,总要和自己作对?
“放下苑兄弟,你要带他去哪里?”他心头一急,忍不住呼喊出来。
无影奇怪地笑道:“你还当他是兄弟么?你曾对他拔剑相向,若不是玄衣有灵力在身,他们早死在你与淳王的手中,你既然来了,就在墨村多住几日,等苑荣,看他与不与你再叙兄弟情谊。”
“你想干什么?”景流觞察觉到了他言中的不善,瞪大了眼问道。
“听说瑶王的两万援军又到了允州,你这个主帅不在场,不知道淳王的军队这次还能不能打胜仗!”无影嘴里说着,脚不停歇,话音落地,人已走远。
景流觞回过神来,招呼随行之人向来路折返。他却不知无影早有准备,吩咐了启动了村外所布的阵法,他绕来绕去,竟然迷失在了林中,急得团团乱转,等他想到办法破解出阵时,已是三日之后,他的三万大军与太子柯对峙,折损惨重,只余了六七千人,败北而逃,允州城落入太子柯手中。
无影将苑荣放到床上,转头看向玄衣,只见她似痴了一般,静静地盯着床上之人,一言不发。他唤过菊笙,问道:“怎么回事?苑公子缘何突然晕倒?”
“不知道!”菊笙说道,“他突然就捂着心口倒了下去,苑夫人替他把脉过后,一脸凝重,也未多说。”
玄衣似未听到两人之言,她轻轻执起苑荣的手,呢喃说道:“大哥,你是怕我伤心,所以瞒着我么?你怎会……筠走了,难道你也要走吗?你们一个个,都要离我而去……”她哽咽着,眼泪如珠,大颗大颗地滴落在苑荣的手上。
无影听到她的话,身形顿住,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菊笙,照应着苑夫人!”他吩咐了一声,飞身而出,巫启同按他的命令潜入太子柯的军中,这才刚走,他得去把他追回来。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避着他们夫妻,嘴上虽说了放手,心头的羁绊却是刀斩不断,水浇不灭,他迷迷糊糊中寻了她一辈子,当他醒悟时,她却成了别人的女人。看着苑荣对她的好,他尽管忌妒,可也算安慰,毕竟她的选择没有错,那个男人,值得!也许这是天意,她向往安宁,他的一生却注定了不会安宁,他给不了她的生活,那个男人能给。
他还记得醒来时,苑荣递给他玄天功的秘籍,那淡然的微笑让他烦躁不已,挥拳就揍向了他的下巴。
“我不练这劳什子的东西,你全部拿回去,全都给你,你离开她!”他说。
苑荣抬手抹去了唇角溢出的血迹,盯着他的脸,双眼中绽放着坚定的光芒:“我知道你爱她,可你终究是错过了,你能给她什么?听说亶国太子之所以能扳倒根深叶茂的周氏一族,迅速上位,不仅因为他的聪明才智,还因为首辅陆大人一系的支持,陆大人之所以如此鼎力相助,是因为他的女儿与这位皇子有婚约在身。你也许能给玄衣荣华富贵和高高在上的地位,但是你应该清楚,玄衣不会稀罕!”
他被苑荣说中了心事,他拼尽全力,忍辱负重,就是为了有一日站在世界的最巅峰,俯瞰天下。他从不为任何女子动心,甚至说对女子存了一丝厌恶,可是玄衣的出现,改变了一切,从见第一面起他就对她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多年以前他就与她相识了,尽管她与南紫宁长得一样,但是两人同时站在他面前,他能一下辨出玄衣是谁。他的心被这个女人的身影填得满满的,她却在他苦苦思念着她的时候,嫁予了他人,如何令他不痛心!当时心头一激荡,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染得苑荣衣衫上斑驳一片。
“我不会放弃的,你听着,她是我的!”无影对苑荣说道。
“不放弃又如何,她是我的妻,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一样不会放弃。”苑荣淡然一笑。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为什么呢?一切缘于天意!他做事冷清很绝,只有对姜由和她,他狠不下心来。他只想看着她的笑,不想看到她的泪,当她对着苑荣笑得开怀时,他痛彻心扉,原本那笑容,该是为他绽放的啊!
巫启同被追了回来,当他听说了苑荣的事,摇头叹道:“终是熬不住了,看来苑夫人亦是无法!”
无影问道:“你知道他得了什么病?”
巫启同点头,将前因后果对无影说了一遍,无影怅然:“噬心蛊,真的无法可解么?”
苑荣醒来时,已是半夜,玄衣守在床前,一只手与他紧紧相握,头歪向靠在枕上,眼圈在烛光的映照下,有些暗青。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睡眼,目光扫过她的眉,她的眼,贪婪地看着,舍不得眨眼,生怕一眨眼,他便在也看不见。他的手落在那一头青丝上,心中悲凉,曾经承诺她一生一世,曾经发誓不再让她一个人承受,永远为她肩挑一担,老天却只给了他一朵昙花盛开的时间。
玄衣动了动,睁开了眼。苑荣微笑着,干裂的唇动了动,虚弱地叫了一声:“玄衣,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大哥,巫先生已经告诉我了,原来你早已知道自己中了蛊毒,为何不告诉我?”
苑荣笑着说:“这毒无法可解,告诉了你,不是让你白白担心么,我命该如此,只是苦了你,若是早知如此,当初……”
玄衣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她明白他要说什么。
“我不后悔!纵然无法,我们也要试试,当初我中了今昔,一样是无解之毒,你不是也没放弃,最终制出了解药么?”玄衣说道。
提到今昔,她想起来了,猛然惊喜地抬起头,对苑荣说道:“我有办法了!怎么给忘了呢!”她打开了联络器的暗格,取出了一枚小如豌豆的淡绿色药丸,“我还有一颗碧海青天,它可解百毒,你中的是蛊毒,虽不能全解了,可是能压制毒性,巫先生说,有人帮你压制了毒性,延长了你八年的性命,再有一个八年,我们一定能找到下蛊之人,解了全毒!”
78、玉扣难解
太子柯乘胜追击,淳王的人马大溃而逃,包括允州在内的东郡十六州全部归入了太子柯的旗下,纪国俨然被李家两兄弟化成了两半,谁主沉浮,一时还难以说得清楚。
为了找到下蛊之人,解开苑荣的蛊毒,玄衣决定再进一趟京都。苑荣的身世只有景言德知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他才知道,苑荣从小就被下了蛊毒,小孩子是不可能与人结仇的,那么,与人结仇的只能是景言德,或者是苑荣的娘。
玄衣与菊笙一个人在屋中收拾着行李,烛影晃了一晃,无影飘然入内,两个男人目光相对,均不言语,室内更为沉寂,烛火被吹入的风一带,兴奋地蹿了一下,大片的蜡被融化,烛芯露出一大截,火苗跳得老高。那两个男人的脸映照在烛光中,一样地严肃,眸光一样地漆黑。
“这个给你,”半响还是无影先开了口,他递给苑荣一枚玉扣,羊脂白玉,细腻润泽。
苑荣一挑眉:“给我?”
他接过来细看,玉扣有两寸来长,上面的图案似是一朵红莲,看起来不像人工雕琢,倒像是天生长成的。玉质很薄,是由两块拼成,中间正好是莲花的花芯,镶了一个圆片,他轻轻一扣,两片玉合得天衣无缝,本应是半边红莲的地方,突然变成了一簇火焰,端的是精妙无比!
“你拿着它,到了京都可落脚平安客栈,另外所有刻有火莲印记的地方,无论是商铺还是人家户,你只要对其主人出示这个玉扣,你可以取用你看到的任何东西,也可以命他做任何事。”无影淡淡地说。
苑荣笑了笑,将玉扣丢了回来:“多谢!不过我们用不着。”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玄衣巫术再高,她也只是一介凡人,你的身体又是如此,不想拖累她的话,就拿着!”无影冷眼一瞥,手腕一翻,玉扣准确地落到苑荣膝上。
“你不是想得到她么,又何必如此?若是我死了,不正好称了你的意?”苑荣对着他的背影说道。
烛影一晃,一柄薄如蝉翼的柳叶刀顶在了苑荣颈上,无影怒视着他,说道:“你最好给我打消这个念头,我是巴不得你从来没出现过,但是现在你是她的丈夫,她不想你死,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你若是敢让她伤心,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苑荣哈哈大笑,伸出食指轻轻一推,柳叶刀移了开来。
“告诉你,无影,我活着一天,就会尽我最大的力量爱护她,守着她,只要我活着,你就别想有机会!”
“你明白就好,活着,才有机会!”无影淡淡一笑,苑荣捕捉到了他神色间掠过的一丝忧伤,一闪即逝。这种神情很熟悉,他在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上见过,亦在镜中自己的脸上见过,那时,他刚好知道自己中了蛊毒,必死无疑!
“我不想给你任何机会,一点都不想!”苑荣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对无影说,“但是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如